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姑娘没有被他一起摔在了地上。
罗布一眨眼的功夫,她却站在了罗布的面前,蹲了下来,瞪着黑亮的眼睛望着罗布嘿嘿直笑。
奇怪的是姑娘的白裙下半部分被血染红了,血顺着姑娘两条白净的大腿缓缓流下,渗进姑娘脚下的泥土里。
罗布觉得挂在自己眉毛上的汗珠也落下来一滴,划过眼前的时候,他却发现那汗滴是殷红的。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双手,上面粘黏的不是自己的汗水,而是鲜红的血液。
方才在背上手心里摸到的不是自己流出的汗,而是血。
从这姑娘身下留着的血。
罗布已经惊到发不出声音,他整个人慌乱地往后挪动着。
他每移动一下,那个穿白裙的姑娘就往他这边靠近一步。
“姑、姑娘……你、在、在流血……”他哆嗦的话都说不完整一句。
“我知道。”姑娘还看着罗布在笑。
“我、我对你没有恶意。我不是故意撞你……我、我是个好人啊,姑娘!”
罗布精神彻底崩溃,他放弃了逃跑,而是直接跪到了白裙之下。
他不停地把头磕进泥土里,他不想死,他还不能死。
老婆和女儿还在等着他回家去。他这辈子不抽烟不喝酒,就连洗头房都没去过一回,他一直是个好员工、好老公、好爸爸,他不知道自己得罪了哪里的忌讳,为什么会遭遇上这种破事。
他不该有这样的遭遇,他是个好人啊!
他只不过是好心替公司老板送了一趟这谁也不肯接的给那个叫“许光”的人,送货来三石镇的活啊!
“我知道大叔你是个好人,所以我才来找大叔你道谢嘛。”
这穿白裙的姑娘语气十分地快活,见不到其他那些传说里鬼怪的狠厉。
“就是为了向大叔你道谢,才把你带来这里呀~”
罗布的头发好像被人抓住,接着他的头好像飞了起来,飞到了和树上吊着的那两个男人一样的高度。
这次他看清楚了那两个吊死的男人的脸。
“啊,原来是你……”
罗布终于明白了前因后果,心头也是一片释然。
他往下看去,自己的身体还跪在地上,单单就是自己的头颅被这穿白裙的小姑娘提了上来。
脖子和头连接的地方,血肉模糊,已经看不分明。
罗布还是第一次从天上俯视自己的身体。
***
那个雨夜也是像这样,先是这个穿白裙的姑娘跑了出来。
等罗布踩住刹车的时候,那两个追着她的小伙子已经被压在了自己的车轮之下。
两个小伙子当场毙命,姑娘也到在了一边的地上一动不动。
那姑娘身上只有一条白裙,被撕扯得破烂,下半身一片血迹,身上全是各种虐打的伤痕。
罗布猜到了这两个小伙子和这个小姑娘之间发生了什么。
那个雨夜天很黑,山路上没有别人。
罗布冒着雨找了个林子,挖了一个很大的坑。
他把两个被撞得面目全非的小伙子扔了进去。
说实话,他觉得就这两个小伙子犯下的事来说,能留个全尸入土为安已经是他们的造化。
罗布书读的不多,但是他的心里自然有他的一套道德在。
那朴素的道德观念也是他自己心中的法律。
不过自己做的是什么事情,只要符合自己心中的道德,就不是违法的。
他可是个好人。
罗布扔完了两个小伙子的尸体,他接着去搬那个白裙姑娘的尸体。
他还十分体贴地另外挖了一个坑。
他想这姑娘临死前都拼着一口气要逃过这两个小伙子的毒手,死后必然不愿意和他们埋在一起的。
他去拉姑娘的身体,下雨天让尸体搬运也变得更加困难。
当罗布把年轻的姑娘抱在怀里,他看清了姑娘的面容,不由得更加难过。
多年轻的姑娘啊!可能也就比自己女儿大不了几岁!
