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元娘与裴舒窈刚出船舱,便见到渡口码头上站着十数人,为首的是一个二十左右的妇人,穿着一件青绿衫裙,头发用一只凤回头纹样的黑檀木簪挽成灵蛇髻,显得很是干练。她微眯双眼,看向岸边,只觉得那妇人有些眼熟,却又一时想不起来是在那处见过,正努力地在脑海里找寻记忆时,忽听得身旁的裴表姐带着些许猜疑道:“元娘,你看岸上那位青衣娘子,是不是有些像幼时你身边的束雪?”
裴舒窈说完,没等李元娘回话,站在两人身后的梨拾就快步上前,跑到船头栏杆处,朝岸边招手喊道:“是束雪姐姐在岸上吗?”不一会儿就回过头来兴奋地向李元娘道:“娘子,是束雪姐姐!束雪姐姐是来接我们的!”
李元娘听到是束雪来接,心海泛起点点微小的波澜。
束雪是在梨拾之前李元娘的第一个贴身侍女,也同时是她在这里醒过来的时候所见到的第一个人。她们两个相处的时间其实并不是很长,束雪本姓杨,并非奴籍,只是遇到灾年,靠天吃饭的杨父一时失了生计,家中无米下炊,妻子又重病在床,只得将大女儿卖给富贵人家换来一家人短暂的生活之资与为妻子续命的药钱。灾年一过,杨家的日子又好过了起来,只是杨母没能熬过去,永远地留在那年冬天。
后来束雪到了年龄,杨父就来了常乐坊李宅为束雪赎身,将束雪带回家中待嫁。但当时为了照顾刚从水里被救上来浑浑噩噩的李元娘,束雪特意求父亲与夫家商量推迟婚期。所以当李元娘得知束雪的继母哄得杨父为束雪赎身,不过是将束雪卖与一个晋商做妾的时候,便去求了武氏,武氏又花高价从晋商手里拿回了束雪的身契。
后来李元娘身体好转后,束雪就去了武氏身边侍候。两人偶尔见到,也不过是一个福身行礼,一个站着受礼的关系,并无多大的交集。再过两年,束雪就被武氏许给了陪房吴善的小儿子,吴知书为妻。
吴家不只是武氏的陪房,还是李元娘外祖母武老夫人临终前的托孤之人。
吴善在李承修长史期满后,并没有随李氏夫妇二人返京,而是留在扬州,打理武氏在苏杭的泰半产业,是名副其实的大掌柜。他的小儿子吴知书倒是颇为有趣,擅长文墨,却无心仕途经济,醉心于画道,算是当时社会上典型的啃老无业游者兼大龄剩男一枚。吴善对于儿子一片漆黑的前路很是忧虑,只得求了武氏,武氏便替他谋了一个宫廷画师的差事,可谁想不出一年,吴知书便辞了差事,从宫里跑了出来。
武氏拿他一向是当子侄看待,心下无奈,便还了束雪身契,将他二人配为夫妻,也算是卸下了吴善心头的一些担忧。
扬州南濒长江入海口,地傍京杭运河,交通便利,大小水道诸多。崔明在前方看着李元娘的嫁妆尽数从货船卸下,装在束雪赁来的小船上后,又回到李裴二人所在的行船上,小心翼翼地将自家夫人抱起后,便先行下船,上了岸上的其中一辆马车。
李元娘虽然见得多了,却还是忍了许久才忍下了心头那一股横冲直撞的想翻白眼的冲动。
甫一上岸,就看见束雪对送嫁的崔四夫妇福身行完礼后,十分激动地上前,哽咽地喊了声小主人,“娘子……”说着便要下跪行礼,被梨拾及时扶住后,抬头怔怔地看了李元娘一会儿,脸上泪痕犹在,“小娘子长大了,束雪差点就认不出娘子了。”
看到此番情景,身旁站着的一干仆妇,无不动容地捏帕拭泪。
李元娘握住了束雪的手,抬手替她拭去脸上泪痕,笑道:“都是掌柜娘子了,莫哭了,仔细让手下的人晓得了,压不住。”
束雪闻言急忙擦了擦泪,扶着李元娘向渡口不远处的马车走去,“听娘子的,渡口鱼龙混杂,娘子我们先上马车,渡口有水道直通家里,可我想着娘子同崔四夫人在水上呆了十数天,定然是十分烦闷,就做主让货行的船载着娘子的嫁妆先行家去。原本公公是要亲自来接娘子,可又想到如今娘子出阁在即,怕于礼数不和,又知道我曾经伺候过娘子,便让我过来了。公公说,待娘子与叶家郎君礼成后,再上门请娘子的罚。”
“你做的很好,表姐这几日在船上身体突发不适,还要劳你找位大夫看一下。吴伯伯是母亲的奶兄,从小看着我长大,是我的长辈,你回去让让他不要愧疚,他若来了,岂不是折煞我。”李元娘拍了拍束雪的手,在梨拾束雪二人的搀扶下上了马车。
扬州虽然地处交通枢纽,十字大街贯通东南西北四城门,富甲天下,占地面积却不是很大。李元娘上一世并没有到过扬州,对扬州仅存的的印象还是游戏里人来人往的城门口切磋场与传说中的偷。情圣地扬州小树林。她的第一个师傅是个妖丐姐,从小白时期把她拉扯大,十分的尽责,为了能让她的手法意识得到肉眼可见的进步,天天在城门口墩她,硬是把她从一个三段随缘流奶秀直接墩成了一个天天摸宠挖宝看庄花的废秀。
偶尔心血来潮散排一把竞技场,还会有意识无意识地时不时放生队里的丐帮。
在回李宅的路上,李元娘总会时不时撩开车帘往外面看去,见马车出了城门,心中疑惑便开口询问,“我们不住在城里吗?”
