“多情自古伤离别,更那堪,冷落清秋节。今宵酒醒何处,杨柳岸,晓风残月。此去经年,应是良辰好景虚设。便纵有,千种风情,更与何人说。”
他念这首《雨霖铃慢》乃是当朝大词人柳永所填。柳七官人出汴京为官,作这首慢词正是为辞别东京城内相好的花巷行首。他为人虽风流绝代,但每处用情,皆是真心实意,故而这首临岐赠词落笔如神,虽平铺直叙,但字字珠玑,巧夺天工,句句饱含深情,尤是“多情自古伤离别”一句,七个字寻常可识,却道尽天下间多少痴男怨女的伤怀心事。
雁凌峰自然不是秦楼楚馆的常客,向来对花街柳巷中歌舞升平之事心怀厌憎,可柳词不比寻常糜烂之音,虽也是讲男女之事,其中真情流露,纵无八音相和、律吕调润,诵读起来亦可如歌如泣,催人肺腑。
那柳七官人是词家魁首,这首《雨霖铃》一出,冠绝当世,时人无不知晓,勿说瓦肆中歌妓以红牙铁板伴唱,妇孺老幼也多有谈论。雁凌峰从市井中听来此词,本无心背默,却因这一百零二字朗朗上口,婉转动人,无意间便悉数记下,此刻借兰台佳句一诉无限凄楚,但觉词达心意,句句都说到了心坎儿里,悲伤涌上心头,越发地不可收拾。
泪眼朦胧中,恍惚看到身前十余步外的断崖,睹物思人,心念电转,径自想起剑灵山中念雪追随自己坠崖时的场景,不禁神驰物外,眼前的冰天雪地摇身一变,蓦然成了青山绿水,古藤回环,而崖涧间仿佛传来一声“凌峰”,余音袅袅不绝,竟是念雪的声音。
雁凌峰闻声起身,心神震荡不已,当即迈开脚步朝崖边走去,如中梦魇,疾呼道:“念雪,你不负我,我定不相负!”步伐飞转,眼见着便要走到崖壁尽头。
“雁凌峰!”耳畔忽然传来一句声嘶力竭的呼喊,声音虽不洪亮,可无中生有,震耳欲聋,与此同时,一把沙石夹在着烟雪,一股脑地飞洒过来,溅了雁凌峰满身,霎时间寒凉刺骨,令他猝不及防,却也就此清醒过来。驻足一看脚下,才知离着崖壁仅有数步之隔,不禁惊出一身冷汗。连忙转头看去,才知让他悬崖勒马之人正是刘文炳。
刘文炳惊魂甫定,三步并作两步奔到雁凌峰身畔,气喘吁吁地说道:“你...你...我...我...大好男儿,为个女...女子拔短筹,我...我看不起你!”说话间便将他向后推出七八步远。
雁凌峰如梦方苏,但觉浑身酥软,竟无缚鸡之力,遽尔仰面栽倒在雪中,才察觉手脚都已冻得麻木,转头看到刘文炳一脸惊诧,颓然说道:“文炳,多谢你了。”
刘文炳长吁短叹,见他神色黯淡,急道:“三哥,狄将军看你神情恍惚,特意叫我来观照,好在我来得及时!你怎能如此愚蠢,诶!儿女情长,英雄气短,你的豪情壮志哪里去了,真真是温柔乡,英雄冢啊!”
雁凌峰不知他如何知道自己心事,想必是方才听到了只言片语,还来得及庆幸劫后余生,想起前情来,又觉得黑云压城,万箭攒心,沉吟道:“是我没出息,自诩是个江湖浪子,终究却是俗人一个,事事事事都糊涂得很,偏偏心胸又窄,容不下事。可我也恨啊,本以为情比金坚,如何几个月不见,就会......”话到此处语声哽咽,竟以手掩面,又啜泣不止。
刘文炳也不劝慰,等他情绪稍稍平稳,这才说道:“世上负心之人多得是,我不知那位姑娘如何,但三哥你有情有义,佛家讲因果轮回,业报不爽,你这般人物,何愁前路无知己!”
