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来了!”谢泠川见状,只得咬着牙硬着头皮冲了过去,双眼微阖,复睁开时黄金龙瞳异光流转。
一瞬之间,周遭的一切都变得无比清晰,缠绕在讙兽身上浓郁得要化为实质的黑气,以及从他四肢头颅延伸出来的黑色丝线,俱是分毫毕现。
应龙的金色竖瞳太过显眼,洛重曦几乎是当即就注意到了,震惊之余差点被挣扎不止的讙兽掀翻下来,不过他很快便稳住了心神,又加重了几分手下力道。
龙瞳一开,谢泠川自然不会让他等太久,黄金瞳看清了傀儡丝之后,他便纵身而起,并起两指往长剑上一抹,庞大的灵力便注入剑身,顿时爆发出耀眼的金色灵光,一剑疾斩而下。
“轰”地一声,数条傀儡丝应声而断,讙兽身上的黑气尽数被驱散。
这一击之后,谢泠川翩然落地,手中的锈剑却因承受不了太过强大的灵力,碎成了齑粉,徒留一截可怜兮兮的剑柄。
看着手中铁剑残躯,谢泠川想:不如去集市上卖点符咒赚点钱,再去买把趁手的铁剑吧?
失去了傀儡丝的控制之后,讙兽渐渐不再挣扎。洛重曦便从巨兽身上跃下,与谢泠川相对而立,一双漆黑的眼直盯入他的眼底,却又看不出情绪。
洛重曦一贯都是喜怒不形于色的模样,此刻也表现得十分波澜不惊,无法分辨他到底是愤怒还是欢喜,谢泠川愈发觉得脊背发凉了。
洛重曦不知道在想什么,没有说话也没有动,谢泠川也不敢说话又不敢动,两人就这样面面相觑地站着。半晌过去,气氛有些尴尬起来,谢泠川突然感觉后背发凉到有点痒,于是伸手挠了挠。
洛重曦终于开口了,他看着谢泠川的眼睛,笃定道:“是你。”
谢泠川心虚地避开他的视线,硬着头皮道:“是谁?我就是个不成气候的小道士啊。”
这时候,讙兽已经完全清醒过来,身上没有了漆黑的怨气,他的眼中血红褪去,恢复了清明,可身体也变得虚幻起来。
谢泠川见状,想起了黑袍人和讙兽第一次见面时在他额间一点的动作,说道:“看来讙兽并非入魔,而是被那黑袍人下了转生符,所以才会被轻易操纵。”
讙兽从喉间发出了一声低低的嘶吼,像是叹息,又像悲鸣。
“多谢了。”他的声音虚虚实实,“其实我常想,若我只是西西就好了……”若只是西西,便不会有人觊觎他的灵核,更不会有这样一场阴谋,搭上全村上百口人的性命;若只是西西,他便不会染上一身罪孽,纵然此地阴邪凶恶,最坏也不过共死罢了。
话音刚落,讙兽的身影消散,地上却多了那只叫作西西的小猫。此时的他,已经没有了离开翼望山游历时那般圆润可爱。他原本便只比成年人巴掌大一点,更兼此刻骨瘦如柴,仿佛一阵微风便能将他吹倒。可他却并未倒下,脚步蹒跚却又坚定地往一个方向走去——那是废弃小观的方向,蓉蓉的尸骨还在那里。
谢泠川和洛重曦默默对视了一眼,最终不约而同地跟在西西身后慢慢走着。
可讙兽毕竟早已灵力枯竭,半年前就该魂归天地,如今的体力已经支撑不到他回到小观,未至半途就颓然倒下,开始重重地喘着粗气。纵然如此,他却仍未放弃,犹自挣扎着向前爬去。
洛重曦皱眉,再也看不下去,快步上前,将西西小小的身躯捧起,小心地护在怀里,低声道:“我送你过去。”
西西轻轻地喵了一声,在他手心上舔了一下,仿佛是在道谢。
偏僻小观破败如昔,一场恶斗之后更只剩残垣断壁,仅剩的一扇朱漆木门也横尸当场。
神坛之前,小小的白骨静静躺在一地碎土中间,一小簇鬼火在旁明明灭灭地闪烁着。
瘦弱的小猫儿冲着鬼火叫了一声,它便飘了过来,围着谢泠川和洛重曦转了两圈。
洛重曦走上前去,将西西小心翼翼地放在白骨的臂弯间,鬼火便也跟着落在了白骨之上,没入其中。
西西费力地抬起头,感激地看了一眼洛重曦和谢泠川,最终安详地合上了眼睛。
他这一生数万年,前几万年都拘在翼望山的一方小天地,不谙人世险恶,最后一年却守着五福村的穷山恶水,看尽人间百态。谁也不明白他究竟何苦埋骨此地,也许是万年光阴流转太过漫长,活腻了;也许是“我保护你”这四个字如厚斧利刃,终是深深凿进了他心底。
东方破晓,熹微晨光悄悄漏进窗棂,照在白骨与小猫身上,将其化作点点流光升起,如光线中飘忽的尘埃,散逸于天地。只片刻,神坛前的空地上便只余下了那泥像的残渣,其中一颗碧绿色的珠子在晨光下熠熠生辉。
那是讙兽留下的灵核。
洛重曦蹲下去,将讙兽灵核小心地收起在怀中。
谢泠川去看了两侧的耳室,发现阿良和小姑娘已经离开了,便朝他道:“小孩儿已经走了,去找找?”
