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脑海中此时只有一个想法,这不可能。没有人比她更清楚这具身体是谁,她是前淮安王与长公主的女儿,是他一母同胞的妹妹啊……
那种熟悉而陌生的悲伤情绪又涌上来,她怔怔看着先前还和颜悦色的胞兄,眼泪一点一点从眼眶里溢出来,如同盈满草叶的风露。
明明是原主留下的情感,可为什么,自己也会落泪呢?
感觉到他手中力道丝毫不减,桓棠艰难地涌动着喉头,竭力想要辩解。忽闻一声纤细的猫叫,白氏手中的猫儿狂躁不安地拱起了背,嘴里呜呜着,张开嘴露出一排尖利而细小的獠牙。
“唉?狸奴这畜生是怎么了?”白氏吃惊地道,才要安抚,手上忽遭划了一道,吃痛的瞬间,名唤狸奴的猫儿已如离弦之箭般冲了出去,狰狞地扑向了桓棠!
事发突然,谢琰丝毫没有防备,猛地一松手放开了她。桓棠打了个趔趄,后退数步几乎摔倒,谢以莼快步上前扶住了她!
“四姐姐,你没事吧?”
“不许叫她四姐!”谢琰震怒地道,“这人身份可疑,来人,将其押至私牢,严刑拷打!”
桓棠全身一震,不自觉握紧了谢以莼的手!
“喵~”
又是一声尖细的猫叫,却见那方才扑空的狸奴,跃过二人方才站立的位置,轻巧落至玉钵旁边!
原来玉钵质地坚硬,只磕破一角,钵中的水倾泻了小半,犹有剩余。狸奴满足而惬意地叫唤一声,伸出长长的粉红色舌头,埋首至钵中,眯着眼舔舐起钵里残留的液体,发出吧唧吧唧的声响。
堂中众人皆是愕然,裴氏率先反应了过来:“这水有问题!”
她霍地起身,以手指着先前备水的大丫鬟燕蔻斥道:“大胆奴婢,你竟敢在水中做手脚。”
燕蔻脸色一白,惶恐跪下,分辨道:“回娘娘!奴婢不敢!”
谢琰亦是一震,燕蔻是跟了他十来年的心腹,从来安分守己。
“是你?”眼中震怒还未散去,他压抑着怒气,问得有些艰难。
燕蔻冷汗涔涔,跪在地上瑟瑟发抖地道:“王爷……这水是常妈妈备来交给奴婢的,不是奴婢去准备的!奴婢冤枉啊!”
“常妈妈?”谢琰皱眉,眼神迅速扫过以珂。
白氏的脸色,突然一白。
常妈妈,可是她的人!
她强自镇静地给刚刚经历大喜大惊的谢以珂递了个眼色,以珂却神色恍惚,不明所以地看着狸奴,丝毫不曾意识到祸事已然临头。
气氛变得有些僵滞,以珮掷下一个茶盖,赶跑狸奴,又命人小心地收拾起玉钵,呈上堂来。
“王兄,既然水有问题,便叫燕大夫过来查一查吧!”
谢琰似乎没有听见,只看着桓棠,寂如死灰的心底重新涌起了一丝光亮。
“先备水,再验一遍。”狭长眼眸闪过难辨神色,他道。
桓棠倒在以莼怀中,眼中凄然还未抹去。她微微一阖眼,任由眼泪如落珠滑过玉腮,哑声道:“何必再验,滴血验亲非关水质,而是人心。”
“再验一遍!”谢琰忽而斩钉截铁地道,眼中冷火灼灼,也不顾桓棠意见,铁青着脸吩咐屋中下人:“来人,重新备水!”
“王爷,妾身亲自去准备。”裴氏语气温和却不容反驳地道,“妾身也想看看,究竟是谁处心积虑想要陷害王府的沧海遗珠!”
不多时裴氏亲自备了水来,碧莹莹的一捧水,荡在鎏金暗花忍冬纹莲花盏里,流波轻漾。
“王爷,请取血吧。”
谢琰伸出手,裴氏在他指尖轻轻一刺,一滴血落入盏中,激起淡淡的涟漪。以莼扶着桓棠走过来,替她取过一滴血滴入盏中,水里,两滴血如久别重逢的故人一般,迅速相融。
一直旁观的以珮总算是松了口气,笑道:“恭贺王兄。恭贺县主。”
谢以莼也喜极而泣,“这一声四姐姐,总算可以叫得名正言顺了。”
另一端,谢以珂却是紧抿着唇,娇艳的脸庞染上层阴恻恻的光。
裴氏放柔语气说道:“王爷,先命人查查这水,到底是怎么回事吧。”
谢琰微微颔首,却又没了下文。裴氏无奈叹息一声,瞥了眼白氏,摇摇头出了荣禧堂。这一幕便恰好落在以珮以莼的眼里,二人对视一眼,眉眼间浮上深沉的忧虑。
“阿棠……”谢琰勉力一笑,“是王兄错了,王兄不该疑心于你。”
桓棠低垂着眸,浓密的眼睫上犹坠着晶莹的露珠,黯然说道:“哪里又是王兄的错呢?疑心本是人之常情,棠儿本想着认祖归宗后,再将前尘旧事,一一道来。却未想到,有人连这个机会都不愿给我!”
眼中划过一抹冷厉,不过转瞬,她神色哀婉,泫然欲泣,恍似朵风露凝香的棠花。
白氏勉强陪笑着道:“县主消消气儿,一切皆有王爷为您做主,定不会叫您受半点委屈。”
桓棠置若未闻,只直直看着谢琰,清声道:“王兄可都验明白了?若是还疑心棠儿这张脸也是易容的,棠儿愿以金簪剖面,自证身世!”
她声音柔缓,动作却半点不怠慢,猛地拔下头上的玉簪,将簪尖对准侧颜作势欲划!
“四姐姐!”谢以莼忙出手抢夺,然而终究还是慢了一步,簪尖无可避免地在她脸上划下一条细细的白线——幸是玉簪,并未破相!
“你这是做什么!”谢琰急道,桓棠却展眸望向谢以珂,嘴角含着温柔的笑:“乡主,可否借你头上金簪一用?”
做戏做全套,她心里清楚,想要取得谢琰的信任与怜惜,眼下便是最好的时机。自己眼下受了多少的委屈,他便会生出多少的怜惜与歉意。m.χIùmЬ.CǒM
更重要的是,她要借这件事情,完全的掩过有关废后的猜测。她要让谢琰一见到她便想起今日,想到她是被人陷害得差点被他掐死的谢棠,而非谢莞。
谢以珂脸色微微一白,昂首辩解道:“方才之事,确是我疑心过重,可是……”
“够了!”谢琰沉声打断她,他目光扫过屋中众人,最终落在以珂身上,眸中一层一层染上霜寒。
谢以珂一愣,惊讶地望着他,王兄,他何曾对她流露过如此陌生的神色?
不过是滴血认亲,确认是谢氏血脉,她又有什么错?
眸中闪过一点晶莹,谢以珂侧过脸,倔强地咬住了唇,死死抑制住即将夺眶欲出的泪水。
谢琰收回视线,嗓音威严暗沉,“该查的可都查明白了,日后再敢有人拿四小姐生事,本王决不轻饶!”
“是。”众人敛容说道。
“王爷!”裴氏略带急促的声音从门外传来,脚下玉步仍是极稳,挑不出一丝差错,身后跟着几个仆妇与战战兢兢、眼神慌乱的常氏。裴氏神色一凛,禀道:“妾身都查清楚了,先前的水是常妈妈准备的,人已带到,请王爷裁夺!”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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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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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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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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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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