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30 章 找到一个不存在的人

　　钢琴声。

　　这是人类制造的工具的声音。是一种能够发出不同音调的声音，进而通过震动产生流畅的旋律的东西。死亡曾经见过很多次。他喜欢这个东西。

　　但是并不是所有召唤他的人，或者出现在梦的世界中的人都会弹奏钢琴。有时候只是孤零零的一个钢琴在那里，而弹奏它的人不知道去了哪里。而自己……不管是什么样的钢琴，不管是不是懂得弹奏的方法甚至学习了几个最动听的乐谱，死亡都只能弹奏出刺耳难耐的音色。

　　也许这就是死亡的声音吧，他想。

　　也许，因为这是‘生命’创造的东西，因此‘死亡’是无法演奏出美丽的乐曲的。

　　于是死亡会抓住一切机会去倾听其他人演奏。如果有人在被杀之前不停的演奏乐曲，也许他会因此捡回一条命吧。

　　“可以告诉我乐曲的名字吗？”死亡出现在钢琴附近，黑色的雾气缠绕着他，让人看不清他的身形，他的脸。他对弹奏的人说，“它让我感觉到平静。”

　　“《月光》。”弹琴的人说，“被你杀死的那个人，也喜欢这曲子。这不是弹给你的。麻烦你不要烦我。我今天有一个终于的会面。”

　　“…………你不应该对我有憎恨。所有死亡都是平等。”死亡微微歪头，他看着弹琴的男人，那人在人类当中算是好看的那种，也非常的干净整洁。死亡能感觉到他的与众不同，非要说的话，他比自己遇到过的所有人类都要聪明好几倍。

　　“我没有憎恨，只是讨厌你。”演奏者的心似乎被扰乱了。他细长的手指不再有规则的按那些会发出连续声音的琴键，而是突然在一个音节戛然而止，“为什么要做那种事？”

　　“你还记得？”

　　“我不会忘记任何事。看起来这件事也不例外。”

　　“…………可能是因为，那时你也‘死了’吧。”死亡表现的很平静，他走到钢琴前面，然后按了一个键，钢琴发出了沉重而刺耳的一声，“我只能让它发出这种声音。”

　　“对于死亡来说这就够了。”演奏者严厉的看着他，然后又重复了一遍自己的问题，“为什么要做那种事？”

　　“我不知道那会造成空间的坍塌。”m.χＩùmЬ.ＣǒＭ

　　“我不是说这个。”

　　“……比起这个世界你更在乎一个人的生命吗？那还真是……令人羡慕的关系呢。”死亡说，“我只是服从召唤我的人的命令。和你们人类的传说不同，恶魔无法说谎，我们不被允许那么做。我们可以诡辩，可以诱惑，但是无法说谎。因为也一定程度上……无法抵抗没有说谎的召唤者的命令。”

　　“…………”演奏者收回了自己的视线，他看着钢琴的琴键开口说，“看起来的确是我以前的罪孽害了她。”

　　“不。我说过了，因为你们与众不同，因此才会有更多的可能性遭受这种事件。这不是谁的错，这只是……因与果。”

　　“我不关心那些。我只会尽我所能的保护她。如果这是我唯一能做的事情，那我就会去把它做的完美。我唯一的问题是……你会阻止我吗？”

　　“不会。这已经与我无关了。”死亡耸耸肩，他说，“我在这里只是在等待答案。在我出生之后的长久的时间里，没有任何活着的东西能战胜我。但也不是……但也不是完全无法战胜。我曾经失败了很多次，有一种东西，有一个……我无法触及，无法理解，只属于你们的东西存在着。它拥有比死亡还要强大的力量，我想知道它的名字。”

　　“如果你无法理解，那你就永远不可能知道它的名字。”演奏者站了起来，他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西装，“既然你不会阻止我，那么我就没什么可和你说的了。我说了我今天会有一个重要的会面。”

　　“你还记得是因为你那时也死了。你还活着是因为她不在这个世界于是世界崩溃了。如果她回来了，你可能还是会死，你知道吗？”

　　“我知道。”

　　“你不害怕吗？”

