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忙是一只手扶住齐倦。
齐倦一个没站稳,手撑着地面无声地干呕了一下。
他甩开女人的手,冷冷道:“你别碰我。”
女人:“是不是胃痛?妈妈带你去医院看看吧,你爸之前他……”
“所以呢,你想说什么?”齐倦捂着胃,冷汗直流。他勉强站起身来:“没什么大不了的,刚才就是跄了一下,我回去上课了。其他的以后再说。”
女人还在继续说着:“倦倦,你再考虑一下吧……”
齐倦冷冷地看向她,好半晌才自嘲了一句:“知道了。”
他抬起眼睫看了一眼站在不远处的沉默男人,抿抿唇没再多言,只是转身往教学楼的方向走去。
胃痛如刀绞,齐倦跑到离得最近的卫生间干咳了好久。他把口袋里剩余的胶囊壳子都抠了出来扔在便池里冲走了,又把衣兜反抠出来,将缝隙里的黑色药粉都抖了出来,拍了一下后,还是剩下脏兮兮的痕迹。
他到水池案,抄着清水洗了好一会,也洗不干净,只好将衣兜揣了回去,捏着那湿漉漉的布料,脑子里满是女人说过的话。
【倦倦,你能不能写个申请……】
【嗯。那些视频我们看到了,所以……】
“看到了是吗?哈哈……”
齐倦将双手撑着水池案,看了看镜子里眼底微红的自己,苦笑着扯了扯嘴角。奔流的自来水哗哗流淌着,溅落的水花凉得他浑身发抖。
浑身上下像是被一只大手捏在掌心,压得他踹不过气来,一弯腰便对着水池将胃酸什么都艰难地吐了出来。
生理泪水都快要溢出来了,齐倦仰了仰头,努力眨着眼睛才勉强压下去眼底的酸涩。
他从洗手间出来,深呼吸着往楼上走的时候遇见了迎面走下来的韩潇——
韩潇跑得裤带上的钥匙撞在一起哗哗的响,看到齐倦才停下:“哟,积极了啊,这么快就回班里了。”
齐倦让开了一些,无力地倚着墙壁,笑着说:“你以为呢?”
韩潇不知最近在追什么古风剧,拱手道:“不知客官前来,有失远迎。”
齐倦盯了他几秒,忽然:“哈哈哈哈哈哈哈。”
他好不容易给自己找了个逃脱的借口,借着这个并不好笑的笑话,感觉快把自己给笑岔气了。
“干嘛呢?”韩潇推了他一把。
齐倦肩膀也晃了一下,脊背直接抵上了墙面。他低着头,笑得肩胛骨簌簌耸动着,又像是特别疲惫,偏偏还能看出他上扬的唇角。
以至于很难辨认他的心情。
韩潇:“你特么的,这个好笑吗?笑傻了,我走了哦,就是回去讨个钥匙。”
齐倦不似刚才那般浮夸,没事人似的:“知道了,拜拜。”
“告辞。”韩潇也冲他摆了摆手。
楼道口里背着光还是有些阴凉,拐到过道上的时候,阳光洒落下来,还算是热乎乎的。
齐倦觉得自己已经调整好心情了,这才走进了办公室里。
郁月生正在埋头改着作业,听到脚步声,抬起头来:“回来了?”
齐倦站在面前,看着他一声不发,像是要用目光把人在心底描绘出来似的。
郁月生又说了一句:“怎么了?”
