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星啊,阿姨给你做了好吃的,晚饭来这边啊。”
“好嘞阿姨,我马上过去。”崇少爷撂下电话,就是一阵长吁短叹。
他背靠着沙发,食指用力捏紧鼻梁,希望能借此达到振作精神的效果。
崇星已经连续吃了好几天的外卖了,此刻胃里空虚得很。宋姨家里的老人住院了,请了半个月的假去护理。
如果搁在平常,崇星早就跑向渊家蹭饭去了。但因为前一段时间发生的事情,他的脸皮还没有厚到可以装作无事发生的地步,所以暂时选择了逃避。
这一避,就是两个星期。
崇少爷为给自己开脱,想了很多理由:
一是他在发情期,就算打了抑制剂和阻隔剂也要等一段时间才能恢复;二来向渊也在易感期,就算他没事了,说不定木头还没适应过来;三则他们两个因为那件事差点就亲到了一起,虽然最后没亲上,但还是好尴尬。
真的超级无敌宇宙尴尬。
崇星光是想起来就头皮发麻,脚趾扣地,分分钟扣出一座凡尔赛皇宫来。
他真的很后悔。明明知道自己的发情期快要到了,还非要拽着老木头浪,装什么文艺,淋雨跑回家,这下可好,把面子都浪没了不说,没准还吓到木头了。
毕竟他可才刚分化啊......
崇星拿着手机,点开和木头的对话框,上一条消息还是去剧组之前发的,此刻对话框里冷冷清清的,像是落了层灰。
他犹豫了半天,手指悬在键盘上方,却迟迟没有落下。
半晌后,崇少爷轻声叹了口气,自暴自弃地将屏幕按灭,锁了手机丢在一旁。
现在他只能期望今晚的晚饭吃得不要太尴尬了。
*
向渊刚打完球回家,浑身汗涔涔的,一进家门,就头也不回地往浴室走。
“儿子啊。”向阿姨叫住向渊,边坐在餐桌前摘菜,边抬起头问:“小星呢?没跟你一起回来吗?”
向渊顿住脚步:“不知道。”
“不知道?”向阿姨满脸神奇地反问,“你俩平时焦不离孟,孟不离焦的,还能不知道?”
向渊:“......”
见儿子不语,向阿姨便猜测道:“吵架啦?”
向渊木着脸:“没有。”
“是不是前一阵你易感期......吓着小星了?”向阿姨一语中的,直击向渊的痛处。
向渊神色复杂地看了老母亲一眼,不知该说些什么。
这种话题母子俩谈起来总归是有些尴尬的,向阿姨想了半天措辞,才开口:“要不......你给向深打个电话问问?他比你分化得早,有经验。”
“不用了,我很好。”向渊冷下脸,说完便往二楼走,走了几步,又折回来补了一句:“我们很好。”
*
事实证明,崇星真的太异想天开了。
这顿晚饭绝对是他有生以来吃过最尴尬的晚饭,没有之一。
向叔叔本来就是一个话少的人,向渊的性格其实有多半都是随了父亲——僵硬木讷、不善表达、格外认真、其实温柔都藏在心底。
向家的餐桌上从来都没有废话。
崇星小时候在向家吃饭就觉得跟受惩罚一样,很是拘束,连向阿姨的拿手好菜都挽救不回来。所以他一般都是在向叔叔加班或出差的日子来蹭饭,否则能躲则躲。
近几年向叔叔退了休,崇星便很少来蹭饭了。
偶尔几天还可以忍受,也不知这些年木头是怎么熬过来的......
“小星,不和胃口吗?”向阿姨出声打断了崇星的出神。
他反应过来,连忙摆手,“不不不,好吃的,向阿姨的手艺一直没得挑,五星级大厨来都要退让三分。”
“哈哈哈,那你多吃点。来,你最爱吃的,还有这个...”向阿姨被哄得很开心,给崇星夹菜的动作越来越频繁,不一会儿就在白饭上堆出了一座小山。
“咳——”向叔叔咳了一声,似乎在提示什么。
向阿姨瞥了他一眼,说:“咳什么咳,平时也就算了,和你俩本来也没话说,现在小星来了,还不让我说?”
