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一火堆前,只坐着国师和镇北侯,还有后来强硬加入的晏安王。
“此前听闻晏安王孤身覆灭了山匪,想来殿下定是武艺超群了吧?”
原树先打破了沉寂的氛围。
“镇北侯说笑了,一群山匪而已,谈不上超群。”
原树轻笑道:“以殿下的年纪,算是很了不得了。”
“侯爷,皇上想要见您。”
小跑来的宫监面色有些焦急。
原树眼眸一沉,随即快步离开了。
抚芸亦是担忧地看向原树急匆匆的身影。
“皇上又不会吃了他,国师这副模样作甚?”他冷声道。
抚芸回头,隔着火焰与其相视。
“……殿下,你不觉得自己管得太多了吗?”
他讥笑而言:“我倒是觉得自己管得还不够,才会让人觉得自己有机可乘。”
“孟锦弦,你是不是早就知道孟济病重了?”她忽而压低声音问道。
孟锦弦没有直接回答她,而是邪魅地笑道:“国师……北燕要发兵了。”
抚芸恍然明白方才原树的神情,刚要起身,便又听得他悠闲说道:“北燕的探子连夜来报,孟济熬不过这几天了……”
她茫然地看向他。
“一切都要结束了……”他的声音忽而轻了下来。
抚芸只觉心口忽而压上了一块巨石,让她喘不上气来。
而一切都如他所言,次日的狩猎提前结束,不过几日,北燕要出征楚国的消息就昭告了朝野。
由镇北侯挂帅,晏安王和齐王为骠骑将军,一同征伐楚国。
消息一出,御书房前,便一直跪着一个暗红身影。
而房内,出征的三人正与皇帝商讨着战略。
“……皇上,国师已经在外跪了一下午了。”
站在门口的宫监小声提醒。
孟锦弦握紧了手中的墨笔,余光扫了一眼门外。
穆盛不应,只继续讲着。
直至傍晚,等三人出来,他才召见了抚芸。
她一瘸一拐地与他们相向而去,孟锦弦眉间凝愁,而她似是看不见他们一般,直接进了御书房。
“国师若是想劝朕收回出征的旨意,就不必再说了。”穆盛眼皮都不曾抬一下,只冷声道。
抚芸忍着膝上钻心的疼,再跪了下来。
“陛下,难道您就不曾想过,为何孟济的病情会忽而就严重了?”她仍是坚持着,“这一切来得太容易了,就像个陷阱一样,等着我们去跳。”
穆盛冷笑道:“国师只看到了表面,这一切从来都来的不易……这一次,北燕一定会将旗帜插到云中上城的城墙之上。”
“楚国虽然已经没有了鸣王,可还有一个一直藏在北燕的鸣王之子,陛下也觉得无所谓吗?”她还是隐晦地说出了孟锦弦。
穆盛不耐烦地将手中奏折狠狠丢在了桌案上。
“朕能发兵,就已然想好了所有可能性,这些事自有考虑,国师做好自己的本分就行,不用你替朕考虑这些事!”
抚芸神色也冷了下来。
“陛下若要出兵,那就从抚芸的尸体上踏出城门……”
“威胁朕?”他讥笑道。
“抚芸不敢。”
“不敢?朕可是一点儿都看不出来你有什么不敢的!”他随即看向门口的侍卫,厉声命令,“依朕所见,国师是有些神志不清了,将国师带回国师府,没有朕的命令,不得踏出府一步!”
抚芸难以置信地看向他,不明白为什么以往都会认真考虑自己所提的任何意见的皇帝,如今却像是魔怔了一般,一心只想要拿下楚国,不顾一切。
她被强制关进了府中。
“国师……”
文默看着不顾膝上的伤,一进府就开始写信的人,心底忧虑更甚。
直至她写了整整四页纸时,才停下了笔。
“把这信送去给师叔……”她边收拾着,边着急寻找信封,“连夜送去,不得耽误!”
“是。”
文默接过信封,急忙出了府。
抚芸瘫坐在案前,面色惨白。
晏安王府。
“殿下,一切都已经准备好了。”孟泽将楚国送来的信交给了他,随后又说道,“国师已经被禁足于府中,她的女侍好像出城去了……”
“去全真观?”
