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滴血认亲?不可,万万不可。若真使滴血验亲这个法子,置县主于何处?”一个温柔似水的声音缓缓响起,以莼轻声与她提醒:“是王嫂。”
屋内,谢以珂扬声说道:“滴血认亲有何不可,只需一试便知真伪,想必四姐也乐意借此证明自己。珂儿听说这世上有的是易容之法,仅凭一张脸着实证明不了什么。何况今日,普天下都知王兄骤失了嫡妹,在这个节骨眼上,她便找了上来,既无仆从,也无信物可证明一二,不容人不怀疑啊。”
屋中一时安静下来,众人各怀心思。王妃裴氏插道:“王爷,容妾身置喙,县主自小离家,自长公主殁后独自一人受了多少苦,眼下回到谢家来,王爷却还要滴血认亲,王爷可曾有想过她的感受?即便最后证明了是亲兄妹,可王爷终究是动了怀疑的心思,府里的下人们也会对县主有所轻视。故而,依妾身之见,以言语细细盘问便是,不必滴血认亲。”
“王嫂哪里话。”以珂快言接道,“事关谢氏血脉,只消一试便知,有何不可?经年未见,王兄有所怀疑也是人之常情。若是贸然认下,只怕府里的奴才们才有的是口舌可嚼呢!”
“可……”裴氏还欲再劝,瞄一眼坐于左首的丈夫,见他只顾抚着手里柔白细腻的骨瓷杯,置若未闻,思索再三,终是陪笑着道:“乡主说的,却也有些道理。是妾身愚钝,思虑不周了。”
“那是自然。”谢以珂轻哼一声,语气得意丝毫不掩。
屋中气氛一时有些尴尬,而谢琰却始终未发一语,迟迟未得到王兄回应的谢以珂便不免有些丧气,心中打起了退堂鼓。一个上了年纪、面容却依旧姣好的妇人手里抱着只鎏金眼瞳的雪白的猫儿,抚摩着猫儿不安扭动的背脊,眼角笑纹细细:“王爷,五小姐说的很对,这认祖归宗的事,不得不慎重。贸然认下,也无法向太后交待。”
她便是前淮安王谢逸的妾室白姨娘,自长公主离府后曾奉旨抚育谢琰谢璧,掌管王府事宜至今。以珂生母郁夫人在生她与三公子谢朗这一对龙凤胎时身体落了亏空,无暇照顾两个孩子,也将她托付给了白氏。二人感情深厚,形同母女。眼下,谢棠这个嫡小姐归家,以珂的地位便着实尴尬了,白氏自然不希望她回来。
有了白氏的支持,谢以珂底气顿足,敛容说道:“其实,是否谢氏血脉还是其次。珂儿有一个猜测,却不知当讲不当讲了。”
“但说无妨。”谢琰终于开口,语气中携了淡淡的焦灼,似乎已然起了这个心思。
“县主与废后乃是孪生,废后既犯下弥天大错,太后慈悲,只命她前往陵邑守陵,时日也恰在今日。今儿找上门来的是假的倒也拜了,可若是有人行金蝉之计回到谢家来……”
屋外,桓棠眼神倏地一沉!
起初谢以珂提起滴血认亲时,虽诧异于她字里行间对原主的排斥,到底自己的这具身子是嫡亲的谢氏血脉,滴血认亲不足惧,只抱着看热闹的心态在外旁观。
但眼下,谢以珂的这个猜测却让她不得不打起十二分精神来对付了。
“珂儿!”白氏略带责备的声音响起,及时打断了她。一把清沥婉转的声音如珠玉抛下,挨着裴氏坐着的绛衣少女轻轻笑道:“五姐这可是杞人忧天了,皇后娘娘去往皇陵自有禁卫相随,看守严密,大可放心。且说,若真有金蝉脱壳之事,谁又会挑这个节骨眼回王府呢,不是白白让人怀疑么。”
说话的少女则是三房嫡女,七小姐谢以珮。她的祖母夏氏本是谢老太爷的侍妾,曾抚育过太后。谢家两位老人去得早,太后感念夏氏之恩,便令前淮安王谢逸将夏氏当做老太君一般侍奉,将以珮姐弟视作嫡出。但后来,老夫人去世,谢逸离家修道,以珮之父谢迁带了妻儿外任,只留下以珮一人在府中,常受到刁蛮跋扈的堂姐以珂的刁难。那谢以珂虽是庶出,但仗着胞姐的得宠、谢琰的宠爱,又得封乡主,愈发的目中无人,素以王府嫡小姐自居,对待以珮以莼从未有过好声气。以珮虽是庶房嫡女,却也是个心气高的,二人暗中较劲由来已久。
“珮儿说的有理。”始终未发一词的谢琰淡淡开口,“废后之事有太后与皇上照看,便不要白白非议了。至于这滴血验亲之事……”
还未说完,屋外忽有人打了帘子缓步走进,声如黄鹂娇软:“乡主说的不错,终究是滴血认亲才能堵住悠悠之口,滴血认亲,棠儿并无异议。”
“棠儿——”
谢琰唤道,神情似有千般怜惜。
桓棠立于堂下,将堂中众人一一扫过,欠身一福柔缓说道:“既然各位心有怀疑,谢棠自请滴血验亲,验过之后再拜见诸位长辈姊妹,非为谢棠不通礼数,而是有人不将谢棠视作谢家人,失礼之处,还望见谅。”琇書蛧
她一番话说得凄楚,众人脸上都有些羞惭,谢以珂鄙夷地哼出一声,对白氏好意递来的眼色视若无睹。裴氏温声劝道:“县主这是哪里话,王爷是从来没有怀疑的。”
“多谢王妃劝慰。棠儿自幼生长在外,尝尽世事冷暖,也知富贵王侯之家,亲情不可奢求。棠儿如今贸然归家,有疑心更是人之常情,棠儿明白。”桓棠轻轻地道。
她转眸看向谢琰,温淡一笑:“王爷,先验吧。”
眼神诚恳,却是改了称呼。
谢琰神色一黯。
片刻后疲倦而苍凉地叹出一声:“不必了,王兄信你,更相信自己的眼睛。”
“王兄!”谢以珂神色一紧,还欲再言。谢以莼曼步而入:“王兄还是验吧。事情已然闹到这个份上了,今日不验,保不准日后又闹出什么文章来。”
谢以珮则拨弄着裙上结着五彩丝绦的环佩,盈盈笑道:“六姐姐说的没错,还是验吧,以免日后徒增口舌。”
她语中讥讽丝毫不掩。谢以珂恼怒地瞪了她一眼,面色不虞。
见桓棠坚持,谢琰只得唤道:“来人,备水。”
堂下侍立的丫鬟恭声应下,很快备好清水、银针等物。桓棠瞥了眼白玉钵中清可鉴人的水,取过银针毫不犹豫地在指尖一刺,一滴鲜血滴入水中,如一匹艳红丝绸,在水中荡开又凝结。
“王爷,请取一滴血。”
谢琰照做。
屋中众人都屏息看着水中两滴凝如赤珊瑚的血液,气氛似冰凝滞。
桓棠静静等了一会儿,却见那水中血珠纹丝不动,如同棋盘上相拒楚河的卒子。
她不由呼吸一紧,心底一寒。
这,这怎么可能!
谢琰希翼的眼神遽然涣散,抬眸震惊地看着她,眼中震怒如风雨袭来。只闻一声清脆,他猛地将玉钵推至地上,狠狠掐住她纤细的脖颈,“你到底是谁!”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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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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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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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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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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