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前的楚蔚聪明懂事黏人，现在的楚蔚呆呆傻傻，还不太愿意黏着澹台无离，总是自己悄悄坐在一个角落发呆。
而除了澹台无离，其他人同楚蔚说话，也是十句里只能得到一句回复，久而久之大家都知道，三皇子傻了，便把楚蔚真的当做傻子对待了。
这些事，澹台无离看在眼中，他数次竭力想去改变，却收获甚微。
而楚蔚自己完全无法修行，这逐渐自卑了起来。
看着日益消沉的楚蔚，澹台无离情绪复杂不堪。
最终他还是在某天悄悄打通了楚蔚的半截灵脉。
这样，楚蔚依旧可以修炼，但灵魄被封，楚蔚便无法结成元婴，只能止步金丹。
果然，楚蔚在可以修炼之后整个人都变得活泼了起来。
然而修炼的痛苦却比楚蔚和澹台无离想象的要大很多。
楚蔚不是天赋差，所以他每次修炼，都会对封住的灵脉和灵魄产生一定的冲击，导致他一运转灵力，全身都宛如针扎一般难受。
可即便是如此，楚蔚还是竭力忍着。
直到某一日，楚蔚自己忍痛修炼到一个关口，总觉得自己就要突破了，然后他便猛地一冲——
修炼成的灵气跟澹台无离的封印碰撞到一起，当即楚蔚便吐出一大口鲜血，猛地从蒲团上歪倒了下来，痛不欲生地昏死过去。
再次醒来的时候，楚蔚幽幽对上了澹台无离那双狭长清冷的眸子。
楚蔚心中一阵欣喜，嘴唇张了张，正要说话，澹台无离却已经按住了他，沉声道：“以后不要再这么修炼了。”
楚蔚猛地睁大了眼睛，哑声解释道：“可是师尊……我感觉我这次快要突破了……”
澹台无离：……
过了半晌，澹台无离忍着心头的难受，看着楚蔚的眼睛面无表情地道：“你的灵脉先天就有毁损，若是强行突破就是找死。知道吗？”
楚蔚怔住了。
可过了一会，他还是试图辩解道：“不是的师尊，那种感觉不一样，蔚儿真的觉得可以突破，这次不行，但下次蔚儿可以——”
“闭嘴！”
楚蔚骤然安静了下来。
澹台无离就这么目光如炬地凝视着他，冷声道：“如果不想给我添麻烦，就不要做这些没有意义的事。”
楚蔚彻底不动了，他似乎像是看着不认识的人一样看着澹台无离，过了许久，他小声道：“我给师尊……添麻烦了吗？”
澹台无离看着楚蔚的表情，心头发涩，但想着方才看到楚蔚浑身是血地倒在蒲团上的样子，澹台无离仍是心有余悸。
于是他闭了闭眼，只能违心道：“是，你不知道你有多麻烦。”
楚蔚猛地低头，一滴眼泪就这么掉了下来。
但很快，楚蔚又伸手擦掉了眼泪，低声道：“蔚儿知道了……”
澹台无离嘴唇微微张合，最终只吐出淡淡的几个字：“知道就好。”
·
楚蔚从那天开始，才终于接受了自己就是个‘废物’的事实。
从前他不肯接受是觉得虽然旁人都这么看他，但澹台无离并不这么看他，所以他还可以努力一把。
现在澹台无离终于说了实话，楚蔚又好像松了一口气。
因为，吊着他的那根绳子彻底断了，他就可以躺在悬崖底下，永远都不起来了。
反正……他是废物……
于是，楚蔚彻底不修炼了，因为他也不知道修炼给谁看。
时日久了，澹台无离又陆续碍于楚帝的人情收过几个不记名弟子。
楚蔚偶尔看到他们修炼，见着澹台无离对他们严厉的样子，竟是有些羡慕。
就这样，看了一次两次三次，楚蔚便再也不去修炼场了。
后来，楚蔚也学会了出去找朋友。
他很漫无目的地去玩。
虽然楚蔚隐约看得出来，很多要同他交朋友的人都是贪图他的钱财或是低微，但他自己也只是寂寞，所以从不戳穿别人。
毕竟，他都这个样子了，别人如果不图点什么还同他玩到一起，那可不就是真傻子么？
可澹台无离似乎很看不惯楚蔚交的朋友，有好几次，都毫不留情地现身出来，把人赶走，再把楚蔚拎回去。ωωω.χΙυΜЬ.Ｃǒm
楚蔚其实心里并不觉得有什么，可每每看到澹台无离隐忍着怒气，蹙着好看眉头的模样，他又恍然意识到师尊是在乎他的。
至少在这件事情上。
于是楚蔚还变本加厉了，有事没事就往外跑，甚至还故意交一些看上去不怀好意的朋友，就是为了澹台无离把他捉回去。
澹台无离心力交瘁。
直到有一次，澹台无离终于没忍住，在楚蔚面前下了狠手。
那个图谋楚蔚灵器，还绑架了楚蔚的修士，被澹台无离一剑斩了手臂，倒在地上，痛呼不止。
澹台无离收了剑，一脸疲惫加怒意地对着楚蔚道：“你太让我失望了。”
楚蔚脸上溅了那修士的血，哆嗦了一下，都没有哭，却因为澹台无离这句话，他一点点颓然地低下了头。
他这一次终于意识到，自己对于澹台无离来说是个多么大的拖累了。
·
澹台无离也不知道楚蔚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明明楚蔚小时候很乖的。
澹台无离第一次觉得茫然又无力。
他总觉得，他把楚蔚养废了。
可就在这时，慕始青说他即将找到新的飞升方法，让澹台无离做好准备。
澹台无离沉默了。
楚帝寿命垂危，全靠丹药吊命，京都也远不如从前繁华，大楚的气数确实要尽了。
可他若是同慕始青一起飞升了，楚蔚怎么办？
澹台无离想这个问题想了很久。
直到，他又遇到了陆帷。
还知道了一些事，他知道了当年无尽林的惨案都是东方闻鹤一手操纵的。
意识到东方闻鹤把陆帷带出来只不过是为了掩人耳目，不让人觉得人都是他杀的。
可现在意识到这些，已经毫无意义，因为，都过去几百年了……
甚至在知道真相的时候，澹台无离竟有些奇异地想：或许真的是当年他同陆帷逃跑的时候把好运气都早早用完了才会这样吧。
