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眼疾手快地接住玉玲珑,一把将她抱起,着急地唤了两声“玲珑”后,抱着她便大步流星地径直离开。
不曾与她说一句话,不曾留她半寸目光。
奚鸢站在原地,一直望着翟睿霖抱着苏奚鸢消失在她的视线范围内,更加笃定了先前她认清的现实。
她深呼吸一口气,转身抬脚,却发现感觉腿像是被人灌入了水银一般,沉重无比。
她不禁想,是不是断了脚筋的人,在山间行走都是十分艰难的?
挪着步子,走到一旁。
走不动了,索性就靠着树干坐下。
风吹过林间,树叶沙沙作响,像极了边关,劲风卷起的黄土刮在石壁上的声音。
有些熟悉,有些亲切。
奚鸢阖上了双眸,感觉自己像是回到了边关一般。
奚鸢也不知道自己在林子里呆了多久,只是在无忧他们找来的时候,林子已经暗下来了。
无忧一上来就直接扑到她的怀里,搂着她便是呜呜地哭个不停,好不容易才把她从自己身上拉了下来。
瞧着无忧哭得梨花带雨的模样,奚鸢倒是吓了一跳,望着她身后的苍梧三人,“她这是怎么了?”
“静妃娘娘突然病倒,皇上带着静妃娘娘先行回宫,命我等在此保护将军。”回答她的是苍梧身后的常山,他一边说着,一边笑道,“这小丫头找不见将军,就急得哭了鼻子。”
闻言,奚鸢起身的动作一顿,翟睿霖带着玉玲珑回宫了?
随即扯了扯唇角,也是,心尖宠都“晕”倒了,他还哪有闲心拉扯着她做门面给人看。
奚鸢微微颔首,“天色也不早了,我们也回去吧。”
苍梧点了点头,“行,我们护送你回宫。”
“将军,你是好不容易见着阿檎,就傻了吧?就阿檎的功夫,还需要我们保护她吗?要是遇到个什么事,我们不给她拖后腿就不错了。嘿嘿!”常山笑嘻嘻道。
说完之后,常山立马就往旁边跳了一大步,那严寒抬起的剑柄,还没横过来,停滞在空中。
常山绕到奚鸢旁边,躲着严寒,“哎呀,我知道,你又要说了,阿檎现在是皇后。可是不管她是皇后,还是将军,都是我们的阿檎不是吗?这里又没有其他人,搞得这么生分做什么?”
“对吧,阿檎?”常山歪过头,问苏奚鸢。
“嗯。”奚鸢扯了扯唇角,点了点头。
苍梧常山几个大男人都是心粗得很的,哪里能够注意到一个女子的小细节。
可是一旁的无忧却是将奚鸢方才听到常山的话,那身体微微的一僵尽收眼底。何况,她是这其中,唯一一个知道苏奚鸢被挑断手脚筋的人。
她一直都记得,苏奚鸢醒来的那日,伸手去端药,可是连药碗都端不住的情景,眼底一片涩然。
特别是,常山眉飞色舞的说着奚鸢曾经的威风与本领,无忧微微侧脸,瞧了一眼苏奚鸢僵直的身影,情不自禁地又模糊了视线。
几人回到空地,却发现,除了负责今日踏青的官员外,就是一些随从下人。
空荡的空地上,就剩下了三匹马在那儿悠闲地吃着草。
刚走上前,便见那官员恭敬上前。
“娘娘。”他跪地行了一个大礼,然后方才道,“方才静妃娘娘突然晕倒,邢夫人着实担心了经费娘娘的安危,便乘了静妃娘娘的马车进了宫。”
来的时候,翟睿霖与她乘的同一辆马车,孟绮芙既然用了玉玲珑的,那么这里便没了多余的马车了。
这一听,无忧就急了,“那我们娘娘怎么回去啊?!”
“娘娘放心,微臣已经遣人去调马车了,还请娘娘稍作歇息片刻。”那官员立马赔笑道。
无忧的脸色这才稍微地缓和了过来。
却闻常山大笑两声,“要什么马车!你个蠢丫头,这儿不是有马匹吗?还要什么马车?你可是不知道,皇后的骑术可是精湛了,今儿啊,许要白白便宜你了!”
“可是……”
那是从前的皇后娘娘啊,如今的皇后娘娘,别说是骑术了,就是上马都成问题的。
“可是什么可是!难不成你要小瞧了你们家娘娘?我可提醒你了,你们要是轻瞧了皇后娘娘,有得你们好果子吃!”常山故作恶态威胁到。
无忧在常山的威吓下,小脸紧绷,抿得那嘴唇发白。
倒不是给常山吓得,而是担心苏奚鸢,“你懂什么,皇后娘娘她……”
“无忧。”奚鸢轻轻地低唤了一声,打断了她后面要说的话。
走上前,将手放在马背上,轻轻地抚摸。
那纤细的手指温柔地滑过马背,顺着那弧线落在了马儿的大鼻子处,凝望着马儿那水亮的眼睛,浅浅地勾起唇角的弧度,悲伤又温柔,像是在缅怀,又像是在告别。
告别那段她再也回不去的岁月。
从此以后,她再也回不了那黄沙漫天的边关,更再也无法在烈风中策马奔腾……
奚鸢轻轻靠近,额头与马儿的前额相抵,片刻抬头。
她轻轻地拍了拍马儿的大鼻子,浅声道:“马车不用准备了,我们步行回去。”
她若是执意要等马车,免不了被常山取笑一番,这倒不是重要的,肯定是会引起苍梧和严寒的起疑的。
特别是严寒,虽说平时沉默寡言,但是心却还是比蛮细的。
“什么?!”常山一听要步行回去,顿时就懵了,下一刻立马跳脚起来,“阿檎!我们来的时候,骑马驾车从城门口到这里,少说也有半个时辰的,更别说是回宫里了,这要是走回去,那不是……”
严寒瞧着奚鸢摸着马儿的神情有些不对劲,便上前,一个剑鞘横向了常山的腰,“让你走两步,能够弄残了你?”
“这倒不是,从前我们行军,也不都是骑马的。这我不就是跟阿檎说明一下情况嘛。”常山的语气委屈巴巴的。
本来还想说什么,却被广寒一个冷眼扫过去,悻悻地闭上了嘴,给生生咽了回去。
见常山憋屈又无辜的模样,苍梧上前拍了拍他的肩,无奈摇了摇头,“过了今日,你就是想跟皇后这般徒步,那也没你的机会了。再者,军令如山,当如何?”
常山恍然大悟,“是哦!成!别说走了,就是让我爬,我也爬得回去!走吧走吧!”
说着,常山便率先牵过马,与奚鸢擦肩的时候,顿住脚步,歪过头,朝着奚鸢咧嘴嘿嘿一笑,“阿檎,来!我给你开路啊!”
那黝黑的皮肤对比下,洁白的牙齿,倒是对比鲜明。
落在奚鸢的眼里,格外的刺目。xǐυmь.℃òm
曾经在沙场上,多少次把他从敌军的大刀下救下,他就是这般挠着后脑勺朝她傻笑,“还好有阿檎在,不然脑袋都要搬家了!哈哈!有阿檎在,阿檎不松手,我这小命谁也索不走!看我不把那些敢犯我大祁的贼人,杀个片甲不留!”
对上他傻傻的笑容,苏奚鸢心头一颤,常山啊,你可曾知道,你的阿檎,再也不能像从前一样护住你了。
她能做的,就只是不让你们枉死在这皇城脚下,不让你们的一腔热血冰尺凉……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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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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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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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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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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