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在你庙里,那是在哪里?这衣服总不会错的。”老螺恶狠狠地,吧嗒几下,他手里擒着的念珠全掉在了地上。
这和尚到底耿直。
若换了别人,只管说他二人看错了。这天底下相同料子的衣裳不知有多少,何以就是阿田的?照水可说这是别的女香客落雨遗下的。
“贫僧不知。”
老螺就更怒了,他婆娘就觑视里头可有值钱的东西,环视了一遍,四壁空荡,更是扯着嗓子道:“这就是个穷和尚,到底使了什么邪术,勾住了那不要脸的小贱人?”
照水理了理衣襟,垂目:“她衣裳落了,但人却走了。”
“走了?”
“却是走了。贫僧是出家人,如何能收留一个单身的孤女?贫僧小庙虽破,但只为修行用。贫僧却是见过你家女儿,也施舍了她斋饭。见她衣衫脏污,也拿出一个上了年纪的女香客的衣裳,与她调换。她走得匆忙,偏是忘了拿衣服,贫僧也无可奈何。”
说完,照水又道了一声喏。
出家人不打诳语,照水为了阿田,已然破了几次例了。
照水虽然老实,但还是懂变通的。
“真的?”赵氏不信。
“阿田确实不在。二位施主还是去别处看看吧。”照水刻意指着庙前西南,“你们该去那儿找找。”
老螺就皱着眉,似信非信。那赵氏拧着眉,一把将阿田的衣裳搜罗来,嘴里自言自语:“这衣裳虽破,好歹能剪几个鞋面儿。”
“施主,走了吧。”照水镇静地又念了句“阿弥陀佛”,一边弯腰捡起地上的念珠。
庙前,那菜花蛇又竖着脑袋窜了进来,横在了门槛上。
似乎,叶老螺和赵氏再不走,蛇也怒了。
“哎呀呀……哪里来的这般吓人的蛇……”赵氏冷不丁地对上了蛇的眼睛,两眼一黑,差点昏厥过去。
叶老螺也十分惊怕。
“和尚,你……既让我们走,又挑唆条蛇来咬我们。莫非,你是那山里的妖僧?”
照水就微微一笑,不发一言。
那蛇极是配合,又伸出信子,欲舔老螺的颈脖。
赵氏死死拽住老螺的胳膊:“走呀,赶紧走呀……”
这二人连滚带爬地离了破庙,几乎屎尿横流。
照水见二人走远了,方才长长地喘了口气。那蛇遂往菜地去了。
约莫两盏茶的功夫,阿田提着个篮子回了。
“和尚哥哥,我挖到了一个好宝贝,你瞧瞧是什么?”阿田喜滋滋的,声音脆生生的,进了来,将怀里揣着的一个东西拿了给照水瞧。
那是一块碧澄晶莹的玉牌,玉牌四周镶了金,又嵌了宝石,底部还有银丝的络结,太阳底下熠熠夺目。
照水见了,脸色黯了黯。而后眼睛移转,只看着庙外一处方向,目光幽幽。
“和尚哥哥,这到底是个什么?”阿田很爱不释手。
“不过一件无用的东西。你既挖到了,那依旧放回去吧。”
对那玉牌,照水并不想再看一眼。
阿田就很懵懂。“和尚哥哥,真的要放回去?”她很是不舍。如此好看,挂在庙中哪处,也是一个亮眼的摆设。
“嗯。”
“那我拿来,放在禅房里,可好?”
阿田恐担心,这物件埋在菜畦里,有被偷的可能。毕竟,那儿无篱笆遮拦,山上山下村民皆可通过。Χiυmъ.cοΜ
照水就温言:“阿田,放回去吧。出家人四大皆空。这玉牌与我而言,不过就和地里的泥土一般无二。”
阿田就点头:“原来这叫玉牌呀?”她很纳闷,和尚哥哥怎会有这么个东西?
不过,既是照水吩咐,阿田还是跑回了菜畦,照着原处埋下了。
那照水就闭目叹了叹,眼里贮着一丝苦痛。
阿田回了,照水就取烧火棍煮饭。阿田则在案头做菜。饭是粗粝的麦饭。菜就是几根腌黄瓜,并两块老豆腐。但阿田切细了黄瓜,撒上粗盐;将豆腐拌匀了,撒上葱花,一一盛在钵内。
饭菜都好了,照水便和阿田对坐吃饭。
木笼内的大蛇出来了,照水摸了摸他的头,又喂它喝水。
“和尚哥哥,一会,我教你磨豆腐。你那样磨,只是费豆子,而且渣子多。”
“你会磨豆腐?”照水放下筷子,嘱咐大蛇依旧回笼内。
阿田就笑:“我会的多呢。纺线、织布、刺绣、缝衣裳、做鞋……庄稼人会的,我也都会。”阿田摊开手,让照水看她手心的茧子。“都是做活做出来的。打从五岁起,也不知道我是怎么熬过来的。”
照水看了,却是心生疼意。
“阿田,看来你真受了不少苦。”他叹了叹,“可惜,贫僧庙小,你住在这,也是跟着吃苦受累。”
“不不不,和尚哥哥,阿田不介意的。和在家里比,阿田只觉得这儿是天上了。”他见照水的瓷碗空了,又殷勤替他盛了一碗。“和尚哥哥,你早晚念经,又要干活,一定要吃饱才是啊。”
照水就“嗯”了一声,果然闷头吃饭。
照水吃饱了,阿田又给他倒茶。
她见茶叶是杨树叶子焙的,又道:“和尚哥哥,我会制茶。草茶叶子茶都会。你这茶叶泡着水一定味苦。”
照水不否认。
“贫僧爱喝苦茶。”
照水叫阿田不必再忙碌,这个下午就歇一歇。
对着她,照水一字未提叶老螺夫妇来过。
他认为,此事还是不提的好,免得惊扰了阿田。
但他竟是错了。
晌午,照水小憩后,继续诵经。
阿田呢,还是闲不住,拿着个篮子,一下下摘着角落里的枸杞。枸杞是个好东西,泡茶、煮饭、当果子吃,都来得。
阿田越摘越高兴。
驾……驾……驾……远处似有哒哒哒的马蹄声传来,还夹杂叱咤声阵阵。
声音由远及近,传至庙内愈发响亮。
阿田就好了奇,提篮去庙外看。
那照水虽照旧念经,但执着木鱼的手,却是松散了下来,阖上了经文。
他也听见了响声,眉头一蹙,想想,踌躇了片刻,还是理了理僧袍,郑重站在庙前,双手合十,做迎接状。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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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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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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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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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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