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原大叫着,快步奔下,他要帮助这个堕民少女,先前若不是他让那女孩子躲着不要出来,这女孩子是可以悄悄溜走的,不过听这三个喇唬的口气,就是追到堕民巷也要把这女孩子搜出来,暂时逃掉了也没用,喇唬太嚣张,堕民太卑微。
张原这样锐声大叫是为了引人来围观,山下就是大善寺,大叫“秃驴抢师太”可谓耸人听闻,和尚们香客们听到了必来围观,那样他就安全了。琇書蛧
三个喇唬见张原大喊大叫跑下来,都是一愣,这小子失心疯了,什么乱七八糟的瞎叫唤?
二虎叉着腰,喝道:“别理那小子,揪这贱人出来。”
四虎、六虎钻进灌木丛,那堕民少女就往树丛深处逃,但杂树乱藤很难走,四虎、六虎两边一抄,她很难逃了。
张原奔到二虎跟前,怒道:“你们想干什么,这女孩子曾在我家帮佣,你们这些秃驴想干什么,秃驴!抢师太的秃驴!”
二虎被骂得莫名其妙,伸手在头顶网巾一摸,头发网巾都在啊,两眼一瞪:“小子胡说什么,少管爷爷们的事,快走,快走。”倒还不敢对张原怎么样,喇唬不是强盗,畏强凌弱本就是喇唬的生存法则。
树丛中的堕民少女已经被两喇唬逼住,那少女叫道:“别过来,别逼我,我,我会打人的。”
那六虎淫笑道:“嘿嘿,你还会打人,来呀,打我呀。”
四虎道:“贱人出来,听我二虎哥发落。”伸手抓住堕民少女的手臂,就往外拖,不料那少女手臂一回,力气大得异乎寻常——
四虎一个踉跄,差点栽倒,骂道:“好贱人,干粗活倒是有两把子蛮力,不信拖不了你出去。”猛拽那少女的手臂——
堕民少女惊慌道:“别逼我,我真的要打人了!”
那六虎笑道:“四虎哥你也忒没用了,一个小女孩对付不了,瞧我的——哎哟——”一跤摔倒在地。
四虎叫道:“这贱人好象会武艺。”
六虎爬起身,怒道:“不信咱两个大男人对付不了这么个小贱人——”
……
张原在树丛外看不明白,但听这动静,似乎这堕民少女身手不错,两个喇唬拖不到她出来,这少女还在惊慌地叫着别逼她,不然她会打人——
张原跑开几步,离二虎远点,叫道:“喂,小姑娘,你打得过就尽量打,不用怕,打倒他们,少爷给你作主,少爷衙门里有人,你尽管打好了。”
这时就要装纨绔,不然那自卑惯了的堕民少女是不敢向良民动手的,以贱殴良,罪加一等,堕民少女显然是怕这个。
就听那堕民少女略显稚嫩的声音问道:“当真?”
张原应道:“当真,尽管放开手脚打——”
那堕民少女道:“那算你打的,不怪我。”
张原道:“对,就是我打的,见官也这么说。”
“你说什么!”
那二虎凶神恶煞向张原逼过来。
张原已经听到山下寺院的和尚们有动静了,被骂秃驴,是可忍孰不可忍,佛祖也不是一味慈悲,也会金刚怒目,和尚们很快就会赶来察看——
见二虎气势汹汹逼过来,张原稳稳站着不动,说道:“你动我一下试试,我敢保证你在山阴无立身之地。”
二虎还真不敢动,只是色厉内荏道:“关你屁事,这堕民贱人以次充好讹我银钱,难道不该惩罚。”转头不理张原,冲树木里骂道:“两个废物,半天揪不出那小贱人——”
话没说完,就听得“噼啪”几声,然后就是二虎、四虎两喇唬的倒地呼痛声,树枝“沙沙”响,那堕民少女出来了。
二虎吓了一跳,退步几步,吃惊地看着这堕民少女,一边问:“老四、老六,你们怎么了?”