“我就是口渴了。”向叔叔解释。
“渴了就喝水,还指望谁给你倒?”
“......”向叔叔默默地给自己倒了杯水。
向阿姨扭过脸笑着对崇星说:“小星,你吃菜啊。”
“嗯好。”崇星有些跟不上向阿姨的夹菜速度,嚼着嚼着,不自觉面露苦色,看样子应该是有些撑了,但碍着向阿姨盛情难却,又逼着自己继续吃。
向渊皱了下眉,“妈,别给他夹了。”说着抬起筷子,夹走了崇星碗里的菜。
“你这孩子,想吃就夹盘子里的,怎么还上人碗里抢?”向阿姨斥了一声,说着又要往崇星碗里夹菜。
“没事的,阿姨我......”
正在崇星不知道怎么拒绝的时候,门铃恰好响了起来。
“我去开门。”向渊放下碗筷,起身往门口走。
过了片刻,向渊拿了个包裹进来,边走边拆地坐回位置。
向阿姨问:“什么啊?”
“体检报告。”向渊一脸平静地答。
此话一出,屋里顿时静了几秒,如果时钟有感觉,那一刻它应该是凝固的。
向渊抬起头,看着视线黏在自己身上的三人,“......要不吃完再拆?”
要不是向渊父母在场,崇星已经一个暴栗劈下去了。
他按捺着抽人的冲动,压着声音说了两个字:“快拆。”
“撕拉”一声,快递被应声拆开。
他动作不疾不徐地将报告抽出来,直接翻到最后一页。
“怎么样了?”向阿姨眼含期盼地问。
坐在主位的向叔叔也停下筷子,看了眼向渊。
崇星太心急了,还没等向渊回答,便一手将体检报告抢了过来。Χiυmъ.cοΜ
向渊习惯了崇少爷这副风风火火的样子,淡定地对母亲点点头,“正常的。”
原来,俩人没见面的日子里向渊自己去复了一次查,体检结果邮到了家中。崇星看着报告单上‘正常’二字,突然感到一种苦尽甘来的喜悦。倒不是为了他自己,而是替向渊。
就是感觉这么多年,他终于受到了一次公平的待遇。
崇星抬起头,不可置信地问:“真正常了?”
“嗯。”向渊重重地点头。
“太好了。”崇星情不自禁地起身抱了向渊一下。
向渊微微一怔,抬起手回抱过去,胳膊搭上崇星的腰。
两人抱在一起,不过半秒,又像弹簧似的弹开。崇星窘迫地坐回椅子上,摸着鼻子画蛇添足地解释道:“不好意思,太激动了。”
向阿姨和向叔叔默契地对视了一眼,向叔叔捂着嘴闷咳了一声,向阿姨露出不言而喻的笑容。
*
在那个雨夜之后,崇星就没继续和向渊住在一起了。
一个A和一个O,再怎么友爱也没办法在发情期时住在一起,除非他们想三年抱俩。
现在木头平安分化成了Alpha,连信息素感知障碍都变正常了。崇星觉得自己更没有理由继续住在这儿了。
晚饭过后,他跟着向渊回房间,打算收拾一下行李,搬回自己家住。
向渊一声不吭地坐在书桌边,捧着本书,静静地看着崇星收拾行李。
崇星撇了撇嘴,不打算理人。
他放在这里的东西不多,都是些日用品,来的时候就一个黑色旅行包,搬走的时候连一个旅行包都没装满。
五分钟不到,崇星的行李就收拾完了。
他环视一圈,走到书架前,开始闷头翻找。
“找什么?”向渊问。
崇星头也不回地说:“字帖。”
“干什么?”
