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来到前厅,沈遗琅奇怪地发现那个之前有过一面之缘的郎君不在席上,那人不也是府上的公子吗?不过也不好问人家。
林氏发觉到沈遗琅似有疑虑,笑着替她斟了杯酒水,“小沈大人可是在疑惑我那长子没来?唉,不知道又怎么了,刚说着不舒服回房去了,今日客人在此,他还这般。”说着又叹了口气,似在抱怨,可话里话外的都在指责赵广陵不知礼数。
沈遗琅不好接话,只是疑起林氏对几个子女的态度。
赵大人笑笑,她不管这些事,举起杯拉来赵琕,“来,丫头,同你沈姐姐喝上两杯。”
赵琕颤颤地接过杯子涨红了脸,鼓起勇气朝着沈遗琅不好意思地举了举。
沈遗琅本来是掩着杯口的,但不防那林氏拉拉扯扯,只好让开手去。
看着满满一杯,她颇为无奈,索性这酒应该度数不大,不然赵大人也不会拉着赵琕喝。
只能也举起酒杯,回敬,不着痕迹地轻抿了一下。
赵大人带着赵琕和沈遗琅聊开了,林氏也接在两人身后和赵大人一唱一和,皆是夸赞她年轻有为。
林氏热切地让沈遗琅招架不住,只是竟还有意打听起她的婚事。
此时那眉间生有朱砂痣的二公子也是站起身来,似有些醉意,含羞带笑地望着她。
她之前听到过林氏喊他,应该是叫“春来”的。
只见赵春来清了清嗓子,开口清亮的嗓音传来:“沈娘子,春来头一次见着您这般人物,不曾想过还能有同坐吃饭这一天,虽春来男儿之身,但也十分仰慕才华横溢的女子,今日恕春来失礼,实在情难自禁,斗胆敬探花娘子一杯……”喊沈遗琅“探花娘子”的时候,他刻意压低了声调,平白为这番话叫人听出了几分暧昧味道。
这……
沈遗琅一时不知道这酒杯该举不该举了,看赵大人和林氏表情似乎并不觉得他们儿子的话有何不妥,反倒一副乐见其成的模样,若是有其他规矩的人家在场,怕是要为这赵家人的行为惊掉下巴。
也许赵春来只是说者无心,说不定他只是喝醉了露出了些应该本为小女生有的小女儿情态,见到玉京名人一时激动而已。
但沈遗琅看着他娘娘腔的模样心里多少有点烦躁。
见沈遗琅迟迟不回应,气氛一时之间有些冷然。
赵春来还一直举着酒杯,林氏见状不对,正想打圆场。
沈遗琅本以为赵春来会像她府里所见过的大部分男子一样,受了些委屈便哭哭啼啼。
到底是在人家饭桌上,不好拂了人家脸面,下回不轻易来了便是,这样想着便打算伸手去拿酒杯。
只是她手还未动作,就听赵春来笑了一下,似乎毫不在意,柔柔道:“沈娘子还请不要介怀,春来有些得意忘形了,一时孟浪,说来难为情,今个见到沈娘子,让我在我那些闺中密友们面前又多了好些说道的资本。”说完俏皮地对着沈遗琅眨了眨眼,坦然地将手中杯酒一饮而尽。
“嗐,确实确实,让小沈大人见笑了,在我们家啊,平日里我也不拘着他们这些做小辈的,才让他们养成了这副想说什么就说什么的性子,”林氏很有眼色地见缝插针道,说着又转头去看赵春来,笑骂道:“你啊你,是我太惯你了,真真是让你得意过了头。”
赵春来好似也有些不好意思,不住地偷瞄着她的反应。
沈遗琅难得有些过意不去,也许这赵家人就是这么个热情好客的性子罢了。
想了想便对着林氏摇摇头道:“令郎心性纯质,这种性情难得。”
林氏心下一喜,他这儿子还真有一套,沈娘子这不就印象深刻了?