束雪答道:“扬州繁华,却有些小,置不下如此多的民宅,早年郎君任长史时,县主娘娘嫌弃官署没人气,便在郊外广陵邑通寰里置了一处三进的宅子。娘子还是在那里出生的呢!”
广陵邑,这个名字怎么听怎么耳熟……不会是华南著名服装厂西山居千万预约,十三万公测的那个广陵邑吧?
还真就那么巧,当李元娘在府宅东院见到了一簇簇暌违许久的绣球花,心头咯噔一下,她大概好像知道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
等到大夫上门替裴舒窈问诊开药后,三人在后。庭的葡萄架下吃了晚饭。
崔四算是清源崔氏子弟中的一个异类,崔家的一条条家规在他人间逍遥客的眼里从来都是废纸一堆,更遑论食不言寝不语此等虚无缥缈的圣人言。
“陶陶,午间阿窈小憩时,我出去逛了一圈,不只是宅子,在外面的许多地方都见到了一丛丛形如蹴鞠的花朵,大红大紫的,不知叫什么名字。怎在没见婶婶在长安种过?”
“我只知它叫绣球花,其余的就不知道了,你也清楚我自六岁那年落水后有许多事情是记不得的。”李元娘将碗里的鱼汤喝尽后,才慢悠悠地回答崔明的问题,刚说完又朝身旁布菜的束雪问道:“这鱼汤味道甚是鲜美,是怎么做的?”
束雪闻言将一些时兴的蔬菜捡到李元娘的碗里,笑答,“这道叫白水鱼,不过是将鲤鱼切片,放入锅中焯水去腥,再佐以老醋,用文火慢熬,是乡下人的吃法,不过是胜在不损鱼鲜。”
“你别管鱼了,这花种的到处都是,是不是此地有什么说法呀?”趁着两人李元娘主仆二人说话的间隙,崔明迫不及待地问道。
李元娘看着手里的鱼塘,沉默良久,淡淡答道:“或许是用来镇宅的吧。”说完抬头看向崔明,崔明一脸怀疑的表情,仿佛在说,您看我这个含元殿前执戟像是个傻子吗?
倒是束雪出来打了圆场,“顾老员外也是这么说的,说这绣球花用来镇宅最好不过,特意从川蜀雇来花匠,在这广陵邑种了许多。”
束雪说完,一直安静吃饭的裴表姐终于开了口,“顾老员外,可是文明二年那位弃官从商的户部顾员外?”
李元娘紧接着又问了句,“那顾员外现在何处?”
她突然有些难以抑制心中的起伏波澜,看着束雪的眼神明亮过分。
若是没有猜错的话,这位顾老员外应是她的前辈,而且这位前辈目前富甲一方。
束雪想了一会摇了摇头,答道:“我来得晚,只知道顾老员外是当过员外郎,却不知是那一年的。娘子来的不巧,老人家在年初三月的时候就去了,一百零六岁的高寿了,也算是喜丧,听说老人家在去前还吃了满满一碗肉末烩面。不过顾员外有个小孙女,倒是和娘子一般年龄,许能同娘子玩到一处。”
一路舟车劳顿,三人夜间也无心再聚,待吃完了饭就各奔东西两院去休息了。
东院正房是一座两层的小楼,李元娘在二楼安置,因为天色已晚,行路不便,束雪就和梨拾睡在了一楼。xiumb.com
晚间李元娘躺在床上,本就浅眠,现下心头又压着顾员外一事,好不容易遇到了一个可能和自己来自同一个地方的人,倒不是她想找什么回去的办法,她那个情况,估计回去也是睡在那个黑漆漆不见光的小盒子里。只不过是惊喜于能够“他乡遇故知”,没想到头来还是少一点缘分。
翻来覆去终于忍不下去,起身开了窗,任月光如流水一般,透过窗口向房间倾泻。
她迎窗站了一会,忽然睁开眼幽幽地盯着依旧灯火通明的对面。
丫的,谁家的鸡画风这么清奇不流俗,居然在半夜打鸣!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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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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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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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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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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