洛重曦站起身来,并不不回话,率先走了出去。
太陽在此时终于完全升起,五福村的故事,却是落下了帷幕。
出了门口之后,洛重曦迎着曦光慢慢地走着,经过一夜的恶战,饶是端方雅正如昭华君,身上也是一片狼藉。原本穿在外面的法衣早已毁坏,这身雪白劲装也破了好些口子,在地上来回好几遭,还沾染了尘土和几点血迹,更显得狼狈了。
看到他白色衣服上触目惊心的血迹,谢泠川想起眼前这人前后遭受了讙兽两次重击,虽然背影看起来仍是挺拔利落,但他所受的内伤不可能是轻的。
他原本可以转身一走了之,估计洛重曦也追他不上。在身份暴露之前,他原先也是这么打算的:待此间事了,便分道扬镳,躲得远远的。可是此刻,他心知肚明洛重曦已经认出了他,却不知怎么的有些纠结起来。好像心中隐隐有了些期待:他没有与我动手,是不是就表示我们还可以做朋友?
但他很快便打消了这个念头,没有动手也可以只是因为身上有伤,并不一定是还存着什么情分。
正当他心中天人交战,在走和不走之间犹豫不决的时候,前头的洛重曦却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停了下来,猛地一转身,伸手拉住谢泠川的手腕。
谢泠川:“……”嗯,情分什么的都是浮云,怕我跑了是真的。此刻他有些后悔先前不逃走得干脆些了。
洛重曦抓着谢泠川的手腕,还是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站着。
谢泠川被迫近距离直面眼前身形修长的俊美男子,一时竟看得有些发呆。十年前他们最后一次见面,那时候洛重曦比他略微矮一些,五官也更加稚嫩,如今他俩已经可以平视了。谢泠川心中一瞬间闪过了一个诡异的念头:不如问问洛疏这些年是怎么长高的?
察觉到自己的想法,谢泠川顿时一个激灵,在洛重曦身边,他总是不知不觉间就放松了警惕。
怎么回事?他俩明明十年前就闹掰了。
“如果我说,我不是你想的那个人,你信吗?”僵持了片刻,谢泠川终于忍不住先开了口。
洛重曦摇了摇头:“不信。”
“哈哈……”谢泠川抬起没被抓住的一只手挠了挠头,讪笑了几声,“那什么……我知道你看我不顺眼,这便让我走了吧?看在我们以往的情分上……如果有的话,你也别将我还活着这事儿抖出去。以后有机会我一定报答你……”说到这里他便哽住了。
拿什么报答呀,洛重曦一个大门派的宗主,有钱有权什么都不缺,而他自己身上却是连个铜板都没有。他这是在说笑话吗?
“谢榕!”洛重曦突然就狠狠盯着他,那双冰雪双瞳中罕见地燃着熊熊怒火,他道:“为何你总要这样想我?”
谢泠川忙讨好地笑道:“对对对,昭华君光明磊落,把我卖给各家再一起来围剿这样的事是做不出来的,是我小人之心,我的错我的错。”
洛重曦又上前一步,张口要说话,却因一口气吸得太猛呛了一下,顿时咳了起来,这一咳便牵动内伤,痛得他弯下了腰,抓着谢泠川的那只手却一直没松开。
谢泠川忙伸手拍拍他的后背给他顺气:“别气别气,你这伤可不轻,悠着点儿。你看我从前就老让你生气,真是抱歉啦。这样,为了你的伤势着想,你把手松一松,我即刻就动身离开,滚得远远儿的,再也不让你瞧见!”
洛重曦闻言浑身一震,顾不得自己还在咳嗽,一把抓住谢泠川的胳膊,那力道大得让谢泠川龇牙咧嘴:“哎哎,昭华君你轻点儿,君子动口不动手!我这又是哪句话惹到你了?”
等咳嗽缓了一些,洛重曦死死盯着谢泠川的眼睛,几乎是恶狠狠地道:“你,不许走!”
