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到澹台无离只身回来，青衫男子笑了笑：“我还以为你会救活他然后同他双宿双栖呢。”
澹台无离面无表情道：“然后让他变成修士们的活靶子吗？”
青衫男子微微一挑眉，没接话。
“楚国在云洲大陆本就名声不佳，还有三大门派都对龙脉虎视眈眈，如果我站出来，师兄又同我在一起，那些人针对不了我，自然会去对付师兄。”
青衫男子有些惊讶地笑了一声：“原来你知道，那你为何还答应？”
澹台无离淡淡看了青衫男子一眼：“你不就是想骗个不懂行的外地人来背锅么？若这生意真这么好做，楚国都四五百年了，为什么一个镇国的修士都没有？”
青衫男子：“唔……这都被你发现了。”
澹台无离：……
更何况澹台无离没办法把这件事的因果来由告诉陆帷，他知道，以陆帷的性格只会带来无休止的误会和冲动行为。
这并不是澹台无离想要的。
找上门的来的生意从来都没有好做的。
这个道理，澹台无离早就明白了。
所以他不想再把陆帷牵扯进来。
果不其然，青衫男子刚被澹台无离揭穿了真面目，索性也不再遮掩了，这会他目光动了动，便道：“既然我们都已经交易完成了，你又这么聪明，那我就把实情告诉你吧。”
澹台无离眉心微微一跳，生出几分不详的预感来。
而青衫男子笑了一笑，道：“其实我不是什么天生龙脉，只是一条被贬下凡的罪龙，跟楚氏先祖做交易也不过是想借楚国统治下万民的功德替自己洗刷身上的业障，重新飞升。”
这个内容澹台无离在梦中已经梦到过了，但这会他还是保持沉默，继续听着。
“至于你刚才说楚国四五百年来没有一个镇国的修士是因为我骗不到人，那倒也不是。只是因为云洲大陆从前灵气衰微，那些小门派打不了我的主意而已。而自从宗师沈明玉陨落后放弃飞升，功德四散，云洲大陆才重新灵气充裕起来，因此有了三大宗师，也多了不少觊觎我的人。所以我才要在下一次无尽林开启之前找到一个能保护我的修士。”
澹台无离听完，沉默了一会：“既然答应了，我就会做到。”
青衫男子挑了挑眉：“知道我是罪龙而不是先天龙脉，你居然都不失望吗？”
澹台无离瞥了他一眼：“有什么差别？”
青衫男子一时语塞，不过很快，他就笑了笑道：“你这性格倒是豁达，我喜欢。”
澹台无离静静看着天际处流动的白云：“跟自己别扭没什么意思，既然已经做出了选择，我就不会后悔。”
青衫男子听到这句话，微微一怔，瞳孔中竟是显出几分失神的惆怅来。
不过很快，他笑了一笑：“你也得抓紧修炼了，不赶快把龙气化为己用迟早会出事。我还要劳烦你帮我铲除异己呢。”
“嗯。我先回去了。”
目送着澹台无离的身影渐渐走远，那青衫男子出神了一会，忽然淡淡笑了。
“还挺坚强的，不用人哄。真好。”
还未走远的澹台无离：……
·
闭关三年，澹台无离一出关就赶上了二皇子即位，已经炼虚期的他也顺理成章地被封为了楚国国师。
之后的时日，澹台无离几乎都在帮青衫男子和楚帝清除异己。
他也是在这时才发觉云洲大陆地下的势力其实非常庞大，两大暗杀组织居然分别都有四大宗门和三大宗师的势力。
而两大暗杀组织的箭头主要就指向无尽林和京都的龙脉。
也不知道是什么人放出去的消息，竟然说只要杀掉龙脉青睐的修士就能继承龙脉。
因此在澹台无离刚当上国师的那段时间，家里的门板和墙几乎都被血染红了。
有他的血，有杀他的暗杀者留下的血，还有为了抢杀他的机会，打起来的暗杀者们留下来的血。
澹台无离：……
看来慕始青这条龙还真是精明得很，完全把他当血包用了，自己成日躲在碑里自在逍遥。
但毕竟承诺了，也得了好处，再难澹台无离也只有忍着。
