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男人从鼻腔里发出极低的一声,像是嗯,又像是哼。
那道被推开的门再次缓缓合上,刺眼的光线渐渐变细变窄,直到变成一条丝线,彻底被黑暗吞噬,那里面传来的脚步声也愈发的远,在寂静的走廊里,发出哒哒哒的高跟鞋声。
片刻后,男人将埋在沙棠后颈的脑袋抬起,轻声道:“走!”
沙棠以为门的背后会是一个巨大的荒谬,会有很多人,甚至感觉到紧张,联想到很多可怕的展开,然而不是,门的里面还是…门?
这个空间大概是七八十个平方,空无一物,巨大的水晶灯垂坠在半空,缤纷的碎光落下,将十米开外那十几扇门照耀得如同万花筒般绚烂。
两人并肩上前,沙棠脚下微顿,这个下面…是空心的!行走在上面,能明显感觉到踏踏的声音,像是有人曲起指节扣响柜门,发出空洞的回响。
“选那一扇门?”
陈贺偏头看向提出疑问的沙棠,像是考虑般唔了一声,然后说到:“随便吧,都一样。”
“都一样?”沙棠对这一回答充满了不信任,如果都一样有必要白费力气弄这么多门吗?
“嗯,”像是想到了什么,陈贺轻轻的笑起来,压低声音道:“反正门后面都是怪物~”
沙棠:“?”
缓缓缩回已经贴上门的手,没忍住那种被恶心得起鸡皮疙瘩的感觉,又在衣服上蹭了蹭。
男人抓住他的手,垂眸看到那手心都蹭红了,眼底闪过一抹心疼和自责,他俯身在沙棠的手心上轻轻落下一吻,像是秋天的落叶飘进小小的水洼,勾起一圈圈涟漪。
指尖蜷缩,沙棠反手就推着男人的脸远离,“不要浪,先说解决方法!”
陈贺有些遗憾地看着他背在身后的手:“我们可以走条轻省的路。”
说着他手掌抬起,悬浮在半空中,一道黑色的迷雾从他的指间盘旋而出,渐渐形成一根手杖般的存在。
手杖通体漆黑,内里有暗金色的流金,仿佛是深海中发光的龙鱼,蜿蜒着逆流而上。
陈贺一手握着手杖,一手趁沙棠不注意揽住他的腰,手杖于半空中垂直落下,敲打在地面上,发出“咚”的巨响。
随即,透亮的瓷砖地板像蜘蛛网般龟裂,并迅速的往外扩散。
沙棠能感觉到脚下那颤颤巍巍地瓷砖在做最后的挣扎,“你就,啊啊啊啊——”
话没说完,身体就随着哐当的一生猛然下落,失重感袭来,沙棠不自觉地将双手环上男人的腰,这个时候还讲究什么,要不是他动作不够快,他都恨不得把腿都盘上去。
跳楼机下落速度很快,在尖啸的风中,沙棠似乎听到那个被他死死抱住的男人的笑声。
这个老变态!
沙棠以为落地就算有道具也难免姿态难看,然后在他眼前能看到地面的瞬间,那道黑色的迷雾再次涌现,像是阿拉丁的飞毯铺在他们的脚下。
然后他感觉身体下坠的趋势在不断的减缓,每一次迷雾被驱散,都会及时出现在下一个位置,继续接住他们。
在别人看来,他们就像是踩着黑色的天梯而来。
“这是谁?”一个身穿西装,头上抹了几斤发油的男人喃喃道。
他旁边的女伴穿着暴露,仅几块单薄的补料遮住特殊部位,突然遭遇这样的变故,女郎惊呆了,甚至没注意到她肩上的带子滑落。
脚堪堪落地,沙棠几乎是下意识地膝盖一软身体就滑下去了,若不是男人的手还紧紧箍着他的腰,这一跪就跪结实了。
没有安全措施的跳楼机不要坐,否则后果很严重,沙棠再一次透彻。
不过他读书的时候也没少参加极限运动和刺激的游玩设施,所以仅仅是几个深呼吸的时间,他就已经调整好了状态。
他从男人的怀里抬起头,想要打量周遭的情况,却被陈贺眼疾手快地捂住了眼睛。
“不要看…先不要看。”陈贺的声音听上去有些沉,像是在压抑着某种即将喷发的情绪。
“你…你,你你…你们几个把衣服穿上!”陈贺的手挨个点过几个身着不整的男女。
在他们空降以前,那些人正在“酒池肉林,寻欢作乐”,衣服被丢得到处都是,场面肮脏又凌乱,像是猪圈里互相满足的肥猪,令人作呕。
这种恶心的画面陈贺怎么可能让沙棠看到。
被他指到的女性,先是被他俊美又熟悉的脸震惊到,在男人如同暴风雪来临般的脸色下,立刻颤抖着去寻找自己的衣服。
但是之前太混乱了,这个屋子里的人也不少,零零落落地根本就找不到。
有两个也被点名的男人皆是肥头大耳,不着寸缕地仰躺在躺椅上如同一坨堆叠的猪大肠。
被陈贺点到了,其中一个男人下意识地就想要弯腰去捡自己的衣服,但是碍于太过肥胖,手又短,够了好几次都没能抓到椅子脚胡乱堆叠的衣服。
他面色涨的通红,狠狠地踹了一脚跪在脚边的女人,喘着粗气道:“你他妈瞎啊,不会给我拿一下,看老子笑话是吧!”
