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入夜,青嵇也是顶热闹。街道两边的小贩延伸没个尽头,花花绿绿的灯盏通亮,将墨黑的天染成明黄色。
而戏院更甚,素来都是达官贵人,江湖豪杰聚集之地。
“郡主今日来得可早”
申延茹身后只随了两名护卫,她对老板点点头,仍是被带到以往坐的位置。
“您来的巧,刚到的冬茶,味道新,涩不得人”老板招招手,下人奉茶而来,茶叶的清香与万花不同,单一而明媚。
“有准备新的戏曲?”申延茹知他弦外之音,出语询问。
“嘿嘿,可不,才从邺城来的青衣可绝,声色婉转,更甚,往那一站,堪称人间盛景”
“就你话多,还不快快传来”申延茹身后的护卫不耐烦吩咐。
“欸,是是……”
“余竹……”申延茹微嗔。
“郡主,我这并非无理,还不是念着今晚国公府要来贵客,您还得赶着回府用晚宴呢”
“有爹爹招待,早到晚到,无妨,将这曲儿听了才是正经事……”她一嘴玩味,桀骜地笑了笑。m.χIùmЬ.CǒM
……
交谈间隙,这青衣已上了木台,捻指提步,高亢的戏句便从胭脂红的唇泄出。
由于勾了脸,辩不出容貌,身形高挑,眼眸一角是弯弯,唱腔也别致,难得是个名角儿。
申延茹只顾琢磨,却被一楼大堂一声呵斥吓得身形一抖,没有注意手中倾斜的茶杯,茶水在杯盏中盈满而溢,几滴洒到了衣身上。
“抓贼抓贼!别让他跑了!”
一楼顿时如同沸锅,申延茹举目望去,见一年轻小伙拨开人群,一溜烟窜到街上。
“……郡主”余竹才从怀中掏出一方丝帕,准备替她擦拭,就见申延茹拍案而起。
“扰姐姐兴致,简直找死!”说罢,金丝镶边的鎏英长靴在灯火下折射一道金灿灿的亮白,这盈盈修长的倩丽背影,顺着木栏一跃而下。
“嘶……”余竹皱眉,这郡主爷爷果真惹不得,什么风吹草动非得炸毛。
那小贼有些外家功法,踩着小贩的花灯、糖串,在人头上“飞檐走壁”,右手捏着个钱袋,想必就是脏物。
“行行好行行好,让一让……”申延茹嘴中叫嚷着,一边推开行人,一边御气,轻功与奔跑并用,她可不像那个小贼,能踩着行人的脑瓜,一路畅通无阻。
却不料撞上一匹高头大马,黑马脖子上系一金铃,颠颠地传出阵阵声响,稳载一道魅青身影。
“……嘁”
眼看那小贼远去。
申延茹颇为不满,桃花眼睨着坐于马鞍上的我。
“青嵇城辟出专属马道,何人允许你这般张扬,竟是走马来观花,大摇大摆行在人声鼎沸的玄武大街?”
我瞧她,这姑娘抹了淡红的口脂,小巧的白净脸蛋,一身淡蓝绫罗,未挽的长发如绸缎流泻,灿然的星光水眸,长眉此刻微斜,寓意不满。
妆点着胭脂水粉,更可谓艳色绝世。
身后几位斗笠男子似乎想要驭马上前,我抬臂阻止。
“想要动手吗?也不问问这座青嵇城谁说了算话”她并不畏惧,自腰间卸下柳叶刃。
我翻身下马,抱拳道“无意违反城规,我等一行第一次入城,还请姑娘见谅”
她那眸子翻上翻下,将我们这群不速之客看了个透彻,也许与我同行的“幽冥牌”气焰太过惹人战栗,她准备刨根问底之际,一少年自后方追来,气都喘不匀。
“郡……郡主……莫要徒生事端,速速随我回国公府吧”余竹抱剑,跪她。
郡主?莫不是青嵇城主、国公申渝的千金?
“我……”
她欲要再言,却被我打断“姑娘是去国公府?”