那一句话温温柔柔的。
齐倦抿抿唇,心里的酸涩在那一刻皆是涌现出来。他低着头沉默了一会,走过来,轻轻抱住了郁月生。
郁月生被他忽然的动作愣了一下。
却听到耳畔低弱的声音:“胃疼,药也跑丢了,饭也没吃,我妈妈让我原谅池隐。今天糟糕透了。”
齐倦说着说着,眼眶就一圈圈红了起来,眼泪珠子吧嗒吧嗒往下掉。他又不想让郁月生看到,便赶紧用衣袖擦了。
郁月生拍了一下他的后背:“那就不原谅啊,你又没做错,我抽屉里有药,你先在椅子上躺会,我给你点热粥。”
“你别说了。”齐倦哑声说了一句。
别说了。别说了。
像是在心里的弦上拨了一道啊。
“不想喝粥吗?那吃面条?”郁月生疑惑着、试探地问了一句。
空气间安静了好多秒,怀里的人儿呼吸温温热热的炙在颈窝,有些微微痒。
郁月生有些想将他推开,却在恍惚间忽然觉得自己的肩头湿了,迷蒙水雾在心底氤氲开来。
齐倦在他肩上的布料处蹭了蹭,努力笑起来抹着眼睛道:“太丢人了操,我好像睫毛掉眼睛里去了,哎哟。”
他边说着抽起郁月生桌上的餐巾纸,揉着眼睛。
郁月生抬手摸着他的眼角:“我看看。”
目光却落在了齐倦眼睛底下轻轻浅浅的泪痣处,迎着光的时候有些微微泛红。
齐倦干脆把下眼皮扒下来:“真的。要不你再吹吹。”
他的眼睛真的挺好看的,眼瞳黑不溜秋,眼白上边一点血丝都没有,特别干净。
结果郁月生真的凑近,轻轻吹了一下。
齐倦眼尾还有些薄红,眸子看起来湿漉漉的。他站在一束阳光底下,抿着唇轻忽一笑道:“老师。我怎么感觉你吐了口仙气,我胃都不怎么疼了。”
郁月生:“是吗?”
“不信你摸摸,是不是特安静。”齐倦抓着郁月生的衣袖,小心地将他的手拉过来,覆在自己软乎乎的腹部,“我今天绝对是被气的,刚才觉得要疼死了,结果回到老师这就好了。老师你一定是我的福星吧,我要多来见见你。”
“别惹一堆事来烦我就行。”郁月生说。
“哪能啊,还请老师多多关注学生的身心健康,共同进步。”
郁月生:“……”
他怎么觉得这个学生有点难办?
这世上总有一些人自愈能力好像特别好,明明生活里的压力已经把人逼得摇摇欲坠了,他们却能在崩溃过后再像个没事人的似的和人谈笑风生。
齐倦大概就是这样一类。
但就像是在骆驼身上压着一堆又一堆稻草,不知道会在什么时候真正瓦解最后一道防线。
“听左后方有脚步声,这里还有两个人。现在这种情况比较拼运气……”桌上的手机里传来主播解说的声音。
让齐倦吃饭就是个技术活,这崽吃饭,这两天跟魔症了似的。饭点前他要先把手机掏出来,架在桌子上看着游戏解说才能吃,还特么胆敢当着班主任面。
要不是郁月生还在批改着作业,估计齐倦都会把耳机拿下来直接放着外音。
郁月生抬头看了一眼,这人悠闲地跟品茶似的,一只手夹着勺子,看几分钟才将热粥往嘴里送一口,腿还吊儿郎当地踩着椅子下边的横杠。
“好好吃饭。”郁月生实在看不下去,给他把手机反过来卡在桌上。
齐倦勺子顿在半空,嚎道:“让我享受一下呗,老师你都说不准哪天就不带我们了。”
郁月生忽问他:“你有想过毕业之后做什么吗?”
齐倦咬着勺子:“没有。”
“想去哪里?想学什么?”郁月生继续问道。
“家里蹲。挖掘机。”齐倦歪着头,笑嘻嘻道。
“没跟你开玩笑。”
“我真不知道嘛。”齐倦说。
上一世他连高考都没来得及考,查出来胃里溃疡癌变就被送到医院去了,后来被专科学校录取,觉得配不上郁月生又开始自考本科,也不知道结果如何,他就出了事。琇書蛧
人都没了,哪里还有后话。
郁月生:“我之前跟你说过的,你这样下去迟早会被开除。”
齐倦:“不学,没想法。开了就转学,有位姓郁的老师给我想过退路了。”
“你真是没救了。”郁月生无奈道。
齐倦看着他,有些沉默。
以前是自己赌气,那会妈妈总是买来各种资料,让他学习。
后来妈妈丢下自己走了,齐倦就想,要是他成绩差了,妈妈会不会回来呢?哪怕再被她用鸡毛掸子追着痛揍一顿也好啊,绝对不还手,挨打也能特别高兴笑出来的那种。
有时候他也会做这样的梦,笑啊笑的人就醒了,只能把头蒙在被子里小声哽咽。
没用,想走的人谁又能拉住呢。
结果,人一旦懈怠了,就不想再努力了。就像是憋着一口气逆流划船,停下来时不是止步,而是被激流逼退千里万里。
郁月生:“你记得我跟你说我想去大学教课吗?你要是考过来,我们也许还是师生。”
齐倦这才把手机收下来:“哪个学校?”
