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院中有人唤他姓名,彭胜直接拉住陈娘子的胳膊,一个大力将人拽入房中而后迅速关门以背相抵,没办法这时候的房门内部只有一根小小门栓,别说刀剑,随便来一男子狠踢一下就能弄开。
这个动作十分危险,若是来人直接插刀入内,彭胜怕是立时就要重伤,幸好陈娘子也不是寻常没经过事的闺阁女子,就在彭胜拉人抵门的功夫,她已经憋足了劲拉着屋中的八仙桌,来到了彭胜身后。
这么大动静,彭胜自然知晓,他刚感到陈娘子碰了自己一下,就迅速地侧身抬手与陈娘子一起将八仙桌抵在了门前,然后侧目示意陈娘子抵住桌子,自己奔向屋内木箱准备拖着去堵窗户。
说起来时间很长,但此时若有手表在,就能看到这一连串的动作连三分钟都未到。
哈哈哈哈
眼看彭胜马上就能堵住窗户,院中再次传来一阵大笑声。
“彭胜,就你这点本事,究竟是如何在诸县将苦主彭三娃子杀人毁迹,还逃脱了那昏官蠹吏的眼睛的?你以为凭这几件家具就能挡住爷爷我进屋吗?也就是爷爷心善,否则立时放火烧你,你又奈何?还不若把做下的恶事一一阐明,爷爷我看在你老实应答的份上,只捆你去官府投案,如何?”
本来不管外面说什么,彭胜都在埋头垒木箱挡窗户,可陈娘子却再也淡定不了。若不是此时不辨来人敌友,陈娘子真想立刻冲到彭胜旁边揪着他的衣袖询问真假,而不是压着嗓音询问彭胜:
“你是不是慧娘亲弟我不管,但你不能杀人啊。”
看唯一的队友有反水的风险,彭胜不得不停下动作冲着陈娘子翻了个白眼:“他说什么你都信?说不定他正是那耿家二爷请来的帮凶,想诳你我出去。你放心他不敢放火,放火事就大了,非把官府引来不可。另外我就是三娃子,我的身份可是被汴梁开封府的大人查过的。”
听到开封府三字,陈娘子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这几年开封府包大人的威名在恶徒中盛传,陈娘子作为被裹挟的一员,自然对其事迹知之甚详,因此她再无疑虑开始专心抵着房门。
“哼,开封府又如何,那包拯当官伊始就因为将嫌犯杖毙于堂前,被朝廷免官去值,盛名之下其实难副是三岁娃娃都懂得的道理,再被你这恶徒诓骗又有何奇怪?彭胜,爷爷已无耐心,你若在五数之后还不自缚出门,就休怪我无情了,到时候你那野鸳鸯怕是也要遭殃,你可——”
“放你的狗臭屁!”
彭胜还未说话,一直抵门的陈娘子却暴怒出声骂道:“包大人的声名岂是你这恶人能诋毁的吗?你说那事绿林中谁人不知,包大人首案就不惜自身,将那赵大杖毙于堂前,替冤死百姓伸冤,你却在此处处诋毁,可见你也不是好人。既如此,你何不直接进来,将我与这彭兄弟斩于刀下,以全你恶名!老娘若是喊一声痛就是小娘养的!”
不......,我并不想被斩于他人刀下。
背靠木箱抵着窗户的彭胜目瞪口呆的看着陈娘子发疯,有心想说些别的让外面的男子不要恼羞成怒,又一时什么都说不出来。
至于吗?外面那人说的是包拯,又不是你爹,你也太激动了吧......
“啊,那什么。”彭胜刚说了两个语气词,就不知道该怎么继续了,这下子,双方立刻陷入了短暂的沉默中。
恰在此时,王家大门再次被人大力拍响,这剧烈的动静吸引了双方的目光。
“王家娘子!你有事吗?回个话!!官府兵卒巡逻至此听到你家有异常动静,王家娘子?!你若是三数之后还不说话,我们就撞门了!”
什么巡逻,是监视他们的衙役吧......
