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田也过了来。
牛黄就将手缩了回去:“俺回来看你们。俺带了只西瓜,不想被这婆娘撞了,生生儿摔在地上,可惜得紧啊。”
牛黄就问阿田这粗鲁的婆娘的是谁?到底是不是贼?又见照水肩头受伤,更是吃惊:“和尚,你怎么回事?要不要紧?”
与牛黄心里,阿田是认的妹子,照水是恩人,他俩个与他来说,都是至关紧要的人。照水就摇头:“牛黄,我没甚紧要,一点擦伤。”
那絮娘见牛黄又骂她贼,更不乐意了,叉着腰,气势汹汹地:“你才是贼呢?阿田,他到底什么来头?为啥你们都认识他?”
牛黄非常看不上絮娘的横样子,嘴里哼哼道:“我就是住在这儿的。”说着,还一手指了后头的小屋,“我就呆那屋里。”
啥?絮娘呆了。阿田说过,那小屋原是一个汉子住过的,她嫌弃过。为此熏了香,撒了香灰,将自认为有异味的地方都覆盖住了。没想到小屋却是这龌龊汉子住的!霎时间,絮娘全身都似起了跳蚤虱子一般,挠个不停。她觉得恶心,一时又抱怨阿田:“都是你不好,我宁愿挤在佛堂,也不去那屋子躺着。如此睡了几夜,我身上都熏染了臭味了。”
那牛黄也一呆。敢情自己在采桑镇打更,屋子没闲着呀,却是叫这个恶女子住着?他就看向阿田。阿田就道:“牛黄,她叫絮娘,也是一个可怜的人。庙小,是我出的主意,叫她晚上睡你屋子。”
“啊?阿田,俺的屋子让那乞丐住,也不能让她住!”
这才见了第一面,牛黄就和絮娘杠上了,二人互看对方不顺眼儿。
阿田就补充一句:“这几日,我也和阿田一起在你屋里挤着睡,作伴。屋子空着也是空着,你就别多想了。”
那牛黄就挠挠头,还是蹙着眉:“你睡可以,她就不行。”
“我还不稀罕睡呢?”
阿田只想让照水早点休息,听了就道:“你们进来,吃晚饭吧,肚子都饿着吧?”
牛黄就弯下腰,将地上残破的瓜,捡了几个碎片,找了一个篮子,放在篮子里。“洗一洗,还是能吃。”
“都过来吃饭吧。”
这顿晚饭不安生。阿田就煮了半锅粥。没想到牛黄来了,三人的量就变成四个人,粥不够了。牛黄和絮娘的胃口都大。锅里仅剩一碗粥,二人抢着勺儿,争执不下,吵起了嘴。
阿田只想息事宁人。
“你俩个的属相定是搅的。牛黄,你是男的,就让一让她吧。”她将自己的粥让给牛黄。
“这如何使得?阿田,俺要吃了你粥,俺还算是人吗?”牛黄将碗推来推去的,“哐当”一声,碗就掉在了地上,粥四溢了一地。
“哎呀哎呀,罪过罪过,俺竟是干了坏事了。”牛黄担心阿田责怪,扑通一下就跪在地上,伸出舌头舔起来了。
他这个形容既如狗一般,把那絮娘看的简直笑岔了腰。她咧着嘴,咯咯咯地:“我还是头一遭,看到人这样吃饭呢……”
她笑得站立不稳,脚跟一歪,身子一倾,整个人竟倒在了牛黄的背上。牛黄不妨,也歪在地上。两人脸上身上都沾了粥菜。
牛黄恼怒不已,抡起拳头就凑絮娘。絮娘的脸上挨了一拳,肿起来了。她愣愣了几下,就放声大哭,扯着阿田的衣衫:“他打我。阿田,你帮他打他!”
阿田真的叹气了。“你们都起来。我忘了,如不够吃,横梁上悬着的篮子里,还有几个馒头。”
她就搀着照水,声音无比轻柔:“我扶你去禅房。”
照水便对着牛黄:“牛黄,你是男人。男人就该大度。今天晚上你那屋子依旧给絮娘睡吧。你去佛堂将就一下。”
照水本意息事宁人,因实在没有必要争吵。
不想那絮娘听了,更以为照水是在帮她撑腰,从地上爬起来,得意个不行。
牛黄本欲偃旗息鼓的,这下又不服了。
阿田真觉得头痛,她决定不管了。
待进了禅房,关上门,那厢絮娘和牛黄还在唧唧歪歪。阿田就一叹:“照水,你歇息,我看着你。”
照水就握着她的手:“你睡榻上。我在一旁看着你。”
“这怎可?你需要休养。”
“我无碍的。看着你,一点儿也不觉得疼痛。”
既冲破了樊篱,照水的心里已无任何阻碍了。在他眼里,阿田是多么美好的姑娘!唯一遗憾的,是她仍旧需要多识字读书。过几天,自己就要离开此地,自无人教授与他。想来想去,不如给她一些书籍,让她自学。阿田聪颖。如实在不行,他就去请采桑镇的一位私塾先生,让阿田每月一旬去上课。
再一个,就是给她留丰足的银子,与她度日。
半夜时分,阿田熬不住,伏在床榻旁打起了盹。照水就起来,将她抱了在榻上。自己则靠在一张椅背上,闭目养神。
翌日,天明。
他推开禅房的门,去找牛黄。
牛黄昨晚是靠在灶台过夜的。照水问他何故?