郁月生报了个名字。
“太难了啊,救命……”齐倦说是这么说,却也没有再看游戏视频了,只是拖着下巴把粥搅拌了不那么烫了,慢慢吃起来。
教室前的时钟滴滴答答一格格走动着。
齐倦咬着笔盖看看了指针,又看了看坐在讲台上看管着晚自习的郁月生。目光对视了一下后,他又赶紧将视线收了回来,低头继续研究着桌上的讲义。
他已经太久没认真听课了,连着前面的填空题都得对照着课本慢慢找答案。
齐倦撑着下巴,有些泄气,不多时就在草稿纸上神游着写了一堆数字。
韩潇以为他又在画画,就歪着脖子凑过来看了一眼,问:“你这干嘛呢?”
“随便写写。”齐倦推了推他,继续忙活自己的。
郁月生下午说过的,要是十月底月考他能考上班里前二十就带他去南京玩一趟。
班里人也不多,总共就四十个。
但是好死不死的,这特么十月都快过完了。
齐倦把填空题对着书本找完了,就开始继续换算着自己各科需要涨多少分才有可能实现这个目标。按照他现在稳居班里倒数前三的成绩,如何在一周左右……
齐倦想了一会,就不愿意再烧脑子了,又提起笔继续写起讲义来。奈何他昨晚一直没睡好,一边听着班里沙沙沙的写字声,一边困得鼻子不认识眼睛的。
连着迷迷糊糊点了好几次头,又骤然醒来,抬抬眼又是那个洒落着冷津津的白炽灯光线的教室。
齐倦实在忍不住将手摸到桌肚里面,捏着一条未拆封的速溶咖啡,他一边打着哈欠一边纠结着到底要不要喝。
他把里面的咖啡粉从这端推到另一端,又从另一端慢慢推回来。
算了。
齐倦将咖啡塞到抽屉最里面,抬手够来韩潇放在桌上的风油精,打招呼道:“用下。”
韩潇:“怎么客气了?你用啊。”
齐倦将风油精盖子拧下来,滴了两滴在指尖,揉在了太阳穴的位置,有些微辣,还凉津津的。
“啊嚏。”齐倦吸了吸鼻子,感觉有点冷,便将衣服裹紧了些。
他慢吞吞把风油精拧好,塞回了韩潇的笔袋里,顺道给他把袋子拉链也拉上了。
过一会他又把韩潇的笔袋摸过来,继续翻着里面有什么好东西。
“你要干嘛啊?”韩潇看着齐倦正在玩着自己的改正带,在草稿纸上拉出一条又一条白色的轨迹,属实无奈道。
“看看你有什么好宝贝。”齐倦心不在焉回着。
韩潇捏捏鼻梁:“你是不是不太想写作业了?别急,等会写完给你抄。”
齐倦赶紧把改正带又塞回韩潇笔袋子里,烫手山芋一样丢回他桌子上,连忙摆手:“你写你的,我自己写。”
齐倦重新叼着笔盖写起讲义来,不由感叹学渣的本质还是提笔困啊。
窗户口的冷风吹得齐倦头也有些痛,他抬手摸了摸滚烫的额头,这才意识到自己有些发烧了。
齐倦从书包里掏出一般只有早上早操时候他才会穿的校服,披在短袖外面,又觉得自己现在是伤病员趴着睡一会也没什么事,索性瘫在桌子上,闭目养神起来。
手却没忍住往疼痛的胃上挪了挪。
他心里叫苦道:草草草,我咖啡还没喝上,怎么就烧得胃有点疼了。
他又摸摸口袋里姑姑给求的护身符:没用啊,姑姑。你的宝贝侄子人疼没了要。
韩潇把卷子翻了个面,看着齐倦捂胃的手:“我帮你揉揉?”
