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比那群人为何在沈疾出现、上官宴带着自己消失之后突然撤退,谁解得了凤凰泣且主动登门来救这一项,更抓她心神。
“你认识。昨日还聊起过。”
阮雪音转了转脑子。
转不大动。
“少卖关子。”
上官宴百无聊赖再拨琴弦,“你昨日入莳花没说两句就被撂倒了,一共才聊了几个人?”
阮雪音一怔,“安王妃?”
“安王妃?”顾淳风重复。
“你认识?”阮雪音转头。
“那倒不是。只是这堂堂王妃一城主母,昨夜那副扮相,”淳风干笑,“真没看出来。”
“她神秘兮兮来救人,难道还一身华服摆王妃架子?”上官宴轻嗤。
“原来最厉害的是安王府。”阮雪音下意识道。不是爪牙多声势壮的洛王府,也不是韵水城。安王能耐格局已是叫人刮目,如今看来,青川又多出一位了不起的主母。
不该说多出。原本就在。她心下震动,尚存于世年近或已过五旬的这群人,究竟还藏了多少龙虎?
“吃人的老虎不吭声。世间道理从来如此。”上官宴颇不屑,继续嗤。
阮雪音看他一眼,“她怎知你这里有病人要治,且只她能治。”
凤凰泣之后,这是第二个疑问。
昨日杀局,主使何人,又是冲谁。
“她自己来的。我可没请。他们俩都看见了。”上官宴瞥沈疾淳风,“恕我直言,该不是冲我。我仇家虽多,常日里不过是些没头没尾的暗杀,睡个觉洗个澡突然飞过来一堆针那种。昨日这波,分明是精心布局,且不止要取命。”
“公子声言不关心这些污糟事,议论起来,头头是道。”阮雪音慢道,虚浮感侵袭,又值盛夏正午,薄汗淋漓。
顾淳风环视屋内倒一杯水递她嘴边。
“我也是惜命的。”上官宴再嗤,起身一理衣摆往外走,“去看看你的药和饭好了没。”至门边忽停,
“以我对女人的了解,尤其宫里居高位的女人,”他声音变得低,被午后热风裹进室内,
“我若是她,就会这么做。先取名节,再取性命。然后将名节和性命一起摊开给天下人看。对女子来说,没什么死法比这种更惨烈了吧。尤其你这种名动天下的,”
宠妃。
他没说出来,一如既往谨慎。但屋内三人都懂了。
只是这样一番话,实在隐晦又莫名其妙。待人走远,顾淳风眨眼:
“他在说谁?”
阮雪音也没完全听懂。白后?
这般清楚她行踪,这般稳准狠的杀局,这般人多势众环环相接,确实最可能是本国势力。且极可能是皇族势力。
“昨晚那些人,”她转而问沈疾,“倒这般难对付,你都追不上。”
早先淳风说,沈疾拦路、上官宴顺利消失之后那群人立马掉头分散撤离,中箭者有死有伤。没受伤的不好追,以沈疾实力,受伤的也一个都没抓到?
沈疾微启口,欲言又止。淳风一咳,“那个,嫂嫂,我的错。我不是趴在旁边嘛,又在屋瓦沿儿上,看人跑了也想起来追,踩滑了瓦片,他忙着捞我,这不就,”
失了时机。
阮雪音暗无语。这种时候,不会功夫确是碍事的。回去之后也让顾星朗教几手?
“受伤那些,当场自尽了。”沈疾道,“其实若分毫未耽搁,也来得及阻止他们吞药。”
“知道知道了。”顾淳风撇嘴,“下回你就让我掉下去,摔断一条腿或者直接瘫了算了,反正你养,后半辈子你受罪,我又无所谓。”
沈疾干咳。阮雪音傻眼。进展很快嘛,无怪顾星朗同意她跟来。
“但死人,属下也带回来一个。”沈疾沉声,“夫人要不要看看?”
以昨夜所述时间计,到此刻,人已经死了逾八个时辰。
会有些骇人。阮雪音心知身为医者不该怕死人,但她还没有真的见过死人。
尤其这种死后好几个时辰未作处理的人。
上官宴嫌晦气,更烦有气味,人被停放在东北角一间窄屋里。
阮雪音同顾淳风一人一条丝绢掩鼻进去,并立在门边。沈疾走近,掀开那人身上白布,人已经没了初断气几个时辰的僵硬,面色黑沉,嘴唇青紫,暴露在衣料外的皮肤上蔓延着些不寻常斑纹。
该是服毒所致。
“夫人能看出此毒来历么?”
用毒渊源也是重要线索,阮雪音自然明白。她目力好,隔着这般距离其实能看清楚,但要精确判断,身为医者,是该过去的。琇書蛧
盛夏炎热,屋内无窗,长时间密闭,气味相当重。她更紧捂了口鼻,强撑起一身气力,一脚脚如踩在棉花上,刚至跟前看了一眼便禁不住干呕起来。
“别看别看了!”顾淳风也捂紧口鼻箭步冲过去,一把将阮雪音往旁边拉,一壁拍她后背,“虚成这样,站在太阳底下都要倒的人,哪里受得起这副罪。嫂嫂我们走。”
阮雪音摆手顺气,勉强止住呕,“无妨。从前没见过,须练一练,适应了就好了。”
她千里而来替顾星朗办事,这种小场面都经不住,何谈来日。且真有风起云涌那日,她这一身医药修为想要大用,也必得不惧各种骇人状况。
遂一拍淳风手臂示意她放开,捂了口鼻又过去。淳风怕她再看要倒,只好捂了口鼻跟,凑近一看,也几乎呕出来。
阮雪音站着看了片刻,迫使自己不移目光,渐觉适应,蹲下身,忽反应没有器具,仰头欲问。沈疾递过来一把匕首,
“夫人且用这个。”
她接了,用匕首尖端挑开那人衣料各处瞧,胸口、手臂、腹部,又由沈疾将其翻了面,再看后背。
最后她拿开丝绢,气味扑上来。胸腔和胃腹开始猛烈抽动,她强自压了,蹙眉凝神半晌。
那毒该是无味,至少已经自血液中消散或者被尸身吸收殆尽了。
其实真要验尸,步骤要繁琐得多,也可怖得多。但一来她真的没准备好,二来各项条件皆不允许,三来,这方面老师教得少,只大致说过,她不一定完成得好。
而这种事完成不好,可能要做一辈子噩梦。
遂起身与淳风出去,待沈疾也出来关上门,三人同行慢回西厢房,阮雪音低声:
“就我所知,能叫人立时殒命且在死后于皮表生出此类斑纹的毒,四种。其中两种为白国独有,但范围很大,不是什么秘药,谁都可能用。”
换言之,不是关键线索。
“又不是傻子,岂会用你瞧得出来路的东西。”却见上官宴一摇三晃迈进来,手里一方大托盘,里面三碟一盅一碗白米粥,碟中琳琅摆着几样色鲜可人的小菜,“过来吃饭。”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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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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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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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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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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