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小镇除了冶炼铺，最多的就是卖炼器材料的商铺，谢泠川挑了一些能用的材料，打算加强一下之前给自己和徒弟买的灵剑。
“昭华君，你可有熟识的炼器师？”谢泠川手中清点着买来的灵石材料，随口问了一句。其实他自己从前是有熟识的炼器师的，只是如今这身份，自然不好去麻烦人家。
洛重曦道：“并无。”
“噢。”谢泠川点了点头，并不如何失望，他自己来也不是不可。他虽不曾仔细研究过炼器法门，但当年为了制作机关傀儡，在偃甲一道却颇有研究，毕竟都是鼓捣这些铁木玩意儿，其实这二者之间也有些许相通之处。
不曾想，洛重曦却又接着道：“虽并无熟识的炼器宗师，但若只是炼化这两柄灵剑，我可一试。”
谢泠川闻言一惊，侧头看了他一眼，乎又想起洛凝渊曾提起过，洛重曦如今使用的□□扶摇，便是他自己锻造的，随即喜道：“我倒差点忘了，昭华君岂非就是个顶级的炼器师？话说回来，你什么时候对炼器感兴趣了？”
洛重曦低声道：“算不上炼器师。”
谢泠川嘿嘿笑着拍了拍他肩膀：“何必谦虚，扶摇能与鸣鸿那种品级的灵刀争锋，你若还不算炼器师，让试剑台上那帮老家伙的脸面往哪儿搁？”
就在此时，一只银白灵光凝成的蝴蝶朝他们飞了过来，飞舞间带出点点极淡的茶花香气，是洛凝渊的讯息灵蝶。琇書蛧
洛重曦伸出一只匀长的手掌，让灵蝶停在掌心。
“怎么了？”谢泠川问。
洛重曦将手掌轻轻一抬，灵蝶扑闪了几下翅膀，缓缓往一个方向飞去，他答道：“无事，兄长安排好了客栈，让我们办完事就过去。”
三人于是跟着那灵蝶飞，一路往客栈方向走去。
阿良抱着新到手的剑，在最前面追着灵蝶一路小跑，谢泠川却走得很慢很慢，远远地跟在孩子后面，保持在一个随时能看见的距离。
说实话，谢泠川一点儿也不想去客栈，谢棠那小子把怀疑两个字明晃晃地写在脸上，这两天他是一刻也未曾放松过，如今好不容易没有人盯着了，他是真真切切地舍不得回去。所以明明已经没什么事儿了，他却还是东看看西瞧瞧，女儿家的胭脂水粉都要凑过去闻一闻，洛重曦则是一直很有耐心地陪着他走走停停，直到他们路过一家门口挂着招幌的小酒馆。
闻着酒馆里飘出来的阵阵酒香，谢泠川这下是真的走不动道了，他眼巴巴地看着洛重曦：“我出关至今，一直没有机会好好喝一回酒。”
洛重曦一双点漆般的眼睛静静地看了他一会儿，一侧身，率先往酒馆走去，然后道：“那便喝吧，喝完快些走。”
“哈哈哈，爽快！”说完，谢泠川猛然间有了片刻的怔忡，恍惚间他们似乎还是十八年前那意气风发的少年，说着和如今一样的话，却是全然不同的语气。于是他笑了，他笑着问洛疏：“你可还记得，你曾说过一模一样的话，一字不差。”
“……不太记得了。”
“是你第一次来栎阳，来我家上家塾的时候。”
……
十八年前，谢泠川十四岁，尚未及冠，未取表字。十四岁，正是一个少年最轻狂的年纪，尤其他从小天赋异禀，几乎没什么瓶颈地就结成了金丹，更是自以为惊世奇才，天底下简直没什么事情是他做不成的了。
他觉得他这样了不起的奇才，命中注定要干一番惊天地泣鬼神的大事业，决不能为凡俗所束缚。所以当听说他伯父，也就是谢家宗主谢宁要请儒仙尊百里荀来家中讲学的时候，他是拒绝的，是抗拒的，是拔腿就跑的。
“谢榕！你今天有本事出去，有本事就别滚回来了！”谢宁看着谢榕几下就蹿没影的方向气急败坏，明明一张十分俊朗的脸，却因怒气而失了几分风度。