不过，他早已努力过，也谈不上什么遗憾了。
而澹台无离赶往无尽林的时候，楚蔚正同江家的嫡子江逐月搅合在一起，傻乎乎参合了人家不少的闲事。
看着江逐月跟楚蔚一团和气的模样，澹台无离思考了很久，终于去找了陆帷。
而这一次，他忽然发现自己能十分心平气和地同陆帷讲话了。
他想让江逐月嫁给楚蔚。
当个有名无实的夫妻也好，即便江逐月有心上人，但这样，江家也能护着楚蔚三分。
陆帷对于澹台无离这个意见冷嘲热讽，澹台无离看着陆帷嘲讽他的样子，其实几次心里还是有些微地不舒服，但这种感觉又很快消逝了。
从陆帷的立场上来看，嘲讽他并没错，所以他没有同陆帷计较。
后来他又亲自去找了一回江逐月，编了一些谎话，让江逐月照顾楚蔚。
江逐月果然一口答应了下来。
这个时候，澹台无离心间的一块石头才总算落了下来。
再之后……
所有人都回了京都，魔物入侵大楚，一片混乱。
慕始青在飞升的前一年需要沉睡来积蓄力量，澹台无离替他护法，必须保他安危。
也就是在这个当口，魔化的东方闻鹤闯入宫内，要刺杀楚帝。
澹台无离护驾的时候其实迟疑了那么一瞬间，可就在这时，楚蔚忽然叫了一声：“父皇！”
澹台无离心头一震，几乎是不假思索的便拦了上去，一掌挥开了东方闻鹤刺向楚帝的指爪。
可他终究还是晚了一点点。
那魔物化出的锐利指爪扎入了他的手臂，也刺破了楚帝身上的皮肤。
澹台无离面色一沉，狠狠将东方闻鹤甩了出去，来不及包扎自己的手便一把扶住了仰倒的楚帝。
东方闻鹤还要再扑上来，却被跟上前来的陆帷拦住了。
澹台无离目不斜视，一言不发，一边给楚帝输送着真气，一边就抱着楚帝进入了内室——无论如何，楚帝不能这时驾崩。
而陆帷看着澹台无离的模样，眉头皱了皱，神情有些诧异。
他原本总觉得澹台无离是跟玄天门其他弟子一样趋炎附势的人，可现在看来，或许他想错了……？
·
有些时候，晚了一步终究还是晚了一步。
楚帝还是在三个月之后驾崩了。
那时楚蔚守在楚帝床边，哭得像个泪人，其他皇子却一个都不见了——因为楚帝告诉过他们，龙气消散之日，恐有天罚。
所以除了楚蔚，竟是没有人留下来。
楚帝看着跪在自己床前，眼泪汪汪的楚蔚，心中只有深深的悔恨。
过了许久，他颤抖着伸出枯枝一般的手抓住了楚蔚的手，哑声道：“蔚儿，父皇对不住你。”
说完，楚帝喉头滚动，里面发出几声模糊的气喘，便猛地倒在了那明黄的龙榻上。
楚蔚见到楚帝这般，先是怔住，接着又扑上去疯狂去试探楚帝的鼻息。
然后他试探到的，只能是一片平静。
楚蔚一边哭，一边摇头，脑子里完全是一片混沌的。
澹台无离冷眼旁观这一切，提不起任何兴致。
最终还是澹台无离面无表情地一把将楚蔚从楚帝身边拉开，也不顾楚帝疯狂的挣扎和楚蔚哭泣的央求，他带着楚蔚，御剑飞出了楚国皇宫。
站在飞剑之上，澹台无离遥遥回看只剩下稀疏灯火的京都都城，忽然生出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他的责任，终于结束了。
而他，在慕始青苏醒之后，就该飞升天界。
从此世间一切苦乐悲欢，都将与他无关。
只是……
低头看了一眼趴在飞剑上呜呜咽咽哭着的楚蔚，澹台无离有些无奈地闭了闭眼，低声道：“别哭了。”
楚蔚默默停止了哭泣，擦了一把眼泪，抬起头看向澹台无离：“师尊……我们要去哪？”
澹台无离沉默了很久，道：“哪里都不去，我要飞升了。”
楚蔚的呼吸在这一瞬间停住，他微微睁大了眼，有些难以置信地仰头看向澹台无离。
澹台无离没有看他，只低声道：“从今以后，你要学会自己照顾自己了。”
楚蔚嘴唇颤抖，显然是吓傻了。
澹台无离看着楚蔚的表情，想了想，决定还是不要太刺激楚蔚，便打算勉为其难说两句软话。
可没想到，澹台无离刚想开开，楚蔚却有些迟疑地小声问道：“那……我也可以跟师尊一起飞升吗？”
澹台无离：？？？
“那父皇呢，他是帝王，也会飞升仙界吗？”
澹台无离：……
“闭嘴。”
“哦……” 蓝星，夏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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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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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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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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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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