谢泠川惊怒道:“你这是还想把我抓去关起来呢?都十年了!”
闻言,洛重曦突然脸色发白,嘴唇动了动,眼中神色复杂,似怒似怨,最终却是什么也没说,手上的力道也松了一些。
谢泠川见状以为他这是要放他走了,神色一松,正想笑一笑呢,谁知,洛重曦放开了他的胳膊,却又抓起了他的领子,一仰头,往他面上重重一磕。
“碰”的一声响,两个人脑门对脑门撞了个眼冒金星,眼角含泪。谢泠川被磕得脑子里空白一片,整个儿都懵了,半晌之后才捂着红肿的额头,又是委屈又是愤怒地道:“洛疏!你他妈是魔鬼吗?!”
洛重曦的脑门也很红,不过他眼角更红——给气的。他揪着谢泠川的领子,眼中情绪翻涌,最后咬牙切齿道:“我不关你,不许走!”
明明想告诉他的还有很多很多,话到嘴边,却是不知道还能说什么,又该怎么说了。
谢泠川见他这幅模样,心便莫名其妙地软了,伸出一只手给他揉了揉额头,无奈道:“哎,你这人怎么这么不讲道理呢?明明是你先打了我……呃,顺便还打了自己。怎么一副比我还生气,还委屈的样子?你小时候可不是这样的。”
洛重曦红着眼睛道:“我没有不讲道理。”
谢泠川便道:“对对对,是我先惹你生气的,我才是不讲道理的那个。那昭华君可不可以说明一下,如果我不走,你要把我怎么样?再跟我决斗一场?还是直接替天行道灭了我这魔头?”
洛重曦闻言更怒了,揪着谢泠川领子的力道又重了几分,谢泠川见他这个架势,连忙扑上去将他抱住,生怕洛重曦又照着他脑门来那么一下。洛重曦的脑袋大约是铁做的,再撞一下,不傻也要晕了,那岂不是任人摆布?
他抱着洛重曦道:“昭华君冷静啊!你要是撞坏了脑袋,仙门百家非得再围剿我一次不可!”
“……”洛重曦被他这突然的一抱惊得睁大了眼睛,脸色又红又白,一时顾不上回话。
两人僵持了许久,洛重曦才闷声道:“你走开。”
谢泠川却是情不自禁脑子一抽,脱口而出:“先前我叫你放我走你不放,现在又急着要叫我走!你想怎样就怎样?这世上哪有这么好的事儿?我偏不走!”
谢泠川从小便最爱和洛重曦唱反调,常常将他逗得面红耳赤,再也端不住君子雅正的架子,然后两人便会操起自己的佩剑,乒乒乓乓一顿好打。
于是此刻,兴许是骨子里的习惯使然,他便又习惯性地这样说了。话一出口,他又恨不得扇自己一耳光。
慢慢地将洛重曦放开,谢泠川讪讪道:“我刚刚瞎说的,哈哈哈,请你当作没听见。”
洛重曦此刻倒不那么生气了,恢复了一贯的冰冷神色,缓缓道:“你想怎样就怎样?”
谢泠川一下子没反应过来:“……啊?”
洛重曦又道:“这世上哪有这么好的事儿?”
谢泠川:“……”行吧,我坑我自己。
洛重曦见他无言,从自己的乾坤袋中掏出一物,“啪”地一下扣在了谢泠川的右手腕上。
谢泠川眼见自己手腕上突然多了个黑漆漆的东西,惊道:“这是啥?!”
洛重曦冷冷道:“千里追踪符,无论你去哪里,我都能找到。”见谢泠川要动手取下来,他又凉凉地补了一句:“我施了咒术,除非我死,或者你将这只手斩下,否则取不下来。”
谢泠川顿时目瞪口呆,洛疏这家伙这些年到底经历了什么才能学得这么坏?他看了看手腕上那个黑黑的东西,那是个宽约寸许的镯子,上面刻着一条龙纹和一只凤纹,但不过分华丽,只寥寥几笔,却将两只古兽的神韵勾画得恰到好处,而且隐约能看出那龙背上生双翼,竟是条应龙。这黑镯子应当是什么珍稀的材料制成,一套上便紧紧贴合了他的腕部,无一丝空隙,却也丝毫不难受。谢泠川面色古怪,眼神在镯子和洛重曦之间来回瞟了几眼,觉得这洛重曦还是和以前一样讲究得过分,做个普通的千里追踪符也这般大费周章。m.χIùmЬ.CǒM
见谢泠川的眼神时不时在自己身上扫过,洛重曦却是误会了,当谢泠川是在思考杀了他还是砍了手,突然从乾坤袋中取出了他的□□,立在身侧。谢泠川见状愕然:“干什么?”