回答他的是一阵呻吟叫痛声。
张原大喜,没想到这堕民女孩子真有这么强的身手,咦,这女孩子模样怎么有点怪?
那堕民少女发髻乱了,长发披散下来,映着正午的阳光,丝丝缕缕泛着黄金般的色泽,肤色白得异样,不象一般女子那样的白,脸上有一道被树枝刮破的血痕,一双眸子看向张原,那眸子幽黑中隐显宝蓝,好似永昌府出产的黑棋子,身高和张原差不多,但容颜明显稚嫩,年龄应该比张原还小——
这堕民少女一出树丛,先是反手扶了扶背后的竹篓,那些橘子对她来说显然很重要,另一手抓着方才掉下来的裹头蓝帕,问张原道:“这位少爷,这个人要不要打倒?”指了指二虎。
张原喜道:“打倒,揍他,算我的。”
“好。”这堕民少女见有人撑腰,那就毫不含糊,身子一矮,动如脱兔,眨眼就到了二虎面前,二虎怒吼着单拳朝堕民少女脸部猛击,堕民少女身子微侧,就已闪过,一脚踩在二虎脚背上,同时挥拳击中二虎心窝,二虎叫痛弯腰,堕民少女飞脚横踹,二虎倒地。
张原瞧得眼花缭乱,赞道:“打得好!”
“谁在本寺后山叫骂打人!”
“是哪里来的行脚僧吗?”
“阿弥陀佛,施主造下深重的口业——”
张原回头一看,大善寺的僧人们上来了,一大伙,有的还抡着棍棒。
这堕民少女一见来了这么多人,又惊慌起来,说一声:“多谢少爷。”就向山岗上跑,一边跑还一边用蓝帕裹头,纵跃之际,有橘子从她背后竹篓抖了出来,这堕民少女立即察觉,回头见那只橘子一路向张原滚下去,便没去拣,回身奔上山岗,从山那边下去了。
那只红红的橘子一路滚到张才脚边,张原俯身拾起,见表皮都摔破了,露出多汁的橘瓤,剥去橘皮,掰一瓣橘瓤送到嘴里,又甜又水,这橘子不比杭州的塘栖蜜橘差啊。
“阿弥陀佛,这里发生了什么事?”
一个中年僧人为首,十几个大善寺和尚拥上来了,见一个青衫少年悠闲在站在山道上剥橘子吃,边上一个汉子捂着胸口在叫痛,左边树丛中又歪歪倒倒走出来两个汉子,一个捂着嘴,一个捂着眼,骂着贱人。
张原道:“大师父,方才有个和尚打倒了这三个喇唬,扬长走了。”
中年僧人瞅了瞅那三个汉子,果然是喇唬,常在寺前骚扰香客、恣横勒索,冷哼一声:“你三人再敢在本寺周边为非作歹,本寺将报官严惩。”好言问张原:“小施主可知打人的是哪里的和尚?”
张原道:“不知。”
中年僧人又问:“似乎听得有什么师太,这又是怎么回事?”
张原心道:“这和尚好耳力,我在山上就喊了那么一句师太,他就听到了,嗯,和尚禅坐,也能心静生智。”说道:“只有和尚,没有师太。”
那二虎揉着心窝坐起身,喘着气骂道:“狗屁,和尚也没有,只有一个贱人,那贱人——”
张原道:“大师父,这喇唬骂你们狗屁、贱人。”
寺僧对这些喇唬本就嫌恶,被张原这么一说,火上浇油,嗔心大起,几个执棍棒的寺僧冲过来朝三喇唬就打,还是为首那中年僧人持重,说道:“不要打,绑起来送到县衙刑科房去。”
张原在和尚们绑人之时下了山,一径出了大善寺,已经过了正午时,得赶紧回家,母亲要担心的。
那个橘子已经吃完,张原奋力一掷,将橘皮丢进府河,橘皮随水漂浮远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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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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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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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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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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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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