十四岁的谢棠站在一旁捂嘴偷笑，谢榛则拿着扇子给她爹扇风降火：“阿爹莫生气，阿娘回来要是看见您这样，又要说您了。榕榕虽然皮了点儿，但还是有分寸的，到饭点就回来了。”
谢宁一听这话更气了：“怎么说话的？你弟弟是个饭桶吗？！一天到晚吃吃吃？”
谢棠没忍住扑哧一下笑出了声，谢宁立刻一眼瞥过去，没好气道：“笑笑笑，你得意什么？你出去，不把你哥找到，你也别回来了！”
谢棠：“……”
那边厢，谢榕正拎着个酒坛子在街上乱晃，走得踢踢踏踏的，似乎不将鞋底磨破不罢休。
长街上人来人往，正好凑上了一月一次的大集市，所以比平日里更要热闹几分。北方人本就豪爽，再加上谢榕从不在普通人前端架子，所以一路上和这位婆婆唠唠嗑，又和那位大叔吹吹牛，简直不亦乐乎。
不久，他路过一家平日常去的糕点铺子，老板家的女儿正站在门口，见他过来，笑着叫他：“谢家小公子，今天打算去哪儿玩呀？”
谢榕晃了晃手里的酒坛子，回了她一个灿烂的笑容：“姐姐，我去黄粱巷打点酒喝。你今天这簪子好生漂亮呀！”
那姑娘便笑得更开心了，嘴上却道：“上回说我耳环好看，上上回说我胭脂漂亮……怎么，我便只有这些值得夸？”
谢榕道：“这些东西再好看，也不过死物罢了，只因漂亮姐姐戴着它们，才让我注意到了。”
姑娘听了咯咯笑开，回身取了一小包糕点丢给他：“真是小嘴儿抹了蜜糖！喏，这是我家新出的龙须酥，免费请你试吃啦！”
谢榕伸手接了，一双桃花眼笑得弯弯的，右边眉尾下的一颗朱砂痣也跟着熠熠生辉：“姐姐好大方！谢谢姐姐！下回我一定带着我弟弟一起来夸你！”
姑娘道：“少来！见你这少年郎生得俏，我心中欢喜罢了。”
谢榕笑嘻嘻道：“姐姐不仅生的好看，眼光也是一等一的好！整个栎阳也不见得有比我好看的少年郎了。”
那姑娘噗嗤一下乐了，伸手往街上一指道：“可是你瞧，那边那位路过的小公子，我看他便不比你差。”
谢榕听了，好奇地顺着那细白手指所指的方向一看，只见那处正走过来一个白衣负剑的少年，与他差不多的年纪，相貌极为精致秀雅，确实不比他差。
看完了人，谢榕将视线调回，不以为然道：“他确实不差，但我可以断定，他不是我们栎阳人。”
姑娘多看了那少年几眼，道：“瞧着倒是挺面生的，但栎阳这么大，你又怎么能认得每一个人？”
谢榕道：“你看，他走过来这一小段路，已经和三个人有过交谈，恭恭敬敬面带拘谨，这可不是与熟人交谈的态度。所以他不是寻人就是问路。”
“你说的倒也有些道理，但也说不准是个极少出门的世家公子呢。”
谢榕抱着手臂点点头：“嗯，这样的气度，他必然是一位世家公子；而他身背灵剑，所以还是一位修真世家的公子。若他真是栎阳人，我就更没有理由不认识了。”确实如此，身为栎阳第一大修真世家，谢榕打过交道的世家公子不在少数，并没有听过，更没有见过这样一个人。
接着，他又想到了什么，笑着对姑娘道：“姐姐，不如我们来打个赌。”
姑娘疑惑地看着他，问道：“打什么赌？”
谢榕：“我赌他会过来跟我们问路。”
姑娘朝那少年又看了一眼，见他又在与一个小摊贩交谈，便道：“那我便赌他不来问路。既是打赌，赢了如何，输了又如何？”
谢榕一脸得逞的笑容：“若是姐姐赢了，我便将你家今日的糕点全部买走。若是我赢了，姐姐只消再给我一包龙须酥。”
姑娘道：“就依你。”
片刻后，那少年缓步过来了，只是他并没有往糕点铺子来，而是径直往前而去。姑娘见赌局就要胜了，忍不住捂嘴偷笑，谢榕却是抱着胳膊老神在在的样子。