齐倦裹紧衣服躲了躲:“不要。”
“行吧。”韩潇又开始前后左右递着小纸条,过了一会他借来了一个暖宝宝一样的东西,抬手撕开,“你把手拿开。”
齐倦瞄了一眼:“这玩意有用吗?”
他边说着还是将外套往旁边拉开一些,衣服也掀了点露出随着呼气微微起伏的白皙腹部,上腹处还有一道隐隐约约的伤疤。
“不知道。死马当活马医。”韩潇拍了他一下:“你怎么一点肌肉都没有,白白嫩嫩的。”又抬手将齐倦衣服拽下来:“合着在这色|诱呢?贴衣服外面的,你想烫死啊。”
他“啪”一下把暖宝宝给齐倦拍了过去:“看招!”
成。
这傻缺孩子估计是还未从他那武侠电视剧里走出来。
齐倦没反应过来,揉着胃抽了一口凉气:“谋杀呢你这是。”
“不好意思啊。你感觉怎么样?”韩潇说。
“热乎乎的,还好。”齐倦抱着肚子缩下身来,他裹着衣服将头枕在书本上,纸张的油墨味轻忽渗入了鼻息,身上也暖和了不少。
特好睡,结果他迷迷糊糊着又睡着了。
还是放学的时候,有人拍拍齐倦,让他走的时候记得关灯,齐倦才醒过来,开始慢吞吞地收拾东西。
一手将手机飞行模式解掉时,信息开始滚动起来,他随便看了一下,全是妈妈给自己发的信息。
会说什么话他也猜出了大概,本来挺不想看的,奈何手机一直催魂似的“噔噔噔噔”地响,小红点上的数字也在往上涨。
齐倦这才冷着脸把它点开。
【倦倦……】
他看到倦倦两个字就烦了,赶紧退出来,翻下去才看到姑姑也给他发了几条。
姑姑:【蔡琪月找我了,你没事吧?】
【她找你的你别看,就当没发生过。】
【我之前怎么还敢让池隐找你,我真的是……】
【上次说国庆带你检查,也没去,还是劳烦你们老师代你看的。姑姑对不起你,要不要姑姑接你回来?姑姑照顾你好不好?】
姑姑的几条信息停了下来,然而妈妈那边还是在继续发着短信,手机上方的显示条一直在跳啊跳。
齐倦直接开了静音,将手机揣回兜里的时候,他感到一阵头晕,铺天盖地的恶心感也开始袭来,
他捂着胃就冲去卫生间吐,奈何什么也吐不出来。郁月生走过来的时候,他刚把一摊黄乎乎的胃酸冲掉。人也卸了力地扶着水池案慢吞吞蹲下身来。
郁月生扶住他:“难受吗?怎么吐了?”
齐倦撑在郁月生怀里,没忍住又撑着水池案吐了一会,感觉浑身都凉透了,虚汗也盈了一额头。
很奇怪的感觉,胃明明也没有很痛,但就是很恶心,像是低血糖时弥漫上来的心慌。
齐倦漱了漱口:“可能冻着了。回家吧。”
他刚将外套拉链对上拉链头子,衣服里掉下来一东西。
“啪嗒。”
粉的。
印着硕大的“暖宫贴”三个字。
齐倦:“……”
他死死盯着那几个字,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反正他这会挺想打死韩潇。
郁月生倒是没说什么,只是弯腰把它捡起来丢在了旁边的垃圾桶里,回过身将齐倦的衣服拉链拉起来:“走吧。”
齐倦轻轻点了下头,将手拢在口袋里同他走了出去。
窗户外漆黑一片,屋子里确是亮亮堂堂的。
“你把体温计拿给我吧。时间到了。”郁月生说。
齐倦缩在沙发上抱着抱枕,把体温计慢吞吞拿出来递给他。
“38度了。退烧药你也吃不了,你兜里胃药是不是也掉了?”郁月生问他。
“嗯。”齐倦点点头,抱紧枕头朝里缩了缩,头也低下来将额头抵着抱枕。
郁月生将被子给齐倦掖了掖,隔着被子也感觉他在轻轻发着抖,只好说:“我出去买药。”
“不要,不吃也没事。你别走。”
“齐倦。”
“我认真的。”齐倦抓着郁月生的手,“我说过的,你在的话就会好很多。”
郁月生无奈地在旁坐下,将手心搓热探在齐倦衣服里,给他慢慢揉了起来。那人身上滚热滚热的,腹部却是凉凉的,时不时里面还会一抽一抽的。
齐倦趴在沙发边,呛咳着对着垃圾桶吐了点淅淅沥沥的胃酸,但还是死活拉着他的手不肯他走,郁月生只好替齐倦将被子掖好。
齐倦头晕乎乎的,半梦半醒间,看见黑衣人出现了。他迷迷糊糊眨着眼睛:【你怎么来了?】
黑衣人:“我也不知道,忽然被招过来了。不舒服?”