“俺睡不惯佛堂,一闭眼,俺老做噩梦,怕。”牛黄解释:睡佛堂还不如睡厨房,躺在草垛上,让他想起小时候,睡在娘的怀里。
照水就告诉他:“你喜欢就行。牛黄,过几日我要走了。我要去边关。实话与你说了,在你回来之前,我已经还俗了。我的俗家名叫云景逸。我是康王的长子。如今云国边关告急,我不能不坐视不管。”看着牛黄一副瞪大眼不敢相信的样子,照水就按住他的肩头,继续道,“我唯一不放心的,就是阿田。你是男子,又有力气,也能保护阿田。你常回来看她,我方放心。这寺庙是住和尚的,如今我既还俗,且又要远行,不能不辞而别,还是要通知附近村民,方才周全。这庙也要修葺一下,改成普通的村居。牛黄,你有勇无谋,脾气又躁,不会与人相处,这是缺点,望你以后都能改了。”
照水说了很多。牛黄都听傻了。
他呆呆了半日,吞了口唾沫:“爹爹呀,原来你是这么一个来头。王爷的儿子,那是啥,公子,还是世子?反正都是爷!”
“在离开之前,我需给阿田一笔银子。”
“恩人……不,世子爷爷……俺照顾阿田,俺啥都会,阿田啥都不要干,俺来做饭,种菜,养鱼,挖笋子……阿田是俺妹子,这当哥哥的,照顾妹子不是该的嘛。”牛黄捉住照水的手,捣蒜般地点头。
“我了解阿田,让她不干活,太难了。反正,你多留点心,帮衬帮衬。”
照水又告诉牛黄,说自己要去一个地方,取银票,黄昏时回来。若阿田问起,就说采桑镇找郎中换药去了,休要担心。
牛黄就感叹了。“你对阿田,是真上心。以前俺就看出来了,只不敢说,毕竟你是和尚。俺替阿田高兴啊。”牛黄又拉住照水,说自己早煮了一锅稀粥:“你吃点儿东西,空肚子出行容易得病。俺以前讨饭,饥一顿饱一顿的,就得了心口疼的毛病,还是遇到一个道人,给了我一帖药,这才好了。”
牛黄虽然粗莽,但到底粗中有细。
照水就喝了半碗稀粥,匆匆出去了。
阿田困倦,这一觉就是睡到了日上三竿。一起身,睁开眼,发现自己躺在了榻上,照水却不见了。
她忙出去寻找。
牛黄就道:“他走啦,说要去兑换银子。阿田,他待你是真上心啊,你终身有靠啦。”牛黄其实很惭愧,毕竟他以前对阿田还是存过一点念想的。“他把什么都告诉我了。原来他竟是世子爷,皇亲国戚啊!俺真没想到,这辈子还是能与这样的贵人交往!”牛黄还啧啧地感叹起来,此番他心里,对照水是更忠心了。www.xiumb.com
阿田就低了头,怅怅地:“我倒希望,他出身普通人家。”
她心里压力重重,但一时又不能对牛黄启口。想了想,只得转过话题:“你走时,和絮娘打个招呼。你俩个,以后还是要见面的,不要弄成个仇人。”
牛黄一提絮娘就气不打一处来。“阿田,俺没错。俺看,这女子不是啥善人,和你不是一路人。”
“她没处去。虽然她毛病不少,但到底是弱女子。且先这样吧。”
“反正你得小心。”
牛黄又给阿田盛粥,将炉膛里烤的红薯扒拉出来,掰开了,递给她。
二人正吃着早饭,那絮娘就摔门进来了。“哟,阿田,吃早饭也不叫我一声呀?咦,和尚怎地不见?他不在,你就和这臭汉子这样亲热,头碰头地喝粥,不怕和尚嫉妒?”这糙汉子对自己横挑鼻子竖挑眼的,哪哪看不上,可对阿田却又另番模样。絮娘就着了恼。一边说,一边将摘下的几只茄子怒气冲冲地往灶台上一扔,一屁股坐下了。
牛黄异常看不惯她的横样子,哼了一声,起身就揪住絮娘的头发:“你这蠢货,休要造谣!”他使的劲儿大,絮娘的头发就散下来了,木簪子也掉在地上,折成两半。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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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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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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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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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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