　　“……你说得对，活着的东西从未战胜过死亡，但是的确有一种东西，能让我们不害怕它。”演奏者转身离开，“等到有一天你不得不带我走的时候，我们还会再见面吧。那时，我再为你弹完这首《月光》。”

　　真是个不适宜活着的东西接近的玩意儿。明明刚刚入秋，在他身边却那么冷。演奏者抱住了自己的手臂，不过他现在稍微暖和了起来，他走出了大楼，部下早已在车前等候他了。见他走了过来，部下拉开了车门：“您的事情已经谈完了吗，木原少主？”

　　“啊。是个让人讨厌的家伙。”木原少主坐进了豪华轿车里，他说，“现在去死秽八斋会。和治崎少主预约的时间快要到了吧。”

　　“是。应该刚刚好。”部下这么确认着，他关上了车门，然后坐在了前面，接着车就开了起来。木原少主这会儿拿出手机来，然后拨通了一个电话：“是我。入中先生。啊……没错，马上就到约定的事情了，所以我想确定一下你们少主现在的状态。”

　　“现在的状态？”应该怎么说呢？依靠个性待在小布偶里的八斋会成员入中回头看了一眼在一个小小的房间里的自己的少主，然后开口说，“还是以前那样。你要是过来了，他应该很快就能进入状态。”

　　“不……不用担心。就算他不能，我也有能让他进入状态的筹码。”木原说着挑起眉毛来，“让我猜猜，他仍然对那位……绘里小姐执迷不悟对吧？”

　　“我倒是觉得，他现在在对其他东西执迷不悟。”是一种他自己都不知道是什么的东西。入中说，“不论如何，都欢迎你的到来。木原少主。现在这个世道，能找到可靠的同盟真是再好不过了。我还以为千山组都解散了。”

　　“你说的对。在这个世道，能找到同盟是再好不过的事情了。”重复着入中的话，木原的眼睛看向车窗外的天空，那里有一个被白色的云朵环绕着的大洞，但是不可思议的是，所有人都好像看不到它一样将它忽略了。天空破碎了……这是童话的第一句吗。你们究竟创造了什么样的故事啊……绘里小姐。你自己现在，还记得什么吗……？

　　——“我没办法。没办法放你走。”

　　治崎蹲在眼前的白发少女的床边看着她：“我做不到。因为在我的记忆里，那个人是和你有关系的。绘里，你还记得吧。应该还知道吧……好像有个人会来找你，然后她说，她说她的光能照进这个地下迷宫，她说……”她说她会帮我，她说我……她曾经握着我的手，在那个地方，在一个……没有颜色的地方，她握着我的手说着不是‘病’，她说一定会有……与众不同的人出现在我跟前。

　　还有很多很多话没有对她说，还有很多话要说，从没来得及告诉她那个人已经出现了，从没说过在她说出那句话的时候那个人就已经站在了自己眼前。对不起……对不起我……

　　“她说有光，于是就有光了。”突然，绘里张开口。她坐在床上死死抱着枕头缩在一角，虽然害怕，但是却仍然小声的说，“在……在这里……也有阳光照进来……”

　　“啊……是啊，我也记得很清楚。”那耀眼的光芒，无法被轻易忘记。治崎用一只手撑住自己的头，“明明记得那么清楚，但是却又忘得那么彻底。绘里，抱歉。我不知道为什么要对你说抱歉，但是我不能放你走。她也许，也许会来这里，因为你在，所以她也许过来，杀死我也好，打败我也罢，我只想……只想再见到她。”

　　“…………”绘里不再说话，她看着眼前的这个人，似乎与记忆中的不太一样了。虽然还是那么让人恐惧，但是好像……好像有哪里不太对劲。自己的记忆中的确也有一束光，就和这个人说的一样。有一个人，她的声音很好听，她和自己说……她说有……英雄……？

　　“少主。木原少主已经到上面了。”这时候，那个小布偶走了进来，他说，“您现在要见他吗？”