【还好。】
齐倦在心里作答了一下,却忽然感觉胃里一阵剧痛,登时脊背冷汗直流。人也倒抽了一口凉气,脖颈也仰了仰,勾勒着好看的线条。
“重了吗?”郁月生说。
齐倦摇摇头,只感觉胃里正在经受着凌厉刀绞,他闭上眼睛痛得说不出来一句话。“嘶……呃!……”喘息之间又是一阵剧痛。
齐倦下意识推了郁月生一下,人就直接从沙发上滚下来了。每一寸呼吸都伴着疼,他只能抱着垃圾桶痛得直干呕。
这种感觉太熟悉了,好久没经历过,以至于他差点忘了这种疼痛是什么感觉。重来一次时还是觉得欲生欲死,胃酸、涎水不多时便铺了垃圾袋浅浅一层。
齐倦捏紧了垃圾桶边缘。
恶心。满脑子都是对自己的厌恶。
以前他一个人,还能缩在湿冷发黑的墙角,借着惨淡月光,咬着牙、手抖着给自己注射吗啡,可偏偏现在郁月生在身边,他丝毫异样都不敢表现出来,生怕是破坏了好不容易维持的一点美好现状。
【是不是提前了?】齐倦吐了一滩酸水,在心里说了一句。
“癌痛了吗?也许是提前了,重生的时空很不稳定。”黑衣人说。
【哦。】齐倦轻轻笑了一下。
“你怎么样?我送你去医院。”郁月生赶紧抓着齐倦的外套给他披上。
“跟他去吧,很难熬吧。”黑衣人说。
“不去。”齐倦死死掐着胃浑身发着抖,这还是他第一次对郁月生表现出生气的样子。狠狠丢下这一句后,他便背对郁月生蜷起了身子。
郁月生蹙紧眉头,够到桌上的玻璃杯递给他:“你先把水喝了,我去买药。”
“说了不要!”齐倦靠着沙发一手掐着胃,痛得哪根神经都不对劲,也没听清楚他在说什么,背着身抬手就将杯子推开了。
“啪!”
玻璃杯碎在地上的巨响之后,齐倦也将身子弯折下来,垂着墨发直发抖,后背的衣服都被冷汗给湿开。
“你……”郁月生看着玻璃碎片都泼洒在齐倦脚边,水也流了出来,盈成冒着热气的一泊。
他只好弯下腰去捡着地上的碎片,目光却回到齐倦身上,无奈道:“你到底要怎样才行?”
齐倦捂着胃,咬紧唇一时不知该要说些什么。
他抬起头,看着郁月生的手指被玻璃片划伤,一滴滴往下滴着血,然而郁月生并未注意到一般,还是在面无表情地看着自己。
漠然的目光引得心里一阵刺痛。
齐倦慌张道:“手怎么样?”
郁月生摇了摇头。
齐倦倾身过去,轻轻拉着他的手,一根一根掰开那攥着的手指,里面空空的什么也没有。
只拇指指腹被玻璃片划开了一道不深不浅的口子,在缓缓溢出着血珠。
“别碰水。”齐倦挨着沙发边坐下来,忍着痛,用桌上的纸巾温柔地、轻轻地将郁月生的指尖缠绕了一层,小心翼翼说:
“……刚才、刚才是我发神经。对不起。”
眼底却一圈圈红了起来。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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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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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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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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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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