“应该是的。”
孟锦弦似乎一点儿都不担忧,只淡然看着手中的信。
“……她可能永远都不会知道,她的师叔从我进入北燕起,就已经知道了我的身份。”他低声自语。
孟泽面露歉意,他虽然知道国师一心只向北燕,但她也救过殿下,如今却被置于如此境地,而一无所知。
离出征的时日越来越近,可是抚芸左等右等,却始终等不来风行的回信。
即便到出征的前一晚,她还在等文默回来。
连着几天都不怎么合过眼的国师,依旧坐在案前,困意慢慢袭来,她又强撑着清醒了过来,将桌案上的冷茶一饮而尽。
忽而听得有人推门进来,她猛然站起。
“文默……”
刚站起的人随之往后倒去,不知何时站在其身后的人将她扶住,顺手抱起已然失去力气的人。
“孟锦弦……你敢给我下药……”
“这药只会让你安心下来休息,不会有害处的。”他若无其事地将人抱着坐了下来,“不要再等了……”
怀里的人轻声道:“孟锦弦,你赢了……”
“……是吗?”他苦笑着俯首与其相视,粗粝的手掌轻捧着她的脸,拇指不断抚着其眉眼,“我多希望你不是北燕的国师,如此就可以将你带回去了。”xǐυmь.℃òm
她却是强颜笑道:“如果我不是国师,我们这辈子都不会有任何交集……也许那样,我们彼此都会比现在好过得多。”
“所以横竖我们都只能是敌人了?”
她没有应答,只任他看着。
“可我不想与你为敌……”他的语气尽数着无奈,“我多希望你也能像看穆庭潇那样看看我……抚芸,孟锦弦亦是什么都没有了。”
她只觉心被无数股力量撕扯着,眼前的人慢慢模糊在泪雾中。
“孟锦弦……为什么偏偏是你……”
他看着慢慢失去意识的人,擦去了其顺眼角滑下的泪水,亦是红了眼眶。
“你以后都不会再遇到像孟锦弦这样,心眼那么坏的人了……”
他再俯首,轻轻吻于其眉心。
彼时,窗外开始落起了雪,纷纷扬扬,飘满了整个燕都城。
一声战鼓响起,身着战甲的人,迎风而立,玄色的披风于雪中乱舞。震耳欲聋的脚步声掩过了战鼓声,渐渐走出了城。
孟锦弦目光穿过飘扬的旗帜,望向这座他待了有四年之久的燕都城,想起他刚来时的心境,竟觉得无比久远。
脑海中再现关于她的一幕幕,心底似是被撕开来一个缝隙,所有不舍趁机涌上来,涨得令人再说不出一句话来。
那座长闭的国师府邸里,异常安静,只听得院里疏疏落落的落雪声,清冷得让人只觉一片怅然。
书房的小床上,熟睡中的人眼角仍是湿的,而在其手中静静躺着一支赤玉簪子,那赤玉的红色映成了梦中的一片红梅,还有红梅下迎寒习剑的少年。
一个月后,文默依旧没有回来,穆盛亦是没有解了她的禁足。她就这样浑浑噩噩地过着。
而远去边境的整支出征队伍,已经浩浩荡荡地行了大半段路程。
云中上城。
宏伟壮丽的皇宫前,一支庞大的队伍正整装待发。
而在皇帝的寝殿里,孟陵川半跪下来,听着床上行将就木的孟济,断断续续的话。
“无论用什么办法……一定不能让北燕攻进楚国境内……”
“儿臣一定誓死护住楚国!”年仅不过十七的太子强忍着哭腔,给他保证道。
孟济颤颤巍巍地伸出形如枯槁的手,替儿子擦了擦脸上的泪痕。
“……你那不成器的皇兄,是帮不了你什么了,父皇把楚国交付于你……万不能让北燕得了势……好孩子,你那皇兄已经被废了,也不会再与你争什么了……父皇希望你们兄弟能和睦相处……”
孟陵川紧紧抓住了他的手,眼泪更是止不住地往下掉。
“儿臣明白……儿臣明白。”他再也忍不住哭出了声,“……儿臣就算死也不会让北燕得逞……”
“太子殿下,让陛下休息吧。”太医上前扶起了少年。
孟陵川一出寝殿,便疾步赶到了皇宫外。
“周国相,把云中上城的兵力都调来了吗?无论如何,都要守住!”
