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皇子,穆庭潇被禁九年,终得回朝之日。而当年的七岁孩童早已长成了少年的模样。九年,没有人知道他经历了什么,只知他身上流着敌国的血。
瘦骨嶙峋的少年立于庄严的朝堂之上,面容安静,身上披着的大氅不知洗了多少次,纵横交错的褶皱尽数着少年的窘迫。
端坐于高位的父亲,神色复杂,对于这个九年未见的儿子,他不知该说些什么,只觉心底一阵恍惚。
“国师,三皇子刚回来,不知北燕的实况······”穆盛轻咳了一声,又改口道,“潇儿定是受了不少委屈,还请国师教他早日走出那些阴霾。”
朝堂上,位列首位的女子名为抚芸,为当朝国师,是北燕朝文武百官之中,唯一一位女官,亦是已逝的舟行国师唯一的徒弟。
“抚芸定当竭尽所能。”她俯首领命。
退朝之后,抚芸比往日早些回了府。待圣上与三殿下叙旧完,定然会将其送来国师府,这需得她安排妥当。
抚芸国师今日难得没有出府,愣是在府中待上了一下午。日偏西山时,宫里的管事宫监带着圣上口谕,护送三殿下到国师府。
“主子,圣上要您教三殿下,是为何意?“文默心存疑虑。
她仍悠然喝着自己去年酿的酒,神色淡漠,片刻之后才回道:“不过是寻个理由,能对其不封王,又能安抚那帮整日忧心的臣子们罢了。”
文默心有所思地轻点头,随后安静立于其身后。
“大人,三殿下已到门前了。”侍女小跑到院里向其禀报。
她放下酒樽,随其前去迎接。
前院里,整齐站着两长列的侍卫和宫娥,他们身侧是成箱成箱的御赐之物。而他们送来的三皇子,已换上了体面的衣袍,唯一不变的是他一如既往安静的面容。
“国师大人。”余宫监先行了礼。
抚芸面上带笑:“余公公无需多礼。”她又望向了其身侧清瘦的少年,恭敬行礼,“抚芸见过三殿下。”
少年抬眸,最先注意到的是其眉心处,轻细的绛红色飞火印,那是只有能继承舟行大师衣钵的弟子才有的印记,亦是北燕历代国师的标志。那抹红于她一身素衣,尤为抢眼,却又是出奇地适当,一双凤眸尽显淡漠,有拒人于千里之感,却又含着出世人的悲天悯人之意。
“见过国师。”少年应是处于变声期,声音尤为沙哑低沉。
余宫监交代完圣上的旨意,便带着一行人浩浩荡荡地离开了国师府。文默留下安置那一堆御赐之物,她亲自带着穆庭潇去往住处。
“国师府上地形简要,殿下多走几回便会认得的。”她行在最前面引路。
少年不语,只轻轻点头回应。待她将人带到安排好的院落,嘱咐了几句,便离去了。
彼时,正处夏末秋初,晨起的风早已有了凉意。抚芸国师需要上朝,天微亮时,国师府上就已从梦中清醒。
“主子。”文默忽而叫住了她,眼神示意后院里伫立着的人。
抚芸走向那掩在一片阴影里的人,暗红的外衫于晨光下泛着幽光,束冠上的绛红飘带乘风欲起,宛若是开启这黎明的神官。
“时辰还早,三殿下,何不多歇会儿?”
少年逆光站着,她看不清他的情绪,只听得那沙哑的声音回道:“起惯了……”
她忽而不知如何回应,九年的禁锢和耻辱,又怎能说忘就能忘记的?
