濮阳舜独自往外头来,萧致慎那里摆脱同僚追过来,蹙眉道:“这么说来,连柔之都要被监控?”
“这样不是挺好,柔之不必担心她妹妹到处乱跑了。”没想到濮阳舜竟还有心思开玩笑。
“说正经的,怎么你和皇帝讨论了一整晚,结果全让齐纪彰几句话说去了?”致慎有些着急,“你不是要离开都城,不是要带桑桑走吗?现在怎么办?”
“急什么?不过早一天晚一天的事,你瞧。”濮阳舜指着被群臣簇拥的四皇子,“让那些大臣们好好奉承他几天,不是也挺好的?将来等我走了,不至于叫他们不适应。”
“濮阳舜。”致慎快急死了,怎么就不能和这个人把话说到点上呢,拉着他到一边急道,“你明知道梁勇不可能把我岳父放回来的,刚才为什么不反驳,现在我们先去要人,人家不说不放,只说沈家人自己不肯回来,我们若再坚持,不是故意挑起事端,反弄得我们齐国尴尬?”
“也许我们错估梁勇了呢?”濮阳舜淡定自若,微眯双眸想了想,道,“咱们这样计算梁勇的同时,那个家伙也一定在计算我们,为了谷地和赵国,我们和梁勇必有一战,既然如此,你还担心什么尴尬?兵刃上见短长便是了。”
“你……该不会真想打仗吧,太太平平不好吗?”萧致慎一脸忧郁,对于可能发生的动乱心感不安,嘀嘀咕咕说,“你要是不安生,桑桑也不会安生,那柔之也不会高兴,那我也……”
“怎么要到柔之身上你才会担心,不是应该我不好了,你就立刻不安心吗?”濮阳舜瞪过去骂道,“你越来越没义气了。”
谁知致慎不以为歉,更理直气壮道:“早就跟你说了,我是成了家的人,能一样么?柔之这一胎若顺利,我就为人父,要想的要考虑的,就远不是现在那么简单了。濮阳舜你自己想想,你有考虑这么多吗?”
濮阳舜立定不动,怔怔地看着他,致慎略感自己语气沉重,拍拍兄弟的肩膀道:“并非我贪生怕死,只是我如今早不是一个人了,你若笃定桑桑能与你生死相随,自然你们怎么都行。可若桑桑她不愿意,只是一味地顺从你,你觉得她会开心吗?眼下整个沈家成了两国僵持的筹码,很显然如果咱们不坚持,梁国也不能如何。可方才齐纪彰几句话,就把这件事弄僵了,他这是故意的,还是不懂梁帝的用意?”m.xiumb.com
“他可以不懂,但皇上会动。”濮阳舜微微一笑,“所以说,这件事并非我或者齐纪彰可以做决定,一切都在皇帝。”
“呵!父亲早暗示过我,皇上的野心绝非做个女帝那么简单,她想要的更多,而又不是为了私欲,你的姑姑实在太可怕,太可怕。”致慎无奈地一叹,松开手退后几步道,“罢了罢了,我就是心里藏不住事,不跟你唠叨几句我会睡不着的。”
濮阳舜却道:“就是有你时而唠叨,我才不会冲动,但这次的事,我早就准备下了,齐纪彰今天虽让我意外,但并不见得难倒我。”
“我明白,你最大的胜算,就在于你根本不在乎帝位。”致慎叹道,“就是奇怪,为什么不和他挑明?”
“这并非挑明这样简单,濮阳氏欠他的太多了。”濮阳舜苦笑,说着两人已到外头,各自家仆前来招呼,致慎因要往礼部去商定拟写送去梁国的文书,匆匆别过,濮阳舜则策马回家中,昨日深夜离家,他也着实疲倦了。可到了家中,却不见桑桑的踪影,下人回说:“沈姑娘说回家拿些东西,去去就来。”
濮阳舜心想也正常,未及多想,且因熬夜的疲倦,便先歇了,可一觉醒来过了午饭的辰光,下人却说沈姑娘还未归来,心里隐隐浮起了不安。
此时,千里之外,梁帝散朝退入后宫,径直往中宫而来,路上内侍告诉皇帝:“娘娘今日接见了沈夫人。”
步入凤仪宫,不见往日带着琳琅笑声如小蝴蝶般扑来的娇妻,皇后殿内只是异常得宁静,宫女悄声告诉皇帝:“娘娘见过沈夫人后就把自己关在了寝殿里,谁也不见。”
“午膳呢?”
“尚未用。”
“去准备,朕一会儿和娘娘一起用。”梁勇轻声吩咐一句,而后举步往雅宣的寝殿来,果然见她孤零零坐在窗下,外头正是百花齐放的时候,可姹紫嫣红下反更显出她身上的忧伤。
梁勇心里一紧,这个因害喜吐得搜肠刮肚却仍能笑呵呵开玩笑,偶尔胡闹被自己训斥后转眼又腻过来好似什么事都没发生的小家伙,到底不是没心没肺,只是没有那么多事可以真正戳到她的痛处,而如今即将发生的一切,对她而言不啻切肤之痛。
“怎么了?”轻轻搭在雅宣的肩上,梁帝俯下身子在她耳畔问,“想家了?还是不舒服?”