眼看那少年就要过去了，姑娘对谢榕道：“谢公子，你就要输啦。”
只是她话还没说完，那白衣少年却堪堪停住了脚步，一侧身，果真往糕点铺子来了。
这下轮到谢榕笑了。这本是意料之中的事，今日正巧是一月一次的大集市，长街上有许多小摊贩都是城外来的，多半并不知道那少年所问的目的地，所以那少年才会连续问了多人。而他这般恭谨知礼，想必还是个脸皮薄的，若不买东西，应该不好意思进当地的商铺询问，目之所及，门口有人站着的便只有这家糕点铺子，所以他一定会来。
谢榕正暗暗得意，白衣少年已走到近前，停在阶下，他先是恭恭敬敬一拱手，然后抬起头来，对二人道：“打扰二位，请问，天州府该往何处？”
这人年纪虽轻，这一举一动之间，却已尽是端方风骨。但他一张精雕细琢的脸上虽然面色沉静，白皙的耳垂上却染了一丝丝薄红。
谢榕将这一细节看在眼里，心道：果然是个脸皮薄的，问个路也害羞呢。
“天州府？”姑娘看了一眼谢榕，“那不是你……”
未等她说完，谢榕上前一步抢话道：“我知道的呀！我可以带你去。”
那少年道：“不必麻烦，我可自行寻路。”
“哎，不麻烦，我横竖要去那里的，是顺路的。”的确是顺路的，天州府是谢家的仙府，便也是他的家。
白衣少年又是对他行礼：“多谢。”
“不谢不谢。”谢榕说着，长腿一迈，一步便从台阶上跨了下来。
他毫不掩饰地从上到下打量了一会儿这少年，他一身白衣朴素，用料不算考究，剪裁却十分得体，更衬得他宽肩窄腰，身形修长。不仅姿容不比他差，身高也是差不离，不过衣服上没有家纹，也不知道是哪家的公子哥儿。于是他问道：“兄台怎么称呼？”
少年道：“洛疏。”
谢榕撇了撇嘴，心道这人真是疏冷，一个多的字也没有，却不想他自己是连姓氏也不曾透露。
“跟我来吧洛兄，我带你去天州府。你来的不巧，今日是大集，街上很多人是外来的，你若一直问下去，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问到路呢。”
说着谢榕便要走，忽闻身后那姑娘唤道：“小公子！你的龙须酥不要啦？”
一转身，便有一小包龙须酥稳稳砸中了他怀里，他嘻嘻笑着扬了扬手：“谢谢姐姐啦！”
谢榕领着洛疏在长街上慢悠悠的晃着，边走边搭话：“洛兄啊，你去天州府干什么？玩吗？”
洛疏：“听学。”
谢榕：“哦对，听说过几天百里荀那个老头子就要来了，也会有很多其他家族的人过来。”
洛疏：“嗯。”
这样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很快小半盏茶的功夫就过去了，洛疏似乎有些着急，却又不好意思催促，于是情不自禁蹙起了一双好看修长的眉。
谢榕想回身与他搭话，正巧看见了，便丢给他一包龙须酥：“你是不是饿啦？这是我们栎阳最好吃的龙须酥，保准你吃了心情好。”
洛疏：“……”他想说不饿，可东西已经接在手上了，又怎么好意思还回去，只好将龙须酥收在了怀里。
又跟着眼前这少年走了一会儿，洛疏实在是纠结了片刻，他终于问道：“还有多久？”
“嗯？”他声音有些轻，街上又嘈杂，谢榕一时没有听清，一脸疑惑地回头。
洛疏只好大声了一些：“还有多久到天州府？”
谢榕眼睛微微眯起，好像还是没听清的样子，洛疏便更大声地询问：“我说何时到天州府！”
话音刚落，谢榕却是微微睁大了眼，一脸委屈：“哎呀我听得见，你这么凶做什么？我只是在估摸时间。”
洛疏：“……”