“……”她只觉心底酸涩,忽而脑海中出现了那个小小的的无忧无虑的身影,随后才说出一句,“会好的。”
少年没有回应。她吩咐了几人照料他,便出府上朝去了。
所幸近来朝中安宁,不过半个时辰,穆盛就令大臣们退了朝,唯独留下了她。
“国师,朕把庭潇交给你,你可知为何?”已年近四十的人,仍像是雄心勃勃的年轻人,底气十足。
国师向来对他毫无惧意,只平淡答复:“三殿下的母亲是楚国公主,陛下若是对其封王,难免会引起大臣和百姓的不满,但殿下仍是皇室,是陛下的骨肉,您想让他安生活着……无论交给谁,都会有隐患……抚芸是出世之人,与旁人无盘根错节的联系,定不负圣意。”
“国师当真不愧是大师唯一的弟子,聪颖过人!”穆盛心愉,眉眼也舒展开来,“国师乃是朕的第三只眼,有你帮衬着,北燕定能长盛不衰。”
“抚芸定当竭力。”
直至晌午,抚芸方才回到府上。刚跨进门,就听侍女来报。
“大人,二殿下到访,正与三殿下于后院交谈。”
“交谈?”她冷笑着说。随后直接走去了后院。
院里凉亭上,穆庭潇对坐着,身着月白色华服,头戴玉冠的清俊男子。
“二殿下要来到访这国师府,怎不先与抚芸说明?好让院里的人有个准备,这不怠慢了殿下吗?”她边说着,边走进了凉亭。
穆庭元随声站起:“国师,是庭元唐突了。”
她不应,只看向了对坐的清瘦少年,这是第四次与其相见了,她还是第一次这么仔细地看清这个孩子的样貌。
模样倒生得极好,就是瘦了些,不似穆家的,想来是随了那位楚国公主。她于心底评价。
“二殿下哪里的话。”她感知到穆庭潇窘迫的目光,便移开了视线。
穆庭元恭敬为其倒茶,她也随之落座。
“我听闻父皇将三弟交给了国师,就想来见见他,这么多年,他定然受了不少委屈。”他解释道。
她只抿了一口,随即放下了茶具:“三殿下身体还不太好,你若真替他担忧,应该等他好些了再来。”
“……”穆庭元语塞,“是庭元思虑欠妥了。”
“确实欠妥。”她话一出,穆庭潇轻抬眸望了她一眼,神色复杂,然而她还未说完,“二殿下倒真有心,你府上定然少不了上好的药材,眼下三殿下就需要这些药来补一补身体。”
穆庭元脸色阴沉,忍着怒火回道:“……是庭元考虑不周,过几日就叫人送来。”
“也不用过些时日,就今日晡时送来吧,我正好在府上。”xǐυmь.℃òm
穆庭元面色通红,轻咳了一声以作掩饰:“三弟,你先回避一下,我与国师有话要说。”
穆庭潇应声离去。
“芸儿,不要胡闹了。”穆庭元忽而换了另一种语气。
抚芸起身,眼眸微垂,淡漠之意比往日更甚:“吾乃北燕国师,请二殿下注意言辞……文默,送客!”
亭内忽而沉寂,文默向其行礼,请人出府。穆庭元方才的怒气也全数被浇灭,只能无奈离开。
抚芸刚出亭子,便瞧见站在檐廊下的穆庭潇。
“殿下,进去吧。”
她说着,便领着他进了书房。房内靠墙之处皆是成堆的书册,她轻车熟路地走至书案旁,不知在翻找着什么。
“殿下太清瘦了,要多加餐食。”她一边找着,边继续说,“身体好了,心绪才会安宁。”
少年望着四处乱翻的人,听得她不似方才那般冷漠的话语,心底五味杂陈。
“……”她又转身翻书架上的书册,“找到了!”
她一转身便看到那深邃的眼眸慌乱移开了视线。
“可识得字?”她轻笑着询问。
穆庭潇轻点头,依旧不语。
抚芸将找到的书籍交给了他,其眼眸里的笑意早已消散,只轻声说:“在这燕都,少说话确实是一个能活下来的方式,但你姓穆……如此之策对你,是行不通的。”
少年猛然抬头对上了她的目光,他的犹豫尽显眼底。
“……那要如何?”他终于开了口,低沉的声音也掩不住他的无助。
抚芸不知他经历了怎样的九年,但看他如今般模样,便狠不下心来。
一个孩子而已,这燕都谁会在乎呢?他不过是想活着而已。
想至此,她便叹了口气,语气也不自觉软了下来:“不要害怕,燕都再危险,陛下既已将殿下托付于我,我便会护殿下周全的。”
穆庭潇再次移开了目光。
“庭潇谢过国师。”低哑的声音,没有任何感情。
“这些书,若有看不懂的地方,殿下尽管来问我……去吧。”她不强求他会相信自己,毕竟她也没有绝对的保障,护他此生周全。
穆庭潇离开书房后,文默便进来了。
“主子,您当真要护他?”文默眉头微拧。
抚芸微微后仰,靠着椅子,侧头望向窗外,悠然而道:“他是陛下托付于我的,我不过是遵循其旨意而已。”
“可他身上流着楚贼的血。”文默眼神暗淡,“就算他出了什么意外,圣上也绝不会怪罪于您……”
她突然回头,冰冷的目光制止了文默。
“文默,你在全真观里待了多久?”
