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识自大厦一楼和他措不及防见了一面以后,没几天,又收到简廷轩的邀请。
“阳园温泉山庄?”
“对。这周末我们打算去那聚一聚,你一起来吧?”
时值下午,气温日渐升高,太阳光开始让人昏沉,尤其是这种午后,公司的中控空调开得比前两日更高。
温识正在安静的办公室里处理手头不怎么忙碌的三两杂事,手边的咖啡喝到一半,突然就接到简廷轩这通电话。
他们一帮朋友要给岑啸接风洗尘,好些年没聚了,趁这个机会打算一起去市郊的阳园温泉山庄玩乐散散心。
聚会她能理解,温识意外的是竟然会想到她。
心里怎么想,嘴上也问出口,她道:“我去?合适吗?”
简廷轩知道她怕尴尬,解释:“这次人多,他们也有带女朋友什么的。我妹也会去,就算我不叫你,她肯定也要喊你的,所以我想不如我先给你打个电话。”
原来如此,尚盈会去的话,温识确实大概率免不了被她撺掇。
但想想还是有些别扭,她没立刻应下来,简廷轩又道:“你叫上叶尽桐嚒,你们仨一块有伴,做什么都不会无聊。那里的温泉全市最好,就当放松放松。”
温识不是矫情的人,他话说到这个份上,很把她当自己人了,再推脱说不过去。没再纠结,她温声应下:“行,那我就腆着脸去蹭吃蹭喝了。”
简廷轩笑了声,和她闲话几句,挂断电话。
傍晚,尚盈果真来电,温识让她把叶尽桐也叫上,事情就这么说定。
……
周六下午,一行人抵达阳园温泉山庄。
阳园整个面积很大,除了特色温泉,还有各种和式庭院,钓鱼、泛舟、跑马,活动齐全,冬天还能滑雪。
简廷轩说人不少,人的确不少。
来的人里有认识的,也有不太熟只见过面的,下车打了招呼,便各自入住订好的房间休整。
要在这里过一夜,温识和叶尽桐、尚盈共住一间三居室,客厅有一整面玻璃门,采光通透,放眼看去室外风景一览无余,尽入眼中。
第一顿饭吃得早,傍晚天还没黑,简廷轩几个就嚷嚷着饿。
一大张桌坐得满满当当,温识三人自是挨在一块。
傅准在她对面,隔得最远,视野又是最近,一抬眸时不时视线便相触。
叶尽桐敬了岑啸两杯,扭头看见温识止不住笑的嘴角,低声吐槽:“表情给我收一收,差不多得了。”
温识轻咳,知道她在岑啸的主场上不免想到以前的事情,看傅准不顺眼的情绪估计呈几何倍增长,很听话地收敛。
一餐饭,闲聊叙旧,说说笑笑,说以前说过去,气氛好得不得了。
过往并非全都美好,也有不愉快的东西,但在这种场合,每个人都选择性遗忘,只字不提。
来了这么久,温识还没能好好和傅准说上话。下车时他身边几个朋友和他聊得热络,只打了个招呼,上了桌,离得太远,更不好交流。
吃晚饭众人从餐厅回房,预备休息好了晚点再继续活动。
天黑不久,不过七点多而已。温识坐下没多久,立刻按捺不住给傅准发消息。
温识:【出去逛逛嘛?】
傅准:【?】
温识:【这里风景这么好,一起去散个步吧】
他回得快,但第二句,答复就慢了。
温识不给他考虑的时间,自顾自定下。
温识:【就这么说定了】
温识:【我在院子入口等你】
说完,还加一句。
温识:【下了。】
示意后面他再说什么她都不听不听。
发完消息,温识和尚盈说了声就出门。
庭院离得不远,长长的走廊延伸向外,范围极广。她到入口,等了没两分钟,就见一个高大的身影缓缓从一侧走来。
傅准脸上没有表情,仔细看,唇角似乎微抿,视线落到她身上,也没说话。
温识兀自笑得欢:“来得好快哦。”
他不想接她的话,朝长廊看了眼,有些别扭地低声问:“去哪。”
“随便逛。”温识说着,想拉他,手伸出去,意识到自己的动作又连忙收回。
他垂眸看来,对视一眼,她尴尬地转过头,率先提步,“走吧走吧。”
