羽沫已坐了整整一天的火车了,车窗外已由繁华都市变成了漠漠荒原,远处的突兀的山峦更见冬日的萧索。
夕阳西下,连远天的云也渐渐暗淡了光彩。夜里可能要穿越山区了,羽沫觉得窗外的风呼呼作响,更冷了,爬到卧铺上又找出件厚外衣披在肩上。
再坐回车窗边,她依旧呆呆地望向窗外。
有人从身边挤过,羽沫摸了下身边的包。想了想,低头打开,摸出来一张叠得整整齐齐的纸页,那是自己已经签好字的一纸离婚协议书。
羽沫展开,出神地又看了几眼,细细叠好,再黙默塞进小包的夹层里。
她抬头,火车窗外飞逝的景物已一片模糊,暗黑中几只偶尔掠过的觅食鸟,连影子都孤单冷清,一会儿夜色就浓得什么都看不见了。
她揉揉额头,双手抱着包,依旧倚了车窗,一直木木地呆坐着。xiumb.com
火车在寒夜里疾驰,发出隆隆的响声,旅途中疲倦的人们也都渐入梦乡,车厢里慢慢安静下来。
有列车员在悄悄巡视,看到羽沫一个人还枯坐着面向车窗外发呆,低声询问:“女士,需要帮忙吗?”
羽沫沉浸在自己心事里,吓了一跳,忙微笑摇头。
“快夜里一点了,大家都睡了。”
“好的好的。”羽沫轻声,“哦,麻烦问问到这个地方还要多久?我第一次去不太认识。”说着从包里拿出一张邮寄单,上面有地址,递过去。
列车员打亮小手电筒仔细看了看,是声:“这是途经山里的一个小车站,停靠时间非常短的,大约得明天上午十点。女士,我劝您先睡会儿,到时候别错过下火车的时间。”
羽沫忙道谢,然后合衣躺下,却怎么也睡不着。
这可真是个小火车站啊,只搭了两个露天的小木亭子。
羽沫手忙脚乱地赶着时间下了车,拖了行李箱走了不短的一段山路。才看到这座藏在深山里的小县城。
石砌城墙,古木参天,道路狭窄,房屋老旧,街边三三两两的卖菜人蹲在角落里拎着称在交易。哦,菜倒是很新鲜,还蛮便宜。
羽沫走走停停,东望望西看看,终于找到家略像点样的旅馆。
“老板,要一间房,能洗热水澡吗?”
“能的。”
“这里街上人不多啊?”
“山里穷啊,年轻娃子大多出门打工了。”
“这里也是种地为主?”
“嗯。这几年通了火车,交通方便了,也渐渐好活点了。”
“受累和您再打听下,这里有好点的咖啡店吗,我想约人谈点事情?”
“这里可没有咖啡店。”老板娘笑笑,递过来门卡,“不过我们这里产的山茶很好喝的,街上有几家不错的茶馆,你可以约了人去尝尝。”
“好,谢谢了。”羽沫也笑笑接过门卡。
进了房间,羽沫先去烫了个热水澡,这大山里可不是一般的冷。
然后坐在床边,给妈先发了个短信:“已到湖州,明天去观摩花卉展。勿念。”
她撒了谎,可她也确实懒得去解释,解释了又怎样,还不是更让老妈担心。
她握着手机,又静静坐了几分钟。
离他们当初说好的一年,还差整整一个月。
“哦,我可真是个守信的人啊”,她挑眉冷笑,嘴角轻颤,她已经签好了字,他……他呢?她来了,那他呢……
一条短信改了七八遍,她咬紧嘴唇,依旧是没有勇气发给那个熟悉的号码。
最后发给了田莉:“已到青山县,协议已签字。梁羽沫”
很快,对方就回到:“下午两点,县小驻茶舍见。”
羽沫手心一片冰凉。
她仰倒在床上,忽然就后悔了,后悔突然决定的这次冒失的旅行。
或许就在今天,她就能有幸,有幸亲眼目睹到人家一家三口其乐融融的样子了。
羽沫抬腿把手机踢得远远的,又把那个惹眼的包狠狠踢到床上。
午后暖暖的阳光洒在这间小小茶舍里,石屋火灶,藤椅瓷碗,茶香四溢,人却不多。
梁羽沫还是拣了个最不惹人注意的偏僻角落。
透过不远处玻璃窗,小城里的景色像停留在七八十年代的老电影。
屋矮墙旧,街窄车少。人们大多穿着简朴,虽然一望便知生活并不大富裕,却大多步履从容,神态平和,没有城里那么多心事重重的疲倦面孔。
比如像她梁羽沫,此刻就如坐针毡:一会儿,来见她的是两个人,还是人家一家三口呢?
她虚弱地斜靠在冰凉的藤椅里,却有了想要随时逃走的冲动。
如果有可能,她真是希望一生都不要看到她正被动等待的那个场景。她这是上辈子做了什么孽呀,要受这般慢慢折磨?
她绝望地看着手表上的时间,还有五分钟,就再次举起小镜子上下打量自己,慢慢补了一点淡妆。
放下镜子,她就一眼就看到了那个女孩。
田莉穿了件深黑色修身羽绒服,灰色棉靴,素面朝天,一头浓密的头发,简单地扎了个马尾,径直朝她走了过来。
羽沫屏住呼吸。
田莉双手插在羽绒服口袋里,走近,居高临下地站在那里,神色漠然。
羽沫看着她,一时忘了打招呼。
田莉低头往后推了一下藤椅,弯腰坐下,整理了下衣服,自己举着壶倒了口茶,抬眼目不转瞬地打量羽沫。
羽沫愣了一会儿,侧脸往她身后瞧。
田莉举起茶杯,自顾自喝了口茶。
羽沫不死心,她又抬眼往远处张望,心慢慢跌向谷底,没有,没有那个人的身影。
一低头,泪水忽然就漫上了眼底。
她怎么也没想到,她竟然会是这么的没出息,对面还坐着那个极讨厌的女人,她狠狠抿紧唇,拼命抑制眼底的眼意。
她坐了整整一天一夜的火车,担心的夜夜不能安寝,到头来竟然是,竟然是他根本不肯来~~见她。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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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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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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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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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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