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勤殿。

  奚鸢的话,让翟睿霖哑然。

  她说的这些,他都知道。

  可是即便他知道,他还是做不到放苏奚鸢离开。

  因为他知道,这一回,他放她走,她或许,余生,下半辈子,永远都不会再回来了。

  所以,不管结果是什么,不管会面临什么,他不管,他只要苏奚鸢留在他的身边!

  甚至,即便他知道,自己这样做,有一天,苏奚鸢知道了真相,会比现在更恨他。可是即便如此,哪怕……

  他们彼此折磨,鲜血淋漓,也绝不放手!

  “啪!”

  一支紫毫笔在手中折断,划破指间的肌肤,血溢出滴落在宣纸上,绽开一朵暗红的梅。

  “皇上!”

  云公公惊呼一声,连忙上前,将翟睿霖的手捧了过来,一边将那残枝从男人的手中取下,一边叫宫人去请太医。

  痛意拉回男人的思绪,他抽回手,“无事,包扎一下便是,不用传太医了。”

  若是传太医,这后宫里,不知道又有多少人会知道。

  到时候也不知道又要应付多少人的“担忧与关心”。

  “可是……”云公公正准备劝说,但瞧见翟睿霖紧锁的眉头,思忖片刻,便将那话给咽了回去,“是。”

  他吩咐一旁的宫人,到里间去将药箱取来。

  “皇上若是为了皇后烦心,老奴倒是有个想法……”wWW.ΧìǔΜЬ.CǒΜ

  闻言,果然男人立马转过头来,“你说。”

  云公公欲言又止,“只是老奴这想法,恐……恐怕……”

  “但说无妨,不管如何,朕恕你无罪!”

  云公公的话,仿佛是他最近与苏奚鸢相处中,僵硬河流中飘着的一根稻草。

  也不管这稻草能不能救他的命,他都想听一听,甚至想试一试。

  “皇后自打从天牢出来,不是在宫中就是在将军府,谁也见不得。皇后本就与这后宫中的许多主子不同,不是在闺阁中闷得住的。老奴想……”

  云公公试探地抬眸瞧了男人一眼,见男人神色无异,听得认真,才继续道:“是不是让皇后散散心,见见想见的人,或许……皇后的心也能够安定几分,也就……与皇上不那般置气了……”

  听了云公公的话后,翟睿霖倒是没有发怒,反而陷入了沉思。

  他由着云公公替他包扎手上的伤口,另一只胳膊搭在几案上。垂着凤眸,大拇指与食指轻轻地摩挲着,不知道在想什么。

  半晌之后,掀起凤眸,眼底闪过一抹亮光,“云公公。”

  他朝云公公招了招手,偏头附耳在云公公旁,薄唇一张一合,吩咐着什么。

  只见两主仆的神色也渐渐地晴朗了起来。

  ……

  夜合宫。

  白日里将翟睿霖气得拂袖而去,落在无忧眼里,已经是司空见惯,无奈地叹了一口气。

  可是瞧在旁的宫人眼里,却变成了另一番味道。

  明明眼看着好日子就到了,就因为这皇后得罪了皇上。于是宫人们开始忐忑,猜想翟睿霖会不会包容苏奚鸢的脾气,还是纵宠着夜合宫的这位。

  当然不包括其他宫里的眼睛,看到翟睿霖沉着脸,气冲冲地离开夜合宫,便是立马将消息转身回了自己的主子。

  一连数日的除了吃就是睡,奚鸢感觉周身的骨头都酸得要散架了。

  也许是因着睡得比较多,所以近日开始,睡眠并不是怎么好。

  特别是每到半夜,奚鸢模糊间,总感觉有人碰自己。

  说来也奇怪,她明明感觉有人在,她想醒来,却总是睁不开眼。

  卯时。

  “娘娘,请净手。”

  无忧递过那打湿的绢布,呈给苏奚鸢。

  奚鸢接过,擦拭手的时候,目光落在手腕处的伤疤时,突然动作一顿。

  她拧着眉头,凝视那伤口许久。

  “怎么了,娘娘?”无忧瞧见奚鸢顿住的动作,小心地询问。

  奚鸢缓缓抬起手,将手腕处放在鼻尖处停顿,呼吸嗅了嗅,是药膏的味道。

  淡淡的,将散未散。

  昨晚她是换了药膏再就寝的。可是她记得,太医开的药膏,这味道,并不会持久一整晚。

  特别是,这宫里头的人,都担心这些药的味道浸染了身上的脂粉香,所以太医院的人配药基本都会注意这一点的。

  那为何她这早晨起来,还能闻着药膏的味道?

  “昨晚,是谁守的夜?”奚鸢忽然抬眸,明眸目光锐利。

  “回娘娘,前半夜是奴婢。”无忧回答。

  “前半夜都是你守?”奚鸢问。

  顿了顿,无忧又道,“原本奴婢是想让小夜子守前半夜的,昨儿他机灵去寻皇上来,才叫太后没再对娘娘惩罚的。不过小夜子说他是男的,非让奴婢守前半夜。”

  听后,奚鸢并未生气。

  其实守不守夜对她来说都无所谓的,只是这是他们的规矩,他们觉得应当做的事,就随他们去了。

  无忧的话,其实多多少少地是在为小夜子说话,昨日多亏了他。

  她轻轻地“嗯”了一声,问小夜子:“昨夜可有人进寝殿来?”

  话落,却是无人回答。

  无忧用胳膊肘捅了一下小夜子,“娘娘问你话呢!”

  小夜子这才仓惶跪下,“娘娘恕罪!娘娘饶命!奴才不是故意的!奴才也不知道怎么回事!”

  “怎么回事?”奚鸢拧眉,“你别急,慢慢说。”

  “昨儿奴才也不知怎么回事,守夜守夜着就睡了过去。若不是早间听见外面宫女扫洒的声音,奴才估计还睡着。所以……所以……昨晚上有没有人进殿,奴才不……不知……”

  小夜子声音打着颤,不住地往地上磕头,“娘娘明鉴!奴才从前守夜从未打过瞌睡,昨儿奴才也不知道是怎么的,就怎么睡得那么沉。奴才当真不是故意的,还请娘娘恕罪!”

  “亏我还觉得你昨儿向着娘娘,对你改观。没想到你这么不靠谱!娘娘无事还好,若是昨儿来的刺客,你叫娘娘怎么办?!”无忧听后,顿时脸就一沉,瞪着小夜子,没好气道。

  这宫里头能够守夜的宫人,都是机警的,断然不会说睡熟到有人进出都不知道的地步。

  若不是这小夜子从前在和蕙宫很受宠,所以心大了些,当真会有这般大的瞌睡。

  那不然……就是小夜子被人下了药,所以才睡得那般沉。

  加上这两日自己的状况,奚鸢的心底自然更倾向于第二种可能。

  只是要当真如此,那人进来,是为了什么?

  这夜合宫有什么可图的?

  难不成……只是为了给她擦药?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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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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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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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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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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