长廊曲折迂回,两边是种植的树,好几个品种,其中有些开了花,粉的黄的,颜色鲜嫩格外好看。
风从无遮挡的庭里吹来,清幽柔和,无比怡人。
温识和傅准并肩,一边走一边聊。
照旧是她在说,从树上开的花、夜空下若隐若现的山影、草堆里的虫鸣……一样接着一样,天南说到地北。
就连廊外地上的沙砾,她也颇有兴致地点评。
走了几分钟,温识忽地想到什么,开口:“再过不久就是你生日了对吧。”
傅准不妨她提起这个,顿了顿,“嗯。”
脚步放缓,她垂头看了看地面,“……这次我能送你礼物吗。”
傅准转头看向她。
夜风穿廊而过,他和她的浴衣衣摆都被撩动。她问得很轻,试探的语气,潜藏着一丝怕被拒绝的小心。
读书时她送过几次东西,好像都没有什么好结果。
傅准眼睫轻颤,和她一道沉默片刻,回答:“我又没拦着你。”
温识听出他话里的默许,蓦地抬眼。
想说什么,她动了动唇,最后还是只弯着眼,含笑点头:“好。”
两个人继续往前走。
温识迈着步,忽地叹了口气。
傅准听见,看过去:“怎么。”
她笑了下,说没有,“就是……”
感觉有点不真实。
温识侧眸看他,他穿着米色的和式浴衣,宽肩窄腰,瘦而精练,身材比例绝佳。
约他出来,他真的就出来。
嘴上没有答应,可她只等了一会会,他还是到了。
这些事情,好多事,放在以前从来不敢想。
重逢以后她说要重新追他,一切好像都顺利得不可思议。
温识没再说。
从长廊下来,转过弯,她眼一亮,让他看天,“你看星星。”
傅准顺着她的指尖看去,这里的空气比市区好得多,幽蓝夜空,错落的星子肉眼可见。
“你知道那几颗是什么吗?”她指着几颗星虚虚比划。
傅准语气平静:“是什么?”
“北斗七星啊,北斗七星!”她夸张道,“正好七颗,你认不出来吗?”
他辨认两眼,完全不知道她说的七是哪个七,“没看出来。”
温识就星座的知识,又给他上了一通长篇大论的课。
沿着石子小道走了十多分钟,一处处庭院相连,他们早已不知走到了山庄的哪一处。
还好有路灯,虽然不甚明亮,但也还能看得清。
下了廊道,两人走上石子路,前面是一片幽微的矮树林。
温识正要说话,林里树影间忽然传来响动。
这里离正常有人逛的庭院格外深格外远,没什么人。m.xiumb.com
男人低哄微微喘着粗气,女人哼哼唧唧的声音听起来有些痛苦,又似乎带着欢愉。
温识愣了一下,停在原地,脸唰地爆红,不知该进还是退。
林里的两人太过投入忘情,没有注意到他们到来。
声音起伏,仿佛近在咫尺。
温识被那声浪击得,下意识后退一步。撞到身后的傅准。她回头,视线相对,脸登时更热。
她想往旁边挪,踩到他的脚尖踉跄,傅准伸手扶了她一把。她堂皇别开眼,不敢和他对视。
这一脚声响有些大,温识堪堪站定,怕被发觉,一时僵住不敢动。
女人的声音好像到达了什么顶点。
她第一次觉得傅准周身的气息,浓烈得那么明显。
僵滞间,天上炸开一朵烟花,而后,接二连三绽满天幕。
市郊不受燃放条例限制,不知是山庄给客人准备的表演,还是哪位自己安排的节目。
傅准瞥一眼,拉她胳膊,低声:“现在走。”
烟花声盖住一切,林里的欢|好动静也被遮掩,时机再好不过。
温识被他拉着,步伐僵硬地跟着走。
来时就走了十多分钟,回去的路,越发漫长。
他一直握着她的胳膊没有松开,这个天,气温不低,他们穿的都是稍薄的和式浴衣。他掌心的温度传来,一阵一阵,被握着的地方灼灼发烫。
心砰砰跳得有些快。
温识感觉脸好烫,自己都不知道是怎么走回去的。
回到长廊入口,傅准松了手。一刹间有种空落落的感觉,她抿了下唇,不让自己多想,两个人沉默地朝套间走。
刚才林里,用活色生香来形容都有点不够。
温识没吃过猪肉但也见过猪跑,听得眼前都有了画面。