洛重曦漠然道:“别磨蹭了,来打。”
默了半晌,谢泠川道:“我没有要和你打……”
洛重曦:“……”
“道士哥哥!道士叔叔!”就在二人相顾无言的时候,阿良带着那小姑娘颠颠地跑了过来。
那小姑娘是自己跟在他后面过来的,眼睛红彤彤的,像是刚哭过,应该是已经恢复了神志,且已知道了真相。
谢泠川见他们过来,便问道:“小胖子,刚刚藏哪儿去了?”
“我和朵朵回家了一趟,拿了些东西。”他指着小姑娘道:“她叫陈朵朵。”又指了指自己,“一直忘了告诉哥哥和叔叔,我叫甄善良。”
谢泠川一听就噗嗤乐了:“哈哈哈,甄善良?好名字,不错不错,挺合适的……”
还未等他笑完,朵朵就扑通一下对着洛重曦和谢泠川跪下了:“朵朵谢谢两位道长救命之恩!”
谢泠川赶紧将她扶起来:“别跪了。先说说今后有什么打算吧。其他地方可还有亲人?”
如今五福村只剩他们两个孩子,要将他们撇下不管自然是不可能的,总得先为他们找好归宿。
他看了看阿良,说道:“那个谁……甄善良,我记得你说过你外公住在柳城,就送你去柳城?”
阿良红着脸道:“道士叔叔你就叫我阿良吧。”
谢泠川道:“好的甄善良。那么朵朵小姑娘呢?可还有亲人在世?”
朵朵道:“我的姑姑家也在柳城。”
“那正好,都顺路了。”他一转身,正欲离开,阿良却突然拉住他,有些不好意思道:“叔叔哥哥你们先等等,我还有件事。”
谢泠川问道:“怎么?”
阿良于是双膝跪地,诚恳道:“我想拜你们为师,学本事!”说着,他将刚刚一直背在背后的小包袱取下来打开,露出了里面的东西:“我把家里的钱都拿来了,当做拜师礼。”
朵朵也掏出了自己的小包袱:“我也有钱,阿良哥哥的钱不够就把我的也拿去吧。”
谢泠川一时间看到这些钱,虽然并不算多,可竟也有些怀念。毕竟他有十年没摸过银子了,居然还生出了心动的感觉。
可还没等他有所动作,洛重曦却道:“钱,自己收好。”见阿良面露失望之色,他又补充道:“普通人很好。”
但阿良和朵朵却没有将钱收起来,阿良只道:“就算你们不收我做徒弟,也请收下这些钱吧。我们不知道该怎么报答救命之恩,这些钱,可以买很多很多大鸡腿了!”
朵朵补充道:“还可以买很多很多新衣服!”
谢泠川手指微动,正欲上前,可洛重曦竟然又道:“收好,我不缺钱。”
谢泠川:“……”
忽然间,谢泠川又想到先前阿良提醒傀儡丝之事,于是问道:“小胖子,之前你说看到黑线是个什么情况?”
阿良回忆了一会儿,老实答道:“就只有一瞬间,我看到那个……讙兽,突然好像变得很慢很慢,然后就看见他身上有很多黑色的烟雾,还有几根细细的黑线。
谢泠川听完,对洛重曦道:“这小胖子颇有天分,昭华君不收?”
洛重曦道:“有了,你收。”
谢泠川遂喜笑颜开:“那真是再好不过了。来,甄善良,拜师礼给我。”
阿良于是将小包袱都给他,朵朵见状也要将钱送上去,谢泠川却道:“你又不拜师,不必给我。”
这时,洛重曦突然上前一步,从怀中掏出了一块色泽温润的暖玉,递给阿良。
谢泠川瞪大了眼睛:“你怎么回事,要抢徒弟?”
洛重曦瞥了他一眼:“师父该给徒弟见面礼,你欠我的,记下。”
谢泠川于是惭愧地低下了头,心里又有些愤愤然:这个洛疏还学会强买强卖了!
阿良却不管这么多,兴奋地追着谢泠川问道:“师父!你叫什么呀?咱们门派是不是很大很厉害?”
谢泠川一噎,然后随口道:“我叫南瓜散人,咱们无门无派,你就是咱的开山大弟子!”
阿良心很大,兴奋道:“我知道了,师傅就是传说中独来独往的世外高人吧!”
谢泠川道:“没错,是高人本人。”
这一大一小就这样你问我答,迎着晨光大步离去。洛重曦看着那两个人的背影,神色平和,眼中的霜雪都似微微化开,他侧身对站在一旁的朵朵道:“走吧,去柳城。”
两大两小一行四人,终于离开了五福村这不详之地。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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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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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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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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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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