转过来那张娇俏的脸上,竟还挂着泪水,雅宣匆忙抹去,拉着梁勇的衣袖叫他坐到自己身边,而后软软地伏入丈夫的怀里,呢喃着:“想家了,今天特别想家。”
“是因为见了沈夫人吗?”
“也许吧。”
梁帝不语,轻轻安抚她的情绪,两人这般静静地坐了很久,直到宫女来禀告说已备下午膳,才又打开了话匣子,雅宣柔柔地说:“不想吃饭,什么也不想吃。”
“好,一顿不吃也饿不着,几时饿了再吃。”梁勇微笑,但还是挽了她的手往外头去,边说,“可是朕饿了,你陪陪朕。”
雅宣被拉着站起来,却轻轻挣脱开了,垂着头低语:“我哪儿也不想去,就想在这里呆着。”
梁勇挥手示意宫女下去,站到妻子的面前,轻声问:“沈夫人对你说了什么?”
雅宣有些尴尬,稍稍退了半步,“只是家常话,说些桑桑幼年的趣事,没有别的。”
“那你这是怎么了?”梁勇扔在犹豫,要不要和妻子挑明眼下时局。
雅宣又退了半步,似一横心,终抬头来正视丈夫,开口问:“你对我说实话好吗?梁国和齐国,是不是会打仗?”
梁帝闻言反是心头一松,终究是可以开始这个话题了,但还是想先弄清楚妻子的心思,故问:“你从哪儿听来的?”
“不是谁说的,自然更不是沈夫人,我没有骗你。”雅宣迎面直视丈夫的眼眸,不似平日娇蛮,只肃容认真道,“我到底也是一国公主,再怎么受宠贪玩,正经的学问也没少学,国家政治细的不懂,可明摆着的时局还是看得明的。谷地眼下这样,三国必起矛盾,究竟会怎样我是猜不到,可最糟糕的,不就是打仗么?”
梁勇竟有几分欣慰之色,浅笑反问:“如果真的打仗呢?”
可是雅宣的脸上完全没有笑容,更又朝后退了一步,怔怔地望着梁勇,闷了半晌问:“你说真的?”
梁勇道:“没有真的假的,发生了就谁也无法阻止了。”
“那么……”雅宣垂眸,但很快又抬起莹亮的双眼,冲梁帝道,“其实这件事我想了好久了,今天见到沈夫人,听她说了谷地的状况,我更加明白这句话迟早是要对你说的。”
梁勇肃容颔首,“你说。”
雅宣深吸一口气,镇定下来,此刻却微微含笑,道:“皇上,请您记着臣妾今日的话,臣妾虽是梁国皇后您的妻子,可臣妾骨子里流的是齐国的血脉。两国若真有起干戈的那一天,臣妾恳请皇上送臣妾回国,等纷争过后再定去留,您若不愿臣妾归国,就请赐死臣妾,不然臣妾也定自裁于此。”
“雅宣!”梁勇深眉纠葛,他没想到竟会是这个答案。
“我不愿看到你两难,不想成为你的包袱,对于我的故国亦是如此。”雅宣娇小的身形,此刻竟有几分伟岸之势,她直视丈夫的神情,更颇有几分濮阳蕊的风范,“我曾疑惑自己是不是不够爱你,所以才会被道德绑架,才会如此纠结,可我发现不是。就是因为太爱你,才不想在以后的人生里给你一个灵魂不安宁的齐雅宣,我太无能太懦弱,无法硬下心肠舍弃我的故国,纵然梁国的一切也早已融入我的生命,但不能改变的事实,终究无法撼动。既然我无法面对,那就只有退出,这是我的心愿。”
“如果届时我不放你走,你就势必求死?”梁帝语气肃冷,星眸中赫然书写了愠怒二字。
“是。”雅宣没有避开他的目光,坚定地告诉他,“但若你送我回去,干戈平息后,我尚还能活着回到你身边。”
梁勇沉声问:“为什么非要回去,在梁国等待战事过去又有什么区别?”
雅宣淡淡一笑,从容应答:“我自然要和我的母亲家人在一起。”
“难道朕不是你的家人?你怎知朕舍得让你离开?”
“齐雅宣不在或死了,梁国还会有新的皇后,你会有新的妻子,即便再痛苦,十年二十年总会淡忘。可今生今世母亲只此一人,我固然舍不得你,我固然不想离开你,但我不能背弃生养我的母亲,若是那样,将来我的孩子也必定会背弃我。”雅宣轻轻抚摸自己微隆的腹部,努力展开笑颜对着皇帝,“自从有了这个小生命,我才真正明白何为母爱,你大概还要等等,等他出世那刻你就能明白我此刻的感受。我不想和你作对,也不想让你生气,只是实话实说,只是把自己的心愿告诉你。”
“雅宣,朕何尝舍得你为难,但战事并不能因你一人意志而改变,甚至连朕都阻止不了。”梁勇的情绪稍有缓和。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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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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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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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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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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