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让她觉得负担。
她不通人情世故,未涉男女之事,但也基本明白那些话在暗示什么。
当然不是那么简单。
自己确是来借东西,没作其他打算,看样子顾星朗也信了大半。但她毕竟于场面上答应过崟君,会力所能及帮些忙。
彼时阮佋上山来求,自是为了送她来祁宫做内应,如天下人所想。老师想看河洛图,于是将计就计同意了。至于她入宫后要不要帮忙,老师全无主张,只说随她自己喜欢。
而事实是,她一来半年多,半个字都没传回过锁宁城,想来阮佋已经有些急,却又不能写信来催。
但无论她传还是没传,对崟国帮还是不帮,作为祁君,顾星朗都不可能对她彻底放下戒备。连段惜润这种到目前为止既无个人本事、又无母国意志、几乎零疑点的姑娘,他都留了一层小心。
更何况她。
并非顾星朗多疑。完全是时局所迫。他能善待甚至亲近她们,已算有心有魄力。
而自己的身份就实在复杂。既为崟国公主,又是蓬溪山大弟子,入祁宫是要进寂照阁看河洛图。熟读青川史,懂谋略;带着曜星幛,常观星;甚至看了许多人的星官图,心里也一定有许多判断和计较。
这些还只是目前能看到的牌面。
如果她是顾星朗,一定离这样的姑娘远远的,如非必要绝不过多往来。
就像他一开始那样。
因为如果她还有隐瞒,对他、对祁国来说就是重大风险。
而保持距离,尽管不能保障什么,至少可以降低风险。
所以哪怕他和她现下相处不错,甚至颇熟悉,但也就止步于此。他绝不会真的怎样。
怎样是怎样呢?
她拒绝往下想。总归她不可能与人分享夫君,不可能一直留在祁宫,那么所有这些便不用花时间考虑。它们并不存在。
脑中一通急转,她有些头疼。手握小银匙再舀一口红参汤,发现已经见了底。
云玺不知何时开始整理起她的衣橱,那些湖水色按深浅被她排得层次分明,阮雪音心下微暖。
“差不多就可以了,总归都要用,哪里需要整理这么好。”
云玺转回身笑道:
“夫人的衣裙全都一个颜色,有时候单拎出来,根本分不清哪件是哪件。还是大致排一排,有比较,取用时也方便些。”
她说完才发现阮雪音脸色不大好,
“夫人可是累了?尚在未时,正好午睡,夫人去眠一眠吧。奴婢这就收拾好了,马上出去。”
阮雪音越发觉得头疼,略点点头,起身往床榻去。
云玺加速将衣橱拾掇利索,便轻手轻脚掩上门离开。
午后宫中总是更安静些,两三个婢子正蹲在前庭打理那些白色银莲。
“这银莲花最忌高温多湿,好容易熬过了暑气,千万少浇水,且只能往土里浇,切记别朝花朵儿喷水。”
说话的是棠梨。便是数月前折雪殿走水,与那名领头侍卫讲话的姑娘。
云玺听着颇满意。棠梨今年十七,相比那些十四五岁的小丫头,也算有些资历,虽然爱聊天闲话,但做起事来从不含糊。云玺平日里多在照料阮雪音,殿中其他事务便一应由她张罗。
“这银莲白朵儿黛蕊,当真是好看,可惜只最后一茬儿了。”
“那有什么,咱们折雪殿遍植奇花异草,这银莲谢了,还有金花茶,最近昙花也还在出苞,前儿夜里我见了一朵正开的,当真美极。改日也该请夫人来看一看。”
“夫人每日大夜里从挽澜殿回来,忙着梳洗安置,哪里有空熬着看昙花。”
“也是。说起来我入宫四年,还是头一回见挽澜殿的轻辇载除君上以外的人。便是瑜夫人也不曾有过这般待遇。”
“谁说不是呢。而且夜夜来接,从前哪里有过这样的事。”
“但君上至今未来过折雪殿。听雪灯也没有亮——”
那两名小婢你一言我一语说得热闹,论及此对视一眼,都明白对方疑惑,又还是小姑娘,觉得不太好意思,就此顿住。棠梨腾出手来戳其中一名小婢的额头:
“你们才多大点儿,就操心这些事,也不害臊。”
那被戳了额头的小婢反而褪了臊意,巴巴道:“咱们在折雪殿当差,自然处处为夫人着想。前几个月咱们这儿跟冷宫也没大区别,不知遭了多少笑话白眼,如今夫人总出入挽澜殿,御膳司、造办司那帮见风使舵的,才对咱们上心些。”
她歪着头想一想,不解道:“但是棠梨姐姐,君上既同夫人要好,为何不来折雪殿?”
另一个小婢赶忙呼应:“可不是。君上不来折雪殿,听雪灯亦没有亮,那咱们夫人到底是承宠了还是没承宠?”
云玺听她们越说越过火,终于忍不住佯咳出声。
午后庭中寂静,这一声咳可谓振聋发聩,那两名小婢连带着棠梨都唬得一跳。
“云玺姐姐。”
“胆子越发大了。夫人一向不喜欢咱们议论这些事,你们倒好,大白天站在这儿说。”
棠梨嘻嘻一笑,扯了云玺一角衣袖软声道:“姐姐莫怪,此刻夫人在内殿,也听不到。咱们这不也是替夫人着急。”
云玺伸手点一点她鼻尖:“夫人都不急,你们急什么。传出去了,不知道的,还以为夫人天天盼着圣宠呢。”
其中一名小婢不解:“云玺姐姐,这后宫里,哪位主子不盼圣宠呢?”
关于阮雪音的身份,关于青川时局,祁宫中不是全无议论。但她们都还是十几岁的小丫头,哪怕有所耳闻,到底不会真正放在心上。自家主子是否承宠,有多少恩宠,才是她们最关心、也最乐意谈论的话题。
只听另一名小婢若有所思道:“不过说起来,瑜夫人好像也不盼圣宠。但听说最近两个月,倒去了好几趟挽澜殿。”
云玺不意她们竟消息灵通,无奈笑道:“很多事情,咱们做下人的并不清楚。所以主子的事不要胡乱揣测,更不要妄自议论,做好分内之事便好。”
先前发问的小婢撇撇嘴,小声道:“唉,听说君上与瑜夫人青梅竹马,自幼一起长大。这听雪灯就是要点,怕也不会是为咱们夫人。”
m.xiumb.com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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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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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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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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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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