大约又过了十年，澹台无离步入了大乘，借着一个机会，一剑挑飞了老是派杀手搞他的邱明心邱宗师，自己步入了宗师行列，成为四大宗师的第二。
也就是直到这个时候，才没多少人敢骚扰他了。
但事后想一想，澹台无离反而有些感谢这段时日的经历。
紧迫的修炼和无处不在的追杀，让他根本来不及痛苦他跟陆帷之间断掉的感情。
等他大乘之后有了闲暇，再想起这件事的时候，竟是有一种恍若隔世的疏离感。
甚至，澹台无离有时候都怀疑，那些事情是不是真正发生过的。
因为他潜意识里总觉得，过于单纯的幸福似乎不可能属于他。
以至于他现在偶尔在帮慕始青或是楚帝办事的路上碰到陆帷，看到陆帷似乎活得还不错的样子，他就觉得，好像现在这样也挺好。
陆帷仍是那个陆帷，他也仍是那个他。
这样，就很好了。
而伴随着澹台无离实力的逐渐巩固，他的空闲时间也多了起来。
这一日他打坐完毕，正在自己府中的密室里重看太上感应篇，慕始青就来了。
还带来了一个白白嫩嫩的小娃娃。
那小娃娃生得十分漂亮，一见到澹台无离就咯咯笑了起来，眼珠子亮晶晶的，很招人喜欢。
澹台无离一眼看出那小娃娃是天阳之体，身上还带着慕始青的龙气，不由得就皱眉道：“姓慕的，你怎么连这么小的孩子都祸害？”
慕始青笑了笑：“你误会了，这是陛下的三子。”
澹台无离神色微微变了，忍不住道：“怎么这么快……”
慕始青有些无奈，低头逗了一下怀里的小娃娃：“我也不知道，居然会这么快。”
那次以后，慕始青又断断续续告诉了澹台无离一些他跟楚氏先祖交易的内容。
由于慕始青龙角被锯龙鳞被拔，即便集满了功德也难以自己飞升，所以楚氏先祖答应慕始青，自愿把楚氏能力最强的一个子孙先给慕始青当宿体，帮慕始青重新飞升。
还当着慕始青的面立下了心魔之誓。
“这孩子出生就自带龙气，应该是他了。”慕始青神情也有些可惜。
澹台无离皱眉道：“他还这么小——你不能自愿放弃吗？”
“放弃？”慕始青的神情有些古怪地笑了笑。
澹台无离不说话了。
是了，慕始青筹划千年，就是为了一个重新飞升的机会，怎么可能这么轻易就放弃？
而放弃了这个，万一没有下一个，难道就让慕始青不飞升吗？
未免过于慷他人之慨了。
更何况现在澹台无离还在受着慕始青的好处，所以澹台无离选择了沉默。
而慕始青看着澹台无离的表情，反而笑了笑：“他都没不高兴，你急什么，再说了，至少要等他大乘我才能借用他的身体飞升。还早着呢。”
澹台无离：……
接着，澹台无离又看了慕始青一眼：“那你带他到我这来做什么？”
“哎呀，你终于问了。”
澹台无离：早知道就不问了。
慕始青笑了笑，把软绵绵白嫩嫩的小娃娃往澹台无离怀里一塞：“我要去一趟昆仑，帮我照顾他一段时日。”
澹台无离：“为什么是我？”
慕始青语气十分随意地道：“我怕他爹趁我不在对他动手。”
澹台无离：……
“你想多了吧？”
慕始青目光动了动，似笑非笑的勾了一下唇：“我也但愿是我想多了。”
毕竟，这孩子长得越大，修炼得越厉害，楚国的气运也就越短了。
楚帝虽然同慕始青和澹台无离关系都还不错，可有些事，谁能说得准呢？
澹台无离沉默了片刻，默默抱紧了在自己身上吱呀乱爬的小娃娃，道：“好吧。”
慕始青笑了笑，转身要走。
澹台无离忽然想起一件事，又问：“这孩子叫什么名字？”
“楚蔚，蔚然成风的蔚。”
小楚蔚虽然还不会说话，但已经能听得懂自己的名字了，这会就一骨碌爬起来，笑眯眯朝着慕始青招手。
慕始青也笑着冲他挥了挥手。
澹台无离见到这一幕，心中有些微不是滋味。
·
慕始青终于还是走了，澹台无离就这样，被迫带起了娃。
而楚帝知道这件事之后，还十分高兴地过来看了起来，给澹台无离送了不少礼物，甚至提出让澹台无离收小楚蔚当徒弟。
澹台无离看着楚帝的样子，就觉得果然是慕始青想多了——若楚帝真想对楚蔚不轨，又何必让自己收他？