他一边叹息一边把姑娘的身体埋入土里,往坑里填埋着泥土。
雨水夹杂着他的汗和眼泪,一起浸湿了这个老实的男人。
就在土要埋到姑娘脸上的时候,一道惊雷划过,闪电照亮了这黑暗的秘密。
埋在土里的姑娘居然睁开了眼!
罗布吓得腿软。
这姑娘没有死。
姑娘惨白的唇努力开合着,似乎想对自己说着什么。
罗布没有让她说完的打算。
他拿起用来挖坑掘图的大木棒毫不犹豫地打了下去。
他的女儿马上要读高三了,老娘一直瘫在床上,老婆是个不识字只能干清洁活的,这个家全靠着他跑货运。
他这一辈子没出过大事故。
他不能出事。
他当了一辈子的好人,他不能被人看见撞死了两个人还在挖坑抛尸。
***
穿白裙的姑娘抚摸着罗布的脸颊,罗布整个的头颅现在就在她的手上,她想怎么玩弄都可以。
“大叔,我一直想和你说谢谢你。但是你却没有给我过机会。”
罗布看着被吊在树上的那两个面目全非的男人尸体。
尸体上没有一处完好的,尸体下身都有两条长长的痕迹明显的血迹。
他们身上有什么东西失去了。
“他们之前也是这么对我的。所以我也想让他尝尝,同样的滋味。”
穿白裙的小姑娘眼中闪动着复仇的快意,但是当她看向罗布的时候,又多了几分迷惑。
“可是大叔你呢?你是个好人,甚至本来会成为我的恩人。我该拿你怎么办呢?”
是啊,他是个好人啊!
他怎么会沦落成这样呢?
“我知道该怎么办了!”姑娘开心地拍了拍手。
“大叔,我等了你好久好久,你才终于来了。我在这树林都待的烦了,我们一起去三石镇吧?从今以后,我们一起生活在那里,好不好?这样我们都不会孤独了。”
三石镇?
罗布不知道为什么,此刻一听到那个地方,脑海中浮现了一种近乎于温暖的感受。
明明就是要去三石镇给那个叫“许光”的人送货,才导致自己现在这样,只变成了一个空空的头颅。
可是为什么现在一想到那个三石镇,就只能感到幸福?
三石镇,那到底是个什么地方?
***
***
许光在镇子上找了许久,都没有找到愿意把房子租给他的人。
太阳眼看着就要下山,他悻悻地走回派出所。
夕阳下,所长汤杰瑞手上提着两个行李袋正在等他。
“汤哥?”
“怎么垂头丧气的,傻仔?”汤杰瑞嘴上还叼着根没点燃的烟。
“我找房子住呢。还没找到。”
“没找到?哦,那不奇怪。”
“怎么?”
“你要知道,安镇长他们一家之所以世世代代都是三石镇的镇长,有一个原因,那就是这镇上有一半的房产都是他们安家的。你是不是得罪他了,所以他不让人把房子租给你?”
“我有吗?我觉得我对他挺客气的……”
许光没想到安胧这个年轻的镇长居然这么有钱,看来那天和安胧开的不合时宜的玩笑已经惹怒了他,所以自己找房子才会到处碰壁。
“汤哥,你手上拿的是什么?”
汤杰瑞把手上两个行李袋扔到许光的脚下。
许光拿脚尖踢了踢,辨认出这是自己的行李袋。
“咦?我的行李都送来了?怎么只有这两袋,其他的呢?”
汤杰瑞终于腾出来手把自己的烟点上,他猛吸一口,长吐出一口气。
“谁知道呢?我去镇子口巡逻,就看到这两个行李袋扔那边,我给带回来了。”
“这搬家公司太不专业了!我明天一定要投诉他们……”
说到“搬家”许光猛然想起来,今天早上看到的那幢房子。
那幢梦里路鑫住的房子。
他记得过路的老头说过,那家房子的主人搬走了,那么眼下不是正空着吗?