见洛疏一副无话可说的模样，谢榕抬起手往前一指：“我们要沿着这条长街走到底，然后左拐，当你看到一家小酒馆……”
“多谢。”洛疏得了指示，独自快步往前走去，也不理会谢泠川接下来的话了。
“哎！洛兄，我还没说完呢！”见洛疏并不理会他自己先走了，谢榕眉峰一挑，往自己嘴里丢了一块龙须酥，含含糊糊道：“行吧，反正待会儿还会见的。”
接着，他便沿着方才自己叙述的路线慢悠悠地往前挪，待他走到那小酒馆的时候，果不其然，又见到了那熟悉的修长身影。
这分明是个死胡同，小酒馆便是尽头。洛疏正愣愣地立在那酒馆的招幌下，他站的笔直，神色清冷，唯有一双耳垂白里透着红，也不知是气的还是羞的。
“洛兄！”谢榕快步上前，轻轻一拍洛疏的肩膀，“这么快又见面啦！”
洛疏漆黑的眼睛看着他，倒看不出什么情绪，只道：“为何骗我？”
谢榕又笑：“谁说我骗你？当时我要说的是：当你看到一家小酒馆，就说明你走错路啦！”
洛疏：“……”
谢榕长臂一伸，揽住洛疏的肩膀：“我都说了我还没说完的，是你自己偏要走，这怎么好赖我？”
洛疏动了动肩膀，似乎不是很舒服，耳垂似乎是更红了，低声道：“如何走？”
谢榕道：“我们顺路的，跟着我走便是了，干什么这么见外嘛。不过我好几天没喝酒了，这都走到酒馆了，不喝一杯怎么说得过去？”
望着这无甚人烟的小巷，洛疏沉默了片刻，挣开他的手臂，率先进了酒馆，语气里终于带上了一点点不耐烦：“那便喝吧，喝完快些走。”
“哈哈哈，洛兄真是爽快！”谢榕笑着跟了进去。
“哟，谢公子啊，难得带朋友一起过来了？”酒馆里的小伙计见谢榕进来，忙热情地迎了上去，一看就是熟客。
而洛疏听见伙计的招呼，不由多看了谢榕几眼，见他一身利落的苍色底玄色边的箭袖劲装，并无家纹，也没有佩剑，便也没有将心中猜测当回事儿。
那边谢榕随便寻了个座位，将自己拎过来的酒坛子递给伙计道：“老规矩，露夜白，一坛这里喝，一坛带回去。”然后又指了指在他对面落座的洛疏，“今天这位洛公子买单。”
伙计接过酒坛，笑着应道：“好嘞！”
洛疏：“……”
二人喝完酒出来的时候，天色已经不早了，长长的酒巷子里已经洒满了落日余晖。
谢榕拎着沉甸甸的酒坛子，心里十分满足，抬手又要去勾洛疏的肩膀，却被他不动声色地挪了半步躲开了：“去天州府。”
谢榕默默地收回落空的手臂，摸了摸自己的鼻尖，嘻嘻一笑：“走，这就走！”
倏然，一只银白透明的灵蝶飞了过来，停在了洛疏伸出的手掌心。
见他盯着灵蝶也不知在干什么，谢榕好奇问道：“这是什么东西？”
洛疏道：“是我兄长的传讯符。我有它带路，就此别过。”说完，跟着灵蝶便走了。
谢榕在后面喊：“什么别过！都说了同路的！”也跟了上去。
有了灵蝶带路，洛疏很快便找到了天州府所在，离酒巷子并不算很远。他们到的时候，正巧有两名少年从府内出来，一个十四五岁模样，穿着苍色底玄色边的校服，腰间佩一枚宫绦血玉，那是谢家的家纹，洛疏盯着那少年的脸看了片刻，觉得颇有些眼熟。
另一个少年一袭白衣，年纪稍长，约莫十□□，也是精雕细琢的模样，眉目间与洛疏有些许相似，却多了几分温润。他见洛疏来了，嘴角绽开一笑，问道：“小疏，怎么才到，可是迷路了？”
洛疏对着他恭敬行礼：“有些事，耽搁了。”
此时，出门来的另一名少年却突然指着他身后骂道：“谢榕！你今天是死到哪里去？要不是路上遇到凝渊哥带他回来一趟，我他妈现在还得在外面瞎转悠！”这少年自然便是被谢宁勒令找哥哥的谢棠。