听到熟悉的声音,彭胜紧绷的神经总算放松了一下,他对着陈娘子说道:“是龙拘提,这下子起码咱两个有人收尸了。”
说罢,他第一次高声冲院中人喊道:“这位英雄,听你话语,你也不是那嗜杀之人,请务必信我一回!不管你是被谁蛊惑,以为我杀了彭三娃子,但这不可能,因为我就是三娃子本人,如假包换!你若不信,可待我寻到姐姐彭慧娘后,一起去官府核实,到时候时间地点随你选!”
回应他的是‘砰’的一声被撞开的院门,和龙拘提派人四下巡查的喊声。
“快,将所有灯烛点起,一个角落都不要放过!”
虽然确定是援兵已到,但彭胜还是准备吩咐陈娘子不要急躁,万一是歹人模仿就坏了,可他甫一转头就被陈娘子逗笑,原来陈娘子也与他一样想法,此时正偷偷地向他示意不要开窗。
对视之下,闹了陈娘子个大红脸,也是,一个能千里迢迢赶到这里的人怎么可能没有防人之心呢?是她小看人了。
‘咚,咚’
两下缓慢的敲击声缓解了陈娘子的尴尬,她透过门缝看到正是龙拘提在敲门,而且他还明显不是一个人,身后一直有人影晃动。
“王家娘子,出来吧,屋舍前后我们兄弟都已查过,并无生人踪影。”
龙涛心思不属地慢慢敲着门,却想着手下兄弟的汇报——整个王家宅院各处均无飞爪痕迹。若真是如此,来人应该是直接越墙而入,此等轻功应该是江湖上的高手,可这样的人又为何要与彭胜这种毫无武功的人为难呢?难道这彭胜真是杀人凶犯,可以他的眼光,又实在瞧不出彭胜周边有血腥气,唯一可虑的也不过是文人做派和粗粝模样不相匹配......
等彭胜与陈娘子收拾好客房摆设与龙拘提在院中相见时,已是半夜子时,看着周围密密麻麻的衙役,彭胜不由苦笑,从陈娘子暗示他府中来人,到龙拘提带人砸门,前后也不过十分钟左右吧,这县衙的官老爷究竟是在监视他什么呢?总不能说怀疑他是杀人凶嫌,之前在县衙内所说话语都是麻痹他的吧。
“这么晚还惊动了龙拘提,我与嫂嫂真是深感愧疚,反正各处屋舍都有床榻,要不龙拘提与各位差爷今夜莫要走了,就在此将就一晚,我和嫂嫂再给各位弄些吃食?”
原本彭胜以为他这么一说,龙拘提自然会不好意思地退走,谁知对方却连想都没想就立刻答应了下来。
“也好。我们留在这里也不至于让王家娘子再受惊吓,不过吃食就不必了,此时天色尚早,大街上还有人卖些小食,我们自理便是,彭兄弟大可安心睡下。只是——”
龙拘提抬头看了看周遭,随手一指对着彭胜说道:“彭兄弟你看你这屋舍靠近院墙,太过危险,今夜你就不要在此歇息了,我待会指个人带你去城中最大最好的客栈安歇,放心一应花费都由官府承担。”
“万万不可,龙拘提莫不是欺王家无人,竟要将我嫂嫂一人扣在家中?你若敢如此,我彭胜豁出性命不要,也要去问问本地县太爷,这郧县究竟还是不是大宋治下,竟任由胥吏欺负孀居之人?”
龙涛几次想插话,都被彭胜那吐沫横飞的模样逼了回去,他只好轻皱眉头忍着漫天飞舞的吐沫等彭胜喊完后才略做解释:
“彭兄弟,你误会了。我的意思是,今晚你和王家娘子都去客栈暂避,等我们兄弟将这府中细细检查过后再请你们二人回府。你请放心,你们可以将家中财物随身带走,我等定不阻拦。”
呵呵,搜查就搜查,非要找个由头,难不成这郧县县令的令牌都用完了吗?还让你这么费劲巴拉的寻找机会。
对于这种事情,彭胜作为一个客居的外人不能直接做主,他只得看向陈娘子,等待她的决定。
“既如此,我与我家叔叔就听龙拘提吩咐了。”陈娘子谁都没看,就是龙拘提言语间有违礼法,她都无动于衷,毕竟要说礼法,她家中无佣仆还留一异父异母的叔叔在家,早就把礼法违得啥也不是了。
看陈娘子如此洒脱,彭胜也不再纠缠,为了彻底打消官府疑虑,他甚至都没要求回屋收拾,只身就要跟着差爷去往那城中最大最好的客栈,还是龙拘提看不过去,主动拦下了他们。
“王家娘子,你不回屋收拾些财物吗?”