“汤哥,你帮我看下行李!”许光拔腿飞也似地往那幢房子跑去,赶在天黑前,也许还能赶得及找到房东把房子租下来。
等他气喘吁吁地跑到房子那儿,已经有一辆搬家的大货车停在那边了。ωωω.χΙυΜЬ.Cǒm
“你们是?”
许光疑惑地走上前询问,在门口站着的像是一对父女。
女孩甜美可爱穿着一身白裙,父亲看着憨厚木讷,一眼就知道是个好人。
“我和爸爸是今天刚搬来的!你好呀!”
女孩十分大方地和许光握手。
上午人家才搬走,晚上就有新的人住进来了?
这也太快了吧?
而且汤杰瑞他们还总是和他说他是这个镇上少数外来的人,结果不是还是有蛮多人搬走和搬来的吗?
许光不明白,镇长安胧也好,所长汤杰瑞也好,为什么要和他开这种玩笑呢?
许光的如意算盘落空,但他也不好意思和一对父女抢房子,只能说:“我是镇上的警察,你们日后有什么不方便的事情,尽管来找我。”
“谢谢你呀,许警官。你真是个好人。”女孩笑得眼睛都眯了起来。
许光看向黑漆漆的货车车厢里,里面似乎有些异样的响动,还有混杂着腥气的尿骚味。
许光善意地问:“里面还有什么家具要我帮忙搬吗?”
穿着白裙的女孩微微一笑:“不用啦。是我们家养的两条狗,刚做了阉割手术,还不太习惯呢。一会儿,我和爸爸把它们带进屋子,熟悉熟悉新家就行了。对吧,爸爸?”
女孩身边的父亲没有说话,只是僵硬地点了点头。
***
“怎么样?”汤杰瑞看着许光无功而返,“不如这样吧,你就住在我们的值班室吧,反正其他的人也都不爱值夜班。”
“真的可以吗?”许光盘算了一下,值班室后面带着卫生间和浴室,住在这里水电全免,远比租房划算多了。
“当然可以。”汤杰瑞摸摸他的两撇八字胡,“身为这里的所长,这点权力,我还是有的。欢迎你来我们三石镇,许警官。”
汤杰瑞笑着正式向许光伸出了手,许光大力地握了回去。
从今天起,他许光就要正式扎根在这三石镇上了。
“对了,所长。”
“怎么?”
“为什么你们都要骗我说,我是唯一来这个镇上的外人?我看今天新搬进来的父女,也是才来的嘛。”
汤杰瑞低下头,他一半的脸藏在阴影里,一半的脸笑得阳光灿烂。
“因为不是每个人都能一次就走过那片树林,找来我们镇上的。那是所有意志不坚定的人,无法走出的满是心魔的树林。”
许光不解的问:“什么树林?”
这次是汤杰瑞愣住了。
“你没有进入过那片迷路树林吗?”
许光回忆了一下自己来三石镇上的路。
“是有个放羊的老头和我说过了河会有片树林,但是我并没有遇见啊。不是只有稀稀疏疏几颗树嘛?并不是很难走出来的迷宫啊。”
汤杰瑞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
看着沐浴着夕阳光辉的许光。
许光的瞳孔颜色本来就比较浅,在夕阳光的折射下更像是金色的一般,比太阳还要耀眼。
“许光,你……”汤杰瑞明显是把后面半句话吞了下去。
“而且所长,走不走得出那片树林和镇上有没有人来,有什么关系?”
汤杰瑞没有回答,只是把嘴中的烟递给了许光。
“抽烟吧,傻仔。这个镇子还有很多的事情你不知道,等以后我再慢慢告诉你。”
许光将信将疑地把烟接了过来。
他心里对于汤杰瑞说的以后会慢慢告诉自己其实很不相信。
毕竟目前这个问题,汤杰瑞就不肯告诉他。
这个小镇总让许光觉得充满了秘密。
不管是自己昨晚做的那个满是大虫子四处爬的噩梦,还是镇长安胧家那一见面就非要叫自己“舅舅”的小胖子。
这个三石镇似乎陌生又熟悉,和自己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一般。
这可真是个奇怪的镇子,许光心想。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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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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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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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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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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