他前几日挨了杖责,虽说执罚者手下留情,只因他身子单薄,吴海早已坐卧自如,他却不敢随意,始终站在雁凌峰身侧,喘了口粗气,又道:“方才听你读柳七官人词,悲戚如斯,伤心人念伤心曲,好端端地往伤口撒盐么。人家柳郎风流快活,朝朝楚馆,夜夜章台,空留一干看客替他还债,值也不值?”
北风呼啸,寒彻骨髓。雁凌峰见他面色玄黄,不禁心生恻隐,站起身来爽快说道:“不值!喜也罢,悲也罢,总要打完了这一仗,再去青城山问个明白!大丈夫在此哭哭啼啼,我自己也觉得下作!”
两人相视一笑,欣喜之余,刘文炳文思潮涌,颔首道:“原来那位姑娘是川中人物,三哥,我并非是要勾起你伤怀往事,只是这蜀地有一段故事,我定要说给你听。当年后蜀国君孟昶有位妃子,名叫花蕊夫人,当真是倾城绝代的人物。我大宋军马杀到芙蓉城下,离青城山不过数十里,孟昶见大势已去,便开城归降了天朝,花蕊夫人得知,当即赋诗一首:君王城上竖降旗,妾在深宫那得知。三十万人齐解甲,更无一个是男儿。三哥,同是蜀中人物,我想你那心上人也当有此气节,此刻大战在即,我一介书生尚且有心报国,你如此英雄人物,怎能为儿女私情消磨了斗志!”
雁凌峰未曾听过这段故事,但刘文炳引经据典便如摘花折柳,绝无纰漏,他听了花蕊夫人四句诗,一时间犹如醍醐灌顶,羸弱已极的身子倏尔沛然有力,一边感激刘文炳良苦用心,一面和他快步回营,心中挂念起那张宝雕弓,急欲操练射术。www.xiumb.com
三日之后,夜雪将停,仲月里寒意更胜,五鼓刚过,众军士还未起床,忽听战鼓声咚咚擂起,火烧眉毛一般敲得人人心头大乱,便听有军卒敲锣呼喊:“夏军将至!石统制即刻点兵,快起快起!”
众人睡意朦胧中闻此急讯,竟如冷水泼头,玄机惺忪过来,无论老军新军,禁军厢军,得知西夏人来了,无不诚惶诚恐,心潮澎湃,摸着黑穿衣束甲,各自提起床头兵刃,急匆匆闯出营长。但见硬盘内火光冲天,除去巡夜火烛外又点了百余只火把,把冷冰冰的寒夜照耀得煌煌如昼。
一骑红鬃烈马在寨门外盘旋,马上将军手持火把,光亮下看得明白,正是狄青。他指引各部军马出营列阵,麾下虎威营、虎贲营、雪狼营、雪豹营、,再加上这支新军营,两千余人不消片刻功夫便已集结完毕,余下骑兵营与一干杂役兵士则在营中待命,秣马厉兵,听候调遣。
原来探马回报,一对夏军连夜急行,正从东北方向保安军挺进,回报时离此仅剩五十里,若途中没有耽搁,想必辰时天亮便可赶到。
石元孙与帐下将官商议,虽不知这股夏军虚实,却料定必非孤军深入,多半应如万龙铖所说,夏军意在声东击西,佯攻左右,直取塞门寨、金明寨,打开延州城最大门户。不过保安军守兵也只区区数千,倘若夏军来势汹涌,尚且自顾不暇,至于延州安危,当下也只能寄望于金明寨这道铁闸了。
点兵已毕,石元孙身为鄜延路副都部署,自然统揽保安军全局,命狄青部率先应战,让虎威营、虎贲营列阵于寨前,将铁蒺藜、拒马阵按双倍布置,雪豹营、雪狼营则据两侧高地落脚,与营盘呈掎角之势,骑兵营与余下各部压阵中军,新军营自然也留在营中待命。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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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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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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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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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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