陈娘子淡然一笑,抬头看了看龙拘提的脸,再次垂目言道:“龙拘提,你我乡邻近两载,我家中究竟是何种情况,想必你也心中有数,如此又何必言语刺|激我。我也不诳瞒你,自打我家当家的去了,我就一直在家中翻找房契地契,结果数天下来一无所获,就连这几日的花费,都是用的我之前积攒下的私房钱,如此你让我去收拾什么呢?”
说罢,陈娘子略一福身,径直走到彭胜身边等待龙拘提放行。
看到龙涛又看向自己,彭胜赶忙说道:“龙拘提莫要看我,我到郧县时身无长物,就连这衣衫都是我那蒙难的兄长所赠,没有任何东西可以收拾。龙拘提,时辰实在是不早了,要是没其他事,不如让我叔嫂去客栈歇息?当然若是龙拘提觉得那最好的客栈花费太高难以承受,也可以将我们叔嫂随便安置到一间客栈,只要花销是官府承担就行,我们不挑。”
看什么都没试探出来,龙涛只得挥手放人再不看两人一眼,现在重要的是这间宅院。这地方他一年前就想进来了,却总被人所阻,如今可是要好好翻翻,看能不能翻出个惊喜出来。
“赶紧干活,咱们就这一晚上的时间,若让我知道谁家偷懒,我就给县令进言,让你们直接领上十年的杂役!”
身后再发生什么已经与彭胜无关,一路上三个衙役随身也让他没能产生任何冒险的想法,就这么安安生生的来到了郧县最大的客栈——玉白客栈。
玉白?
‘⽟瓶泻尊中,⽟液黄⾦脂’吗?这客栈是酒楼改的还是东家是白居易的诗迷?
看了眼客栈招牌,彭胜跟着衙役就走了进去,耳听得他们被安排在单独的院落中也并未感到惊讶,能有独门独院住总好过与人挤大通铺吧。
这一折腾就过了子时,听得远处锣响,彭胜准备喝杯水就睡,哪知一掂茶壶却空空如也。
还最大最好的客栈呐,水都没备。
但这毕竟是小事,彭胜也不在意直接拎着茶壶走出了房门,本来是想找个衙役借些,出门却看到对方已然熄灯,他又不好刻意闯到陈娘子房中,犹豫一瞬,觉得没水总不是他的责任,何必如此小心翼翼,索性拎着茶壶走出了这疑似软禁的小院,打听着朝客栈厨下走去。
走出二十余步,彭胜突然与人相撞,被对方手中的酒水泼了一身。
“诶呀呀,是在下的过错。兄台莫急,在下房中有备用衣衫,先供兄台换洗,待明日衣坊开门,在下定当赔付。”
“不用了。”彭胜瞄了来人一眼,立刻意识到此人身怀武功,秉持着君子不立危墙之下的理念,他立刻拒绝,连水都不打了,转身就要回自家居所。wWW.ΧìǔΜЬ.CǒΜ
“哪能不用呢?”可来人却不依不饶,缠着彭胜不放,大有你不答应我就不让你走的架势。
如此彭胜自然晓得这人是为己而来,心下更是不耐烦,一整天了,他就没能消停一时半刻,这些人就没个完吗?
“兄弟,我虽不知道你是谁,但是我就住在那间院落,院中还有官府差爷在,你确定你要再此地与我纠缠吗?要是你真是无意,干脆通个性命,明日我去找你,行吗?”
那人看着彭胜,突然笑了起来:“如何不行?本就是无意,自然可以等待。我姓金名懋叔,是来这郧县做生意的商人。那就说好了,明日我上门拜访,兄台可不要拒之门外哦。”
nd,这化名,锦毛鼠怎么找我来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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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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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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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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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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