他想了想，自己这些时日也确实无聊，小楚蔚也还挺机灵了，索性便答应了下来。
其实能答应，也是因为澹台无离从前见到过陆帷带着一个小小的男娃，那样子十分温柔，好像是遇到了什么很珍贵的东西一般。
于是，澹台无离忍不住想，或许也可以养一个试试？
就这样，澹台无离把小楚蔚收下了。
小楚蔚是天阳之体，又得了慕始青的龙气，极为聪敏，不到两岁的时候就能把《高上玉皇心印妙经》《太上感应篇》《太上老君常说清静经》等道教经典倒背如流。
到了三岁便能提笔写字，虽然不算好看，但也十分工整，甚是难得。甚至偶尔还能画些荷花金鱼等简单的工笔画。修为方面则是已经初窥练气的门槛了。
澹台无离平日闲来无事，除了教小楚蔚，就是去宫里给楚帝汇报天象吉凶。偶尔有些贵妃来请教他问题，他也会留意一下其他皇子的情况。
了解了一番下来，澹台无离赫然发觉小楚蔚是各方面最强的。
虽然知道这里面有天赋的成分在，但澹台无离还是觉得自己教导有方。
于是每次从宫里回去，澹台无离总会奖励一点小玩意给小楚蔚。
小楚蔚也很机灵地笑着抱着澹台无离的脖子，软乎乎地撒娇说：“谢谢师尊。”
完了，还吧唧亲澹台无离一口。
确实……有点可爱。
澹台无离忍不住想。
他其实甚少接触孩子，而其他皇子比起楚蔚来又差了许多，自然就有些另眼相待，对小楚蔚愈发温柔了点。
时日长了，小楚蔚见到澹台无离脾气越来越好，就渐渐暴露出自己调皮的本性来了。
这一日，澹台无离打坐完毕，正想找找先前自己画了经络图的木偶小人。
结果找了半晌，都发现缺了两个。
澹台无离第一反应是慕始青回来恶作剧了？
可四周却都没有明显龙气的痕迹，接着他心中咯噔一声，猜到可能是家里进了杀手，立刻便担心起小楚蔚的安危来。
随即澹台无离便起身去寻小楚蔚的踪迹了。
结果找了一圈，澹台无离在竹林后的池塘边发现了满脸是泥的小楚蔚。
小楚蔚这会正张着泥糊糊的小手，握着细细的狼毫玉笔，给两个小泥人画脸。
而澹台无离一眼就认出那裹着泥巴的小人，正是他绘了经络图的小偶人。
澹台无离：……
不过澹台无离并不是那种徒弟做了坏事就要打骂的恶毒师尊，这会他想了想，索性就静静站在那，表情有点复杂地看着小楚蔚认认真真给那两个丑丑的小泥人画上五官，还贴上了头发？xǐυmь.℃òm
哦，有个还是白头发。
那白头发的毛似乎还是从他一件白狐大氅上扯下来的。
澹台无离：不生气。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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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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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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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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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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