壑明山此时风景正好,嵯峨黛绿,山脚四周地势平坦,少不得叫卖的小贩。才至山脚下,各式各样的吆喝声便传来。善文早已按耐不住,只苦闷于囊中羞涩眼巴巴的瞅着沈遗琅。
见她这模样,沈遗琅好笑,只作不知。
燕信和柳见坐后头一架牛车内,此番出来散心也好,他心里如是想到。看着柳见扒着车窗东张西望,燕信微不可察的皱起眉头,成何体统。
先前以为柳见大可能是要收房的,庆幸的是女郎不曾有过那心思,倒宽慰一二。
“燕信哥哥,女郎她常带你们出来玩吗?以前伺候主君,我几乎是没出来过的,真羡慕你呀!”柳见挥下窗帘,抚着鬓问燕信。能有机会出来游玩自是好的,但柳见很介意,女郎是不是为了燕信,之前府医说燕信要出门散散才好得快,他可也是听到的。这不女郎就带他们全出来了,说没有燕信的缘故他才不信。
燕信这才正视柳见,“你如今既来女郎院里,出门的机会也不会少。”说完又自顾自的垂眸,不予理会了。
柳见扭着帕子心中暗恨,瞧燕信的样子,病也好的差不多了,这样一来他哪还有机会在女郎跟前露脸?
虽女郎没有纳侍的意向,可自有了主君的默许,他早已认定自己能成女郎的房中人的,但女郎待燕信又极不同,自己做不成这院里第一人,却也无可奈何,只将手里一方帕子泄愤似地揉的皱巴巴。
“到啦,到啦,都下车吧!”外头传来车夫的叫唤。
柳见也不管燕信,率先一撩车帘,先行跑下去了。
善文这边招呼着众仆侍在地上铺餐布,沈遗琅说过这叫野餐,他们也不是第一回了,都麻溜的很,几个人把食材一一摆好。
沈遗琅也不闲着,从车内取出包裹好的鱼竿,趁着这好天气,她想去钓钓鱼。
仆侍们也高兴,叽叽喳喳的闹开了。
“女郎要去钓鱼,太好了,又能吃到女郎炙的鱼了!”
“我要抢第一条!”
“美的你,第一条还能轮上你呀,那可不得紧着我们燕信哥哥吗?”
……
听到此言,下车的燕信脚步一顿,眼光向四周搜寻着沈遗琅的身影,却见沈遗琅浑不在意地擦拭着鱼竿。
燕信不禁眼神暗了暗,料想到也该是如此。
柳见这时拿了鱼篓走上前去,“女郎,可是要垂钓?不若让奴跟着帮一手。”
可别!让她一个人好好自在自在。沈遗琅不动声色地接过鱼篓,笑道:“不必,你在此玩耍便好。”话落,她赶紧一手提着鱼篓,另一手拿着鱼竿,往湖边去了。
留下柳见在原地窘得只咬唇,他不回头,也知道后头仆侍们的眼神。
仆侍们窃窃私语,
“瞧柳见,碰了一鼻子灰吧。”
“这能怪谁,燕信哥哥也不是没提醒过,女郎不喜人伺候。”
“嗐,提这些做什么,人家可是主君的人呢,我们管好自己就行啦。”wWW.ΧìǔΜЬ.CǒΜ
柳见觉得自己像被扔在火上烤,羞得挪到善文那去,手忙脚乱的帮忙,装作没听见。
善文也不管他,倒是燕信,远远的咳了一声,仆侍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纷纷闭嘴。
柳见暗自松了口气,这些人排外的紧,他呆这些时日,也没落得声好,平日里能说上话的竟只有善文,不过柳见也看得出来,善文不见得就待见他。
沈遗琅运气倒不错,湖边静坐半个时辰,大大小小的粗略也有个十来尾。
正收拾间,眼角撇到一青袍,来人是燕信。
沈遗琅挑眉诧异道:“湖边风大,你怎么不在营地那歇着。”
“奴想着女郎钓的应该差不多了,也是时候了,便过来看一看,女郎勿怪。”
沈遗琅看着燕信,他说话时总是低垂着眉目,既恭谨又谦卑。“说什么怪不怪,如此客气倒生分,你来的正好,我也打算回去了,便一道吧。”沈遗琅站起来,邀请燕信一同回去。
燕信想去接沈遗琅手里工具,沈遗琅不让,可别,她现在巴不得燕信一样事都不做,燕信突然卧床,她也反思了不少,这些年院里事情确实都让燕信做了,她的人情来往,账目支出,还有她庄子上的生意,桩桩件件都是燕信打理,他又向来无欲无求,倒叫沈遗琅都不知如何补偿才好。
燕信也不坚持,跟着沈遗琅回到营地。
回来一看,善文架子都搭好了,沈遗琅忙把鱼篓一扔,仆侍眼疾手快的一把接住,熟练的处理起来。
沈遗琅则是把烤鱼的调料一一翻出来,接过仆侍处理好的鱼,细致地抹上调味料腌制起来,待众人吃吃喝喝,她看鱼腌得也差不多了,就将几条串起来放到炭火架上炙烤。
众人就看沈遗琅一双素手将那鱼儿翻来覆去,不多时鱼皮炸裂,只见表面焦黄酥脆,最后又看她撒上一层花椒面。那香味迸发出来,善文早已忍不住口舌生津,手已经在跃跃欲试了,碍着燕信横她没规矩的眼神,撇撇嘴,手倒是真不敢往前伸了。
但眼前突然递过条飘香四溢的烤鱼,她惊喜的抬头,沈遗琅正看着她笑,“急什么,都有。”
善文一下乐起来,得意地接过,朝着燕信哼哼两声。
燕信不同她幼稚,只专注的看着沈遗琅烤鱼,炭火烟熏,沈遗琅脸上也不显狼狈,平日里清冷温柔不似人间的脸也微微沾染了几分烟火气。
他不知道,这世上何人能配得上他家女郎。
仆侍们都分到了烤鱼,燕信也拿到了条独不加料的,心底的苦涩微微散去。
众人吃得快,吃完了的都散去湖边净手。唯独燕信慢条斯理的品尝着,他心里酸软的厉害,这样好的女郎,是他不满足了,他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呢?既是女郎最信任的侍人,又能常伴女郎身边,是了,他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呢?
“你发什么呆呢,生了一场病怎么人就变痴傻了?”
忽然善文咋咋呼呼的声音传来,打断了燕信的思绪,他不想理会。
燕信本就寡言,善文也领教过,不欲计较,但是燕信最近这种情状愈发厉害,好歹是她到沈府认识的第二个人,这些年到相处下来也颇有些手足之情。可别真抑郁成疾了,她还真找不到人斗嘴了,虽然吧,都是她单方面挑事在先。
她知道燕信为什么如此,只是女郎,说的好听些,那是天上谪仙人,不懂情爱。通俗点,那就是白长这么大还没开窍!
想了想,还是清了清嗓子打算开解下她这手足,“我劝劝你啊,你可别嫌我说话不中听,主君日后肯定出身士族,女郎的性子想也不会纳侍的,我们做下人的,尽心侍奉好女郎就好了,不要想那些有的没的,你可别把路走窄了!”说完,善文看着燕信苍白的神色就有点后悔,她是不是说的太重了点?讪讪地补充道:“咱俩好歹共事这么多年了,我才劝你的,别人我懒得讲的!”
言罢看燕信脸色还是不好,哎、哎,她也不管啦,赶紧溜。趁着冷气压还没过来,善文脚底抹油一溜烟跑开了。
独留燕信在原地修眉轻蹙。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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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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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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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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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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