　　“啊。”木原海音吗……差不多都要忘记这个名字了。那家伙竟然还活着啊。千山组竟然还存在。真是什么怪事都发生了。治崎应了一声，他站了起来，然后走出了这个房间，“带他走最近的路线吧，兜圈子和他没用。”

　　“嗯？您确定吗？”

　　“啊，那家伙的脑子不正常。”好像是这样的……好像……记得一点点。治崎觉得自己不是疯了，就是真的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总之，他现在意外得清醒得厉害。他走到了会客室坐下，看到桌子上的棋盘，就不自觉的拿起了一个棋子，上面写着‘玉’的字样，是梦中的那个模糊的身影碰过的……是……该死，还是什么也想不起来。

　　就那么过了一会儿，会客室的门被打开，治崎的部下首先走了进来，不知道为什么治崎觉得这场景有些眼熟，就好像既视感一样，只不过紧接着出现在门口的人和这既视感产生了巨大的偏差——

　　“你能解释一下为什么我看到你之后那么的……烦躁吗？”治崎甚至有一种冲过去把这家伙揍一顿的冲动。

　　“这说明你还有救，治崎先生。”木原走进了这个房间，接着自顾自的坐在沙发上，他看着眼前的治崎露出了微笑，“在这个房间里，不。在这个地下迷宫里，只有曾经牵扯其中的我们三人，才知道真相。”

　　“…………”混蛋。啊……虽然不知道他在说什么，但是心情好差啊！治崎看着眼前这人，他停顿了一阵然后开口，“我以为你是来谈生意的。”

　　“我以为你是因为想要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所以才见我的。”

　　“啧……”好吧。差不多明白他的意思了。治崎对周围的部下使了一个眼神，于是其他人就都离开了这个房间并且关上了门，“现在好了吗？你到底想说什么？”

　　“你还记得什么吧，治崎先生。你还记得……在你这阴暗的地下迷宫里，照进来的光。”

　　“…………我梦到她了。”治崎说着举起那个棋子，“她就坐在你现在这个位置和我说话。但是我什么也记不清，我发不出她名字的音节，就好像有什么东西让我无法想起来一样。你到底是什么人？据我所知，千山组已经‘不在了’。你难道是什么……亡灵吗？”

　　“我们都是亡灵了，治崎先生。”如果那个人不会来的话，我们就连亡灵都做不了。木原说，“但是我们没空去投胎，这里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相信我，你一定不会觉得后悔。”

　　“我都不知道你到底在说——”治崎说着就看到对面那家伙从衣服里拿出了一张照片，他看着照片上的人说不出话来，他就那么看着，愣在那里。

　　“这是我……利用技术复制出的我仍然记着的景象。你知道……我不会忘记任何事。所以这件也不例外。”木原把照片交给治崎，他说，“这个世界不允许我们说出她的名字，不允许她的东西存在，但是却无法阻止艺术创作。也许我们都疯了吧，但是同样的面孔出现在这么多人的脑海中，那难道是我们全都疯了吗？”

　　“…………”还是什么也没说，治崎摘下了他的面具，“她不喜欢我这样。”

　　“你这反应还真是有点可爱。”木原微微眯起眼睛来看着他，“我把这照片给荼毘看的时候，他直接蹲在角落里哭了起来。难道这就是有香小姐特别偏爱你们这些家伙的原因吗？”

　　“你说什么？”

　　“啊？”

　　“你刚刚说她叫什么？”

　　“有香小姐。啊……对了，你们没办法念出这个名字。甚至没办法记住。但是这里有一个小技巧，就是骗过这个世界修正力的小把戏。”木原解释说，“你不要把这个名字当成你心中那位的名字就行了。这只是一个名字。谁都能叫这个名字。一旦这么想你就能说出来了。”

　　“她在哪儿？”自己梦到她了，有香……她为什么会……现在那记忆竟然意外的清晰了起来，治崎说，“天哪她……为什么会在我的梦里？她有危险吗？喂！香川——哎？”

　　“……看起来人类的记忆真是个奇怪的东西呢。”听到治崎叫出了熟悉的名字，木原，或者说是香川露出了微笑，“她有危险，治崎先生。她需要我们。”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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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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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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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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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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