赵春来听此言,隐晦的和林氏对视了一眼,面上转眼挂上十万分的惊喜,对着林氏嗔怪道:“爹,您看您就知道这么说我,您听见没有,人沈娘子夸我这般性情好呢!”
赵琕一旁默默吃瓜,看着爹和阿兄你来我往间,她已经习惯了。
赵大人更不用说,她看林氏和赵春来是怎样都好,若是春来得了沈遗琅的青眼,她还能和沈府攀个亲家!
……
“郎君,前院好热闹啊。”玉禾在门口跺跺脚,把脚下外头踩得泥土给跺掉,这才提着食盒走了进来。
赵广陵恍若未闻,只放下手里绣了一半的绣品,去帮玉禾布菜,说是布菜,其实也就一碟小炒青菜,一碟豆角,还有一碗炖豆腐。
这处院子就他们主仆二人,向来也不讲究那些个主子下人的规矩,一起就在桌子前坐了下来,各自沉默着吃着自己碗里的饭。
玉禾看着赵广陵有心想说点什么,不过主子吃饭的时候不喜欢说话,想想也就歇了心思,只是忆起刚才去厨房拿饭食,路过前厅的时候,里面欢声笑语的,愈发显得他们这院里寂寥落寞。
他嘴里恨恨地咬了下筷子,从没见过当娘的这么偏心的!主君过世了之后,家主就再没管过他家主子,府里上下都知道主子过的就和个下人似的,那林氏还要想着法子来扣主子的月例,该给的体面一样没有,二公子那儿光二等的小侍就给配了四个!他们院里拢共就他一个,早年还有个小侍在,同他一起伺候郎君,后来竟去攀林氏他们的高枝了。xiumb.com
呸!什么东西。
玉禾心里暗暗啐了一口。
赵广陵放下筷子,玉禾惊讶,“郎君,你这么快吃完了,怎么不多吃一点?”
“不了,已经饱了,你慢慢吃。”赵广陵摇摇头,起身坐到一旁小榻将绣品又拿了起来,趁着日头还高,多绣一点,晚上就早点休息,不然费眼睛也耗灯油。
玉禾身量见长了不少,去岁的冬衣应该穿不下了,等到冬天,就拿这些绣品去换了钱,给玉禾置两件棉衣,他们二人也好过个冬。
见赵广陵吃好了,玉禾又打开了话匣子,“郎君,二公子生的好看,沈娘子会不会喜欢二公子?”
也许罢。赵广陵一针一线的琢磨。
见赵广陵并不理他,玉禾也不在意,自顾自地说着:“虽然府上人人都说二公子好看,但是玉禾觉得郎君更好看。”
赵广陵笑笑没说话,在玉禾眼里他就是最好的,有什么好看的呢?左不过一双眼睛一张嘴罢了。
要说好看,他恍惚了下,又想起沈遗琅来,顿了顿,还是沉下心不去想,整了整手上的绣品。
“玉禾看沈娘子和您说话的时候,和您真像一双、一双什么?”玉禾不知道该怎么说,喃喃望着虚空,一双鸳鸯?不对,他记得不是这么说的,哎对了!是……
他想起来,放下碗筷快步走到赵广陵身边,献宝似的说:“是璧人!您和沈娘子站一块就像一对璧人似的!”
赵广陵听完眼神有一瞬慌张,手上的绣花针不自觉刺破了手指,他不着痕迹地把手往袖里藏了藏。
稍闭眼平息了下心绪,缓缓开口:“沈大人还未娶亲,你这话不要乱说。”
玉禾皱眉不赞同地看着自家主子,只差要上前摇他:“玉禾说的是真的!”
赵广陵不语,袖子下轻轻抹去指尖的血珠。
玉禾叹了口气,说实在的他也知道自己是妄想。
他五岁起就跟着赵广陵了,虽然他当时还小,但是到现在他也一直都能感受到主子是拿他当亲弟弟似的疼。
主君去了,主子再没个依靠。他现在最大的心愿就是主子能嫁个好妻主,最好是同沈娘子一般的。
只不过……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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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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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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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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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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