“那你可听清,我乃御赐郡主,你这一行十多人,扰乱治安,着实要罚!”申延茹还想着方才从眼皮底下溜掉的那个小贼,顿时气不打一处,重重哼了一声。
我仅是淡笑“郡主要罚多少钱银,我无话可说,皆可悉数奉上,不过,我与郡主皆有同一个目的地,不知能否结伴?劳烦引个路”
跪着的余竹抬头,正要呵一声“放肆”,抬眼便瞧我衣饰:外罩银狐小褂,玄衣交领,内衬靛青对襟,腰处斜斜揽了一条腰带,及肩而下一路蜿蜒,皆压了雏凤暗纹,皎胜云间月。
郡主手下指派的护卫,内家功法高深只是其一,其二,要识文理,熟络宫廷规矩。
这皇族家徽,便是一条最为重要的规矩。
他忙扯了扯申延茹的衣摆,才将站起的身子又屈膝而跪“属下见过守司大人,国公府已摆大宴,恭候大人光临”
申延茹听过大惊,迟疑片刻,竟是笑出声,那光采飞扬于面颊,丝毫不减方才的咄咄逼人。
“哦,我说此等无拘无束,原来是我国公府座上宾,降府守司大人”
只论官爵,我这守司王爵与她郡主头衔不相上下。我只得正色“都忘了好好介绍自己,郡主莫要见怪”
“好,既是与我同行,那就跟来,我引路便是”
在场诸位皆是摸不着头脑,只见她走到一位斗笠男子跟前,道“借马一用”
容不得细想,若一尾璀璨游鱼,自顾自地翻身上了黝黑骏马,拉过辔头,双腿夹了夹马肚子,颇有几分飒爽。
便是驭马与我并排。
“守司大人,烦请上马,追不追得上,看你本事”
余竹双眸瞪得溜圆,他哪有这个神通想得到自家郡主竟是搞出这一出。言罢,她抚了抚骏马的鬃毛,这马儿温顺下来,似乎很通她的心意,在地面轻擦了马蹄,等待应声而出。
“好”见她爽快,我一声铿锵,也上得马来。
……
两道闪电同时挣脱,风驰电掣地纵横在玄武长街,还好很快就出了最繁华的区域。申延茹淡蓝裙裾在风中翻飞,意气风发地甩着马鞭,鞭鞭都恰到好处。她的发丝未曾凌乱,仅在空中拉出秀美的弧度,竟几分安逸,回头望了望被甩出三尺距离的我。
“守司大人莫不是忘了,洛十城乃马背王朝,吃饭的活计可丢不得!”
这讥讽并不刺耳,听来着实有趣。
领先的黑马在鞭笞中发出嘶鸣,和那道蓝色背影融于一体。
国公府以檐飞阁为标,乃沐守皇族拨银修建,禁军督造,浩浩荡荡六月之久才落建完成,此阁悬高,宛若笔直的镰刀,在最高层横出一截,只用来招待最尊荣的客人——外邦领主。人们都传言那里的景致惑人,能将整个青嵇尽收眼底,手亦可摘月,传言能见嫦娥。
檐飞阁下,成群殿宇,碧瓦朱甍,着实震撼心魄。
申延茹紧了紧攥着的马鞭,眼看胜利在望,可疏忽间,脚上竟是没踩稳马镫,身子颤颤,一个轱辘就要偏移……
“郡主!”
她耳畔却萦绕了黑马那金铃声响。
便被我温柔牵扯,上得马来,坐到我的前头。
双手绕过腰间握着马辔头,将她的腰身牢牢环住,稳住了偏移的重心,才凑到申延茹耳边吟吟“郡主娇颜金身,可要当心。”
这匹马儿在我的驾驭下,非但没有减速,反而迅疾直冲,直至抵达国公府门柱,我才嘘声控马,停下。
我牵她下马,她似乎还是惊魂未定,咂了咂嘴,也没能说出什么。
我能知她马术精湛,这次只怕是大意了。
“郡主善骑,我输了”我对她拱拱手。
这才拉回她的思绪,她低嗯一声,又恢复了高傲的模样。
“西泽君未来的良妻,竟是这般厉害,今日算是领教了”
言罢,换了副娇滴滴的声色,径直入了国公府。
“爹~瞧我将谁带来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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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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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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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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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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