文默立即认罪:“是卑奴愚昧,望国师恕罪!”
“你觉得,如果师父还在,他会怎么做?”她向来知道如何使其服从。
“大师慈悲……”文默的语气越说越轻,“断不会伤害他人性命……”
“退下吧。”抚芸又望向了窗外。
文默自那以后,再未提起那样的想法。穆庭潇也在国师府上,安宁度过了一个多月。
素秋之色覆了一城金黄。稀疏的雨连下了好几天。
宫门口,整齐停着马车。大臣们纷纷下朝归来。
“国师。”被几人簇拥着的男子忽而喊她。他的模样与穆庭元有几分相似,只不过生得瘦弱了些。
“大殿下,有何指示?”
“本宫听闻,父皇将三弟置于你府上,想来也快到仲秋之宴了,还得劳烦国师多教于他这宫里的规矩。”穆庭彦笑意明朗,但却让人只觉寒冷。
抚芸轻笑回礼:“抚芸虚岁二十,记性尚好,陛下数日之前便已叮嘱过了,就不劳大殿下费心了。”
“是本宫多言了。”穆庭彦笑意凝滞。
其身旁的官员立刻打圆场:“国师,殿下也不过是关心三殿下罢了。”
“要真关心,早一个月前就该关心了……还是说,殿下记性不好的症状,越发的严重了?”她不顾穆庭彦铁青的脸色,继续说道,“抚芸愚昧,若是有说的不妥之处,还请殿下见谅。”
穆庭彦健忘一事,是他的痛处,旁人从不敢提起。如今被她拿来调侃,还未离开的官员胆战心惊地纷纷告退,害怕殃及自己。
“……国师说的是。”穆庭彦阴沉着脸,却不能发作。
抚芸轻点头,随即转身上了马车,扬尘而去,只留穆庭彦于原地愤恨郁结。
国师府里,穆庭潇一早就起来看书,一直看到晌午。经一个多月的调养,身体已有了明显的改善。
“再过几日便是仲秋之宴了,殿下定要记得抚芸嘱咐你的话。”她再次提醒他。
穆庭潇神色怔愣了片刻,才问道:“国师不会去吗?”
“抚芸要回全真观……待仲秋宴过后,文默也会送殿下来观里的。”她轻述,手上不慌不忙地倒着茶。
“庭潇不能与国师一同去吗?”少年小心翼翼地问道。
她抬眸,反问:“仲秋之宴是团……”圆之时。
什么团圆?那宫里的人,谁还记得这孩子?此番要去,定然少不了莫家和安世侯府的刁难……提前同我回观里,许要妥当些。
少年再次被她望得无措,只掩饰着慌乱移开了视线。
“不去也好。”她毫无察觉他的异样,只继续说道,“那殿下准备准备,再回来,可能是来年春了……抚芸会禀报圣上的。”
“……是。”
因太后凤体欠安,抚芸奉命回全真观为其祈福,直至来年春祭之时。
国师府邸肃然长闭。
几辆简约的马车缓缓驶向城门,行在最前面的是抚芸国师,其次便是三皇子,穆庭潇。
刚出城,一队人马就停了下来。
“二殿下!”守城士兵们齐声行礼。
穆庭元跳下马,向车舆内行礼问候:“庭元请国师安。”
“……”车舆内沉寂片刻,才传来淡漠的声音,“二殿下这是要做什么?”
“母后希望国师留三弟在燕都几日。”穆庭元顺势瞥了一眼次列的马车。
穆庭潇掀起一角车帘,观望着外面的情况,心底却是忐忑不定。
“抚芸已经请示陛下了,还请殿下替抚芸向皇后娘娘恕罪,三殿下身体极为不适,需得离京休养一段时间。”她的声音清冷,毫无商量的余地。
穆庭元不甘,又劝道:“还请国师放心,庭元定会照顾好三弟……”
“文默,启程。”她极不耐烦地命令道。
“是。”文默跳下马车,向穆庭元行礼致歉,“二殿下恕罪,国师不能误了为太后祈福的吉时,倘若殿下要执意留下三殿下,还请殿下向圣上请来圣旨,国师只听于圣上之命。”
穆庭潇目光移向了前方的马车,又即刻放下了车帘。原该是安心了,却不想更忐忑无措。
“庭元告退。”穆庭元神情复杂,退到了一旁。
一队人马再次缓缓前行。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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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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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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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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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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