尴尬挥之不去,好好的散步就这么被搅和,她也没心情再胡说八道,难得沉默。
先一步到套间门口,她道:“我回去,早点休……不对,晚点……”
想说早点休息,想起等会简廷轩他们可能还会攒局,可说晚点见,这个情境下又有点怪怪的。
她干脆把话吞回肚子里,匆匆回房。
-
服务员敲门入内,送来套餐。
简廷轩嚷嚷着饿死了,一边盘腿坐下一边动筷。
岑啸看着忍不住吐槽:“才吃过晚饭多久,你饿死鬼投胎吧?”
“你管我。”简廷轩不理会他,给自己倒了杯茶,问周卓阳,“吃不吃?”
周卓阳拒绝:“我可不要,你自己当饿死鬼。”
几个人在这聊着天,简廷轩说饿了,愣是让人送了吃的来。
一盘辣炒螃蟹,外加几个精致的海鲜小菜,妥妥的饭桶行为。
“傅准人呢?怎么还没回来。”简廷轩不忘好兄弟,“没问他要不要,他要是也饿,给他也来一份。”
周卓阳拆台:“你可拉倒吧,都跟你似得?”
简廷轩振振有词:“就不兴傅准跟我一样有个健康懂得享受的胃?”
周卓阳还没还嘴,岑啸先接话:“他胃再健康也吃不了,你自己吃吧,他螃蟹过敏。”
简廷轩动作一停:“嗯?还有这种事?”
岑啸一副一清二楚的表情,“我们高中那会,我不是文学社干部么,有段时间搞活动,中午来不及吃饭,他陪我吃食堂。”
“每回去得都晚,我占座位买水,他去打菜。那周我们食堂吃螃蟹,清蒸的,水煮的,爆炒的,变着法子做。就是卖的有点贵,我们去基本还能剩下几碟。结果每次我看排他后面的,人家都能拿到,他回回都是些乱七八糟的。”
那会文学社还有七八个人也是那个点吃饭,时常在食堂碰上。
有几次排队,他分明看见温识和另一个文学社的男生排在傅准后面,他俩一人端一份螃蟹,就傅准,好点是小炒,要不然就直接青菜。
剩一份就罢了,明明还剩两份三份呢,后面的人都有,怎么就傅准没有。
横不能食堂大叔针对他吧。
岑啸说:“我就问他干嘛不拿,他说他螃蟹过敏。反正那一周,中午的那顿,我就没吃到多少肉沫星子。托他过敏的福,脸色都差点吃绿。”
简廷轩还真不知道这事,听得一愣一愣。
想想感觉好像饭桌上见他吃过螃蟹,又好像是错觉,一时弄不清楚,干脆放弃思考。
几个人正说着话,傅准推门进来。
“哟,回来了。去哪了?”
傅准道:“随便逛了逛。”
见他径自朝浴室走,岑啸连忙提醒:“那淋浴有点问题,水是凉的不热,大晚上别着凉,你直接泡温泉吧。”
傅准头也没回,声音有几分难言的低沉喑哑:“没事。”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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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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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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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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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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