洛疏见状一时愣住，慢慢转过头，看着身后谢榕和身前谢棠，他们穿着一模一样的校服，这容貌分明有五六分相似，只不过谢榕腰间并没有佩戴家纹血玉。难怪觉得眼熟了。
谢榕哈哈笑着，晃了晃手里的酒坛子：“我去哪里你会不知道？”
谢棠几步上前，一把将他手中露夜白夺了过来：“今天你害我，这坛酒归我了。”
这时，年长些的那少年问道：“小棠，这便是你那位堂兄吧？”接着他对谢榕拱手道：“玉茗台洛旻，字凝渊。”
谢榕向他回礼道：“天州府谢榕。久仰昊辰君大名。”
这位玉茗台的洛旻公子，年纪虽轻，却时常在外游历，结交甚广，修为又高，早已是年轻一辈当中的翘楚，早早便得了昊辰君的尊号。
洛凝渊接着道：“这是舍弟洛疏，想来二位已经认识了。”
谢榕嘿嘿笑着：“嗯嗯，认得了，小洛公子还请我喝酒呢，好大方的。”
此时谢棠和洛疏也已经互相见过礼，听他一说，立刻拆台道：“肯定又是你讹人家的。”
接着他瞟到了谢榕空荡荡的腰间：“你怎么连家纹也不带，我爹看见又要说你了。”
谢榕一把揽住谢棠的肩膀，无所谓道：“溜得急嘛。不说这个，晚饭吃什么？”
谢棠骂咧咧地一把推开他哥：“吃什么我不知道，但我知道你今晚肯定没饭吃了！”
“哈哈哈，不会的，今天有客人在，伯父不好意思罚我。”
一旁洛疏见他这模样，不由皱了皱眉，心道此人轻浮。谁知他正嫌弃着，谢榕突然过来，一把拉住了他的手腕，朝他眨了眨一双漂亮的桃花眼，笑着道：“你瞧，我说过我们同路的。”
……
那一天，他和洛疏一道回家，门口接他们的是谢棠和洛凝渊。而今次，门口等着的同样是谢棠和洛凝渊。
可谢棠不会再同当年一样，笑着抢走他手中的酒坛，他也不能像当年一样，搂着他的肩膀，再笑问一句：“今晚吃什么？”
洛凝渊望着刚回来的两大一小，说道：“饭菜已经备好，一起用膳吧。”
“太好了！”阿良早就饿了，欢呼着跑了进去找他两位师兄。
“还知道回来。”而谢棠丢下这一句，便转身冷漠地走开了。
谢泠川低低地叹了口气，洛重曦听见了，侧身问道：“怎么了？”
他回过身来，看着身侧这人，忽而笑了起来。
“无事，只是突然想到，我们还是同路的。”
“嗯。”洛重曦道，“一直都是。”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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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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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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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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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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