说着他就要站起身,给女人一顿暴揍,肥胖的身体被人拦住,躺在他旁边的是他哥,叫王岚山,兄弟二人都是协会的资深会员,协会每周一次活动,他俩从来不会缺席。
“小弟,坐下,”那躺着的王岚山脸上带着几分讥笑,丝毫不介意自己被人看光,“都说陈影帝洁身自好,没想到也会来这种地方。”
陈贺挑了挑眉,笑道:“我叫你穿衣服,听不懂?”
王岚山何曾被人这般挑衅过,一下下就气上头了,但是考虑到对方的身份,他又压下火气,眯了眯被肥肉挤成一条缝的眼睛,自认气势十足道:
“陈影帝,如果您是来玩的,我很欢迎,但如果是来捣乱的,那就不好意思了……”
话音刚落,“哐当”金色的大门被人暴力推开,是外面听到动静进来的安保人员。
领头的队长面色不动的打量着眼前的情景,显然是已经习惯了这污糟的场面,后面的队员则是个个愣在原地。
这协会的安保人员每个月都会新招,所以严格来说,除了队长是没有老队员的,他们每个星期只能上一天的班,就能领到别人一两个月的工资,被别人羡慕的不行。m.χIùmЬ.CǒM
然而此时诺大的屋子里,二三十个男男女女厮混在一起,场地中央是一个巨大的浴池,里面是猩红的葡萄酒。
他们对于这个会所私下也会有所猜测,不过多是浴池,温泉会所这一类的,万万没想到,第一次进来就会看到如此香艳又迷乱的场景。
突然闯进来这么多人,场面瞬间混乱起来,尖叫声此起彼伏,那些或是活跃在报纸,或是歌舞厅牌面的女人都纷纷捂住脸,用衣服将脑袋遮住。
一直强作镇定姿态的王岚山也破功了,慌慌张张地翻身去捡自己的衣服,带倒了躺椅,“哐当”翻下去,发出地动山摇的动静,将所有人的目光都吸引了过去。
而那翻倒的躺椅一动不动,下面的人像是死了般,只有肥胖的屁股和粗短的腿还暴露在外。
被捂着眼睛的沙棠轻轻地眨了两下眼睛,纤长的睫毛在陈贺的手掌心轻轻搔挠,想要看看外面的情况。
陈贺瞥了眼周遭,确认没有什么糟心的玩意儿,这才把人放开。
沙棠眯了眯眼,等眼睛适应突然归来的光线,视线在屋里转了一圈,然后微微睁大眼睛,被眼前的混乱惊到了。
不过看到除了门口的保安,其他人都是一副衣衫不整,妆容凌乱的样子,沙棠哪里还会不明白发生了什么。
他指着那个在躺椅下装死的屁股问道:“这是在干嘛?”
陈贺扫了一眼,又厌恶地挪开,把之前的情形简单地跟沙棠描述,只是听这些只言片语,沙棠就已经能想象到其中的污秽。
他又看了一圈,发现了一件奇怪的事情,“赵青茗怎么没在这里?”
“你们堵着门干嘛?”
两个声音同时出现,沙棠愣了愣,看向被保安挡住的大门,随着这声音,那些保安像是摩西分海般向两边散开,将后面的两人暴露出来。
正是陈贺落跑的男女主角,梁子涛和赵青茗。
大概是因为沙棠他们不走寻常路,两点之间直线最短的,即便是出发时间完,结果还赶在了男女主前面。
看到陈贺,梁子涛也明显愣了一下,他的目光从陈贺身上跳到沙棠身上,有些惊疑不定,不知道这两人怎么厮混在一起,还……
抬头看了眼破了个大窟窿的天花板,出场似乎还挺拉风的。
感受到他眉眼透出来的暧昧,沙棠的指甲有些不自在地抠抠掌心,在别人看不到的角度。
“陈导,你怎么在这里?”梁子涛面色看上去没有什么变化,就像是日常寒暄问吃了吗。
陈贺笑起来,也很是坦然道:“过来找我的男女主角,戏拍到一半,人没了,这不是浪费我的成本吗?”
梁子涛看着这乱糟糟的情形,冷笑道:“陈导的找人,就是先把别人的屋子给拆了?”他说得直白,毕竟碎石全都堆在陈导和沙棠身周。
赵青茗现在梁子涛后面,眸子里闪过一抹诧异,还有些许困惑,似是不懂事情的发展走向。最开始,她以为陈导也是这里面的会员,但是会所里的剑拔弩张让她立刻推倒了这个猜测。
“我也不想,但是这房子似乎盖得不太结实,走着路都会塌房……”
听到陈贺似是而非的回答,又像是在暗讽,沙棠忍不住扬起唇角,原来这人说话欠揍是全方位无差别啊!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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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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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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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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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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