“带走。”
“都写过了。”
“就是把写过的带走。”
向渊:“......你生气了?”
崇星仍然没有回头:“我没有。”
向渊:“............”
嗯,是生气了。
“字帖都是我买的,也都是我写的,带走没问题吧?”
向渊答非所问:“为什么生气?”
崇星至少往向渊家带了二十多本字帖,分散在房间各个角落,没事就拿出来写两笔。这人对练字的执念格外深,说是为了以后给人签名打基础,殊不知是因为小时候被木头嘲讽字难看后,从而下定决心苦练的。
练着练着,竟然品出些趣味,自此一发不可收拾。
“都说了我没生气。”崇星背对着向渊,边找字帖,边懒懒地强调。
正翻找的时候,崇星突然瞥到字帖旁边有两本诗集很眼熟,刚想拿出来看看,就被身后的向渊按住了。
挺长的胳膊直直越过崇星的肩头,将诗集送回书架里。
行啊,现在连本诗集都不给看了。
崇星冷着脸,气呼呼地转过身,“干嘛?”
“马上复试了,要考英语。”向渊说。
“所以呢?”崇星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地问。
“你走了谁教我?”
崇星愣了一下,不好意思地搓了下鼻尖,然后满意地笑了。崇少爷对这种或直接或间接的夸奖向来受用,少爷脾气不小,却也出奇好哄。
“那我免为其难,咳,留下来教你一下吧。”
*
九月份升入高三,全年级都迎来了关键时刻。
老班站在讲台上,一脸严肃地讲着话。讲台下一张张眼神呆滞的面孔。
老班一腔热血付诸东流,心想:如果我有罪,请让教育局来惩罚我,而不是我提问题,学生就要说阿巴阿巴。
暑假过去,虾片从乡下回到城里,整个人都蜕变了。
皮肤晒成了黝黑的小麦色,瘦了不止二十斤。从前那个小白胖子似乎变成了记忆里的人物,只有在他捏着嗓子喊崇哥哥的时候,才得以见到原来的影子。
“崇星星,你看着我干嘛?”虾片歪头问,“不会是突然get到我的帅气之处了吧?”
崇星回过神,打量着虾片说:“没,就是感叹,原来变/态发育不止在昆虫中出现。”
“......奥。”虾片傻乎乎地点头,“不是!你骂谁变/态呢!!!”
“谁急说谁。”
“我他妈一屁股坐死你。”
旁边的向渊以一副‘局外人’的姿态冷眼旁观着,不过几秒种后,战火很快会烧到他身上。
这种伤及无辜的战火已经没有理由地烧过他很多次了。
又一个课间在三人的嬉笑打闹中度过。时间过得短暂又平淡,却仿佛没有尽头,从这个课间就可以一路通向遥远的未来。
升入高三确实变得不一样了。
紧张的学习气氛,课桌上高过肩头的练习题和参考书,平稳却固化的每一天。总是害怕自己掉队,所以逼着自己学习。课外活动变成了午休时间的消化散步,其余的力量都被用来了刷题。
享受这个过程的还好,有明确目标的还好,但凡停下来,就会忍不住反问自己一句——我这是在干什么?
这样做真的有意义吗?
崇星也问过自己这样的问题,没得到什么答案。
暑假时,崇女士回家住了两天。既是为了探望儿子,也是为了问问崇星关于未来的打算。她很担心儿子的以后,总觉得一旦离开自己崇星就会像失去庇护的雏鸟一般,满世界都是他的天敌。
崇女士给他推荐了几家培训班,专门做艺术生考前集训的。
崇星接下了,并承诺自己会好好考虑。
他将没有答案的问题转述给了崇女士。
崇女士笑了,说:“正常,你多困惑困惑,就能得出答案了。”
崇星没指望崇女士能给他答案,只觉得幸好向渊没事,接下来他也可以安心考虑自己的事情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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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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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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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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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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