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收拾起来,待到了山脚下,看到摊贩们正热闹着,沈遗琅拿出几包碎银子分下去,让仆侍们有什么想买的自去买,不必客气。众人欢呼,结着伴到处挑挑拣拣去了。
善文眼巴巴的看着,觉得自己不会有了,却见沈遗琅又掏出个荷包,随手丢给她,“你也去罢!可别又丢了来找我。”
沈遗琅看着善文大受感动的样子不忍直视,赶紧赶她走,虽然善文应该是有事瞒着她,但看她模样估计也不是什么大事吧。
一转头,就见燕信和柳见还在她身边,并不离去。
顿时诧异道:“你二人怎么还在这里,不去逛逛么?”
柳见心里暗暗和燕信较着劲,虽然他很想去前面的香粉铺子瞧瞧,但是看见燕信稳站一边,连片衣角都纹丝不动。他怕自己走了,燕信有机会和女郎独处。
吸了口气硬生生按捺住,打定主意不走。
燕信全当自己瞧不见他的小心思,只对着沈遗琅说:“女郎不必管奴,奴有些疲乏了,不想去凑热闹。”
沈遗琅点点头,也不说什么,燕信跟着她走,她还是习惯的。但扭头看柳见想去逛铺子又不晓得坚持个什么劲不走的模样,又是一阵头疼,劝说道:“柳见,前面有首饰香粉铺,有什么喜欢的,就去买吧,银钱不够就同我说。”
“啊、这,女郎我……”见柳见还有话说,沈遗琅不给他机会,笑着提醒:“还是快去吧,下次再出来不知要到什么时候了。”
也是,府中也能与女郎时时接触,下次再出府可不晓得什么时候了,想到此前他托外头当事的仆侍帮忙带胭脂香粉的,不知道给人家昧去了多少钱。既在府外,女郎又给了赏钱,不去逛逛怪可惜的。
柳见不舍的向沈遗琅福了身,摇着帕子朝前去了。这下就剩下燕信和沈遗琅两人了。
燕信难得有些不知所措,好在他与沈遗琅都带着帷帽,谁瞧谁都瞧不真切。
二人默默无话行了一小段路,沈遗琅突然停下,转头偏向燕信,“你好像不大高兴似的,是有什么心事吗?”
“……”燕信不答,其实他也不知说什么。
沈遗琅有意似无意地说道:“谁都会有不如意的时候,世上事多,难称心的事还是不少的,凡事不要放心上。”
细细算来,自她穿越来,燕信四五岁便来到她身边,与她相伴已有十数载。明明自己也是个孩子,却稳重细致的让人挑不出错来,亦步亦趋地跟在她身后,一晃就是这么多年。
若说燕信有什么心思,她也不是全然无知,但几乎喝奶就一起长大的,她是真不来电。陷在这女尊国里,还是随缘的好,今后之事谁又能说得准,若真有合眼缘的,也不是不可以成家。但多的她也不愿耽误。
“买点栗子吧。”沈遗琅自顾自的走到一处卖炒栗子的摊位前,要了包不炒糖的递给燕信。Χiυmъ.cοΜ
燕信看着,他很小的时候被府里侍长从庄子上接过来,那时主君要为女郎选侍从,记得侍长领着他进主君院子,他一眼便看到了站在主君身边粉雕玉琢的小女郎,忍不住的就是不愿移开目光。
都说他性子稳,合适。燕信也不懂,只听长辈说,进了府跟着女郎就能挣个好前程,他也是这样做的,从来不逾越,不多言。确实无趣吧?
女郎是个妙人,分明还小他一岁,竟是照顾他颇多。族学里其他女郎也无人及得上她,先生教的东西,女郎一遍就会,做得锦绣文章,也可以长袖善舞。
他那时想,能伺候女郎已是最好的前程了吧。
看着沈遗琅出落得愈发仙姿玉貌,燕信心中苦笑,明知不可以,还是不甘心。
沈遗琅点到为止,燕信捧着怀里热乎的栗子,热乎地冲散了酸涩。
她记得他喜欢不炒糖的栗子。
不如意事十之八九,自己这样的身份还渴求什么?这辈子若能一直跟着女郎也足够。
赶在黄昏前,众人都回来了,分驾了几架牛车踏上了回程路。
一至府中,就有门房迎上来,递来一封信。
沈遗琅不看落款也知道是谁,好久没来信了,沈遗琅忍不住在心里怪到,信却是捏得紧。
善文看沈遗琅兴致勃勃地跑去书房,撇撇嘴,又是卢尔若。
“亲亲吾友,见字如面。
担心你公务繁忙,不忍打扰,近来可好?
……
此番也有一事相求,祖父不日生辰,但我这远隔邮途,怕是赶不回去了,他素来疼你,你替我多问候他老人家!
我不知不觉已游至东海,此地甚美,值得称道的是早晚不同景致,遗琅,我恨不能与你同观!
……
海天在望,不尽依依。”
看完,沈遗琅将信折起来收好。
东海?离中原地区确实远,卢府的请帖前些日子也收到了,还以为尔若这次能回来,她可是真能跑。想了想,也抽来信纸,提笔写下:
“……近况如何,甚念。
得了你的信,我读了很多遍,唯恐有落余。你的事我已明了,且放心。只是你这次打算在东海住多久?若突然动身,我这信怕是又有去无回。
至于你所说东海,虽不曾往,但我也希望有一天能和你一起看看。
……
书不尽意,余言后续。”
沈遗琅写了一片,叫来女侍去寄,也不管卢尔若能否收到。她这一别,就别了三年,最后一次见到尔若,还是三年前放榜日。
榜上公布的名单,沈遗琅之名赫然前列,卢尔若却不知挤在哪个角落里。
卢尔若愁眉苦脸,“哎遗琅,你可别安慰我,我早就料到是这个结果了,母亲说若是考不上,她就替我谋个差事,我如何能依啊。”
沈遗琅张了张口,没说出什么,只抬手拍了拍卢尔若的肩膀。
“我不想谋什么差事,其实我早有打算,若考不上就去游历四方,之前听族学里先生讲各地,我就很向往,山河之浩淼,若拘在这一方之地不得见,你不觉得怪遗憾的吗?”
沈遗琅一时间不知道卢尔若这是意气话还是真心话,但她知道,卢家这种大世家虽不缺嫡系子孙,但由着一个嫡女出门漂泊也是不会同意的。
于是她斟酌着劝道:“听起来很不错,但是你母亲只你一个嫡女,我想她应该不会放你去的。”
“这又如何,没有我,母亲也能在子侄中过继一个来,卢氏女百十来数,我卢尔若只此一身!”
眼前少女少有的认真神情让沈遗琅也不由得也认真起来,正视道:“好吧,你既有此心,我肯定支持。”
……
没想到那竟是最后一面了,卢尔若真出走了,平心而论,这份勇气不是谁都有的。
正想的出神,善文进门抛了个匣子过来,“喏,不止信呢,卢娘子不知道又带了个什么稀奇玩意,你看看。”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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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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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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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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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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