随即便有大臣担忧道:“殿下还是留一点兵力在云中上城以防万一吧?”
“云中上城有禁军守着便是。”孟陵川立于高台之上,随即看向一整个队伍,高声说道,“诸位,如今北燕大军便要压境了,此为楚国的危急存亡之秋,我们已经没有后退的余地了,只有殊死一搏……只要熬过此劫,来日我大楚定要让北燕血债血偿,让他永远臣服于我大楚!”
“天佑我楚,千秋无期!”
一声高过一声的嘶喊,响彻云霄。
少年坚毅的目光,直直盯着远处,满腔壮志,势要囊括天下。
楚国去往边境支援的人马,亦是浩浩汤汤地离开了云中上城。
半月后,北燕的大军已然抵达了边境。
孟锦弦随原树于边关城墙之上观势,高墙之外,是他的故土,是他父王打下来的山河。
他已有许久没有见过楚国的草原了,有时他会在梦里见到夕阳之下的草原,他的父王会在那里教他和大哥骑马射箭。
“殿下?”
原树叫了几遍,他才从那些回忆里清醒过来。
“殿下在想什么?”原树问道。
他转回了身,回应他:“没什么。”
“过几日,我们便要出边关了,虽是第一次打仗,殿下也不必担心。”
原树只以为是他第一次打仗而紧张的。
入夜,孟泽警惕地进入了他的营帐。
“殿下,林将军快到边境了,孟陵川已经将云中上城的兵力全部调来了边境,只要战鼓一响,我们的人便能拿下孟济和周仪。”
孟泽说着,语气里都是掩不住的激动。
“你要及时将我的位置告诉林硕。”他郑重说道,“万不能让北燕攻进边境的任何一座城池。”
“属下遵命!”
孟泽退去,夜色已深,但孟锦弦却是越来越清醒,他想到自己要保证时刻能应对战场上出现的突发情况,保证北燕不会攻破楚国,便是神经紧绷起。
三日后,北燕边关的战鼓响起,数万大军侵入了楚国的领地。
可行了几里地,进入丛林,也没有见得楚国的兵马。
“这丛林并不深,我们兵分四路,莫要被埋伏了!”原树吩咐道。
孟锦弦带着一队人马,向前方行进,其余的人也向各个方向进发。
“孟泽,你去前面探路。”
孟泽领命先驾马进入了丛林,而他们则紧跟其后。
一队人马行了一柱香的时间,便进入了一个山谷。突然众人便听得了杀伐声,随即握紧手中长剑、长矛,时刻准备参战。
“将军,我们要回去帮忙吗?”
其中一人先开口请示。
“继续前进。”他冷声道。
听此,众人也只能硬着头皮全部进入了山谷。
而孟锦弦突然转过马头,面向了他们,众人还未反应过来,便听得了身后的马蹄声,随之,山上埋伏的楚兵已然举箭而下。
“世子殿下!”
他们身后领头的高大男子恭敬行礼。
“你不是穆庭潇!”为首的老统领惊呼。
几千人马突然慌乱了。
“当然不是穆庭潇,我们殿下是楚国鸣王之子——孟、锦、弦。”
突然出现的孟泽高傲宣布道。
“杀了这个逆贼!”老统领气绝,领着一众兵马向他们杀去。
山上的楚兵丝毫不心软地放箭,他们还未碰到孟锦弦,便已倒下一半。
“通通押下去!”
林硕让人把剩余的人押了下去。
“楚贼,你不得好死!不得好死!”那老统领扯着嗓子喊道。
林硕驾马赶了上来。
“殿下,云中上城已经控制住了。”他随之将楚国的战袍递给了他。
孟锦弦扯下身上的战袍,丢向了那一堆尸体上,随即从怀中掏出火器,随手一扔,便燃起了熊熊大火。
林硕上前将暗红的披风扣于其肩上,摇曳的火焰映着他暗金色的战甲。从此刻起,他不再是任何人,只是孟锦弦。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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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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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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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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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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