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到李灵致,沈遗琅有一瞬间的惊讶,不过很快,沈遗琅便不觉得有什么了。
倒是裴曦,她从李灵致一进门便开始观察沈遗琅的神情,可惜沈遗琅脸上并无什么波动。
裴曦重新看向来人,心里不免带上几分鄙夷之意。
这李灵致在书院一度有着“小沈遗琅”的称号,学院人都传李灵致同名贯京华的沈娘子长得像,她看她们是没见过真正的沈娘子才敢那样说,也不知道最初是谁传出来的。
很快,裴曦便品出了一丝味道。
沈遗琅坐在主位上,身上穿的就是很普通低调的雪色衣袍,而来者,也着白袍,只是刻鹄不成尚类鹜,不说味道完全不一样,便是那身白袍在裴曦看来也是扎眼的厉害。
也难为她,能把白袍子也做出花来。
有一说一,这李灵致若单看,确实美的,甚至乍看之下,确实有那么一恍眼看上去像是有点形似沈遗琅,但若放到正主身边,那种有着一丝相似的形,却又说不上来哪里像,截然不同的五官,却又能挨上一点边的长相,和正主一比,那种粗糙感和刻意感就轻而易举的显露出来。
劣质又低俗。
平常裴曦只是单纯看不上这李灵致爱造势,爱风头,却又装着云淡风轻的那副模样。
现下就是感到恶心了,她原先是没见过沈遗琅,对那些人口中说的“小沈遗琅”她是没什么概念的,适才今日初见了沈遗琅,她第一时间就想到了李灵致那个家伙。
这不就是她想做出来的样子吗?
李灵致丝毫不觉,也可以说是假作不知,她本人是非常仰慕沈遗琅的,若是被人夸上一句像沈遗琅她能高兴几天。
但凡事都有两面性,即使是将沈遗琅作为目标,她偶尔也会有超越的野心,她听不得人说自己像沈遗琅但是又不如沈遗琅。
可是她又离不开沈遗琅的幻影,从最初刻意的模仿,到现在下意识的一举一动,好像已经刻入了她的骨髓一般,她觉得自己真就成了另一个沈遗琅。
她只远远的瞧见过沈遗琅几次,以往都是通过画册,说书人,甚至市面上私下流通的话本子中勾勒出沈遗琅的形象。
这么一两分气韵足以叫她在那群没见过世面的学子跟前得意。
沈遗琅倒还好,她看出了李灵致的打扮。
不过怎么说她也不会计较这些事情,邀请她们来的目的可不是真就请喝茶的。
她举起桌上的竹制书简,清了清嗓子道:“这届生员人才济济,但几位的才学经论亦能脱颖而出,属实优秀,几位能来赴沈某的邀约,沈某荣幸之至。”
几人当然不会因为沈遗琅这样说,真就觉得自己能来让沈遗琅荣幸了,反而她们心里知道、学院的教谕也说过,此届科举怕是最难的一届,而沈遗琅还担任了新科举中相当于顾问一职。
可以说她的邀约正是她们这些学子们趋之若鹜的,都妄想着能见到本人,得她一两句指点。
沈遗琅单刀直入,她举起书简轻敲了敲桌子,“沈某亦有惑,此书记载某地连年久旱至亡有平岁……大旱,百姓流亡。”
裴曦几人认真听着,心里清楚,这极有可能也是科举的范畴。
沈遗琅继续道着:“连年大旱,百姓流亡,虽说这是比较久远的事了,但也保不准未来会有发生,沈某想请教各位可有治旱灾之法。”
听完,李灵致想也不想便答道:“祭祀。”
裴曦听了挑了挑眉,祭祀?若一有天灾,用祭祀之法便可行,那南方便不会常有洪灾,天下都不会再有瘟疫了。
此朝虽没经历过旱灾,但洪灾不少,特别是南方等地。
如果要她说出个治水一二三来,她保管能说得头头是道,只是旱灾,叫她一时真哑了声。
那边李灵致还想要大谈祭祀之法,裴曦忍无可忍,她虽然不能详说出具体措施,但也比那家伙靠谱,圣贤书真把她脑子糊坏了。
她抢在李灵致前开口道:“薄赋税,且派官员赈灾,官府开仓放粮,若那地频繁降灾,便迁走百姓。”m.χIùmЬ.CǒM
她们自小学的只是圣贤之道,文才和贤德放在第一位,至于地理经注,或者其他什么答倒是能答上一些来,但毕竟也没有那些经验,再深入一些就不行了。
李灵致被裴曦抢了话头,听了她的治旱之法,也说不下去关于祭祀云云。
沈遗琅正要回复裴曦,却听一直沉默寡言的木喻开口,长时间不说话,她的嗓子有些哑,“不等旱灾,平时就要囤积粮食,若种粮食,应当种木薯和粟米,官府若能及时拨款救灾……”她说着看了沈遗琅一眼,没再往下说了,她的家乡那边虽说不是大旱,但也比较缺水。
她来京才听说北地那边朝廷也有拨款,但落在实处的,确实没有看到。
白和品真没这方面经验,她只说了和那两位差不多的,就不多言了。
沈遗琅听过之后轻轻点头,补充道:“确实,治不如防,耐旱粮食也比较重要,在那些地区,还要多种上树木……”
她和这些生员细致说了旱地种植适宜树木的重要性,她将树根涵养水分、树叶的蒸腾作用尽量用古人能够理解的词汇去述说。
然而这里不是现代,没有高科技的灭虫手段,这让她想起还有个更重要的,接着道:“往往旱灾之后,蝗灾紧随而来,不仅需要灾后重建,还要时刻防着蝗虫……”
虽说是个不知名的朝代,但这里人们面对蝗虫,一般还是不敢有大动作的。他们敬畏着鬼神,他们相信不仅有财神、灶神,更有瘟神、蝗神。
沈遗琅明确说明蝗灾的危害,“……要敬鬼神,但我们还是读书人,不要去学那些酸腐,”
她说的很是郑重,甚至掷地有声,“必要之时就要做必要之事,不要畏人言,清气自存。”
在座几人听得颇为震撼,这些是书院教谕不会同他们说的,仿佛有什么重新在她们心里建立起来。
李灵致感觉自己的胸腔在震颤,她的呼吸急促起来,看着沈遗琅的一举一动,她只感到目眩神迷。
裴曦心有余韵,但她看到李灵致那样,觉得好笑。目光再次扫向前端坐着的沈遗琅时,心中更添欣赏,这次聚会虽还未结束,她就想着下次有机会还能与她再见。
木喻捏着衣角,沈娘子说的那些是很有用的,若是此番她能得中,有机会回到家乡,定要施展起来,有所作为。
沈遗琅后面一连串提了好些问题,几人有问有答,加上沈遗琅时有点拨,还算不错。
从中,沈遗琅还抽空抽了几道经算题,叫人意外的是,一直没什么话的木喻和那位白生员很快答了上来。
至于表现一直非常好的裴曦,此时面有赧色。
她不知觉中又将袍中的折扇拿了出来,扇了两下似觉不对,对上沈遗琅一双清润的墨黑眸子,不知怎么想的,她朝着沈遗琅眨了两下眼。
沈遗琅:“?”
裴曦:“?!”
沈遗琅再看那位不羁风流的女郎做完此番动作后,好似羞窘地拿着扇子往上移了两分,遮脸,没忍住轻笑出声。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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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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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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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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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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