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拿着顾淮那张卷子和自己推导过程的草稿纸，走进办公室找到了在座位上的数学老师罗华庚，才发现班长林渝也正好在旁边。
对方也拿着一样的数学卷和笔记本，看起来也是来问压轴题的。
罗华庚见到双双前来的两名学生，忽然眼里发光：“来欣赏答案的吗？”
上午那道过于技巧性的题目属于竞赛水平的提升题，而分析起来可以说是不等式的艺术，因此对于答案的参考他通常更偏向于称之为是欣赏。
而这类题目对于大部分学生来说就是烫手山芋，一听不在考纲范围内便连忙跳过避之不及，只求少受点数学的折磨。
而愿意钻研的学生少之又少，简直是宝。
“数学就是要有这种求知精神！对你们数学思维的培养大有帮助！”罗华庚一阵振振有词，又对此倍感欣慰，“多么好学的好孩子们！”
他一边直点头称赞道，一边用慈爱的目光在姜诵和林渝身上流连，打从心底决定要多好好疼爱这两个好学生。
罗华庚在一番夸奖后因此激情大增，这才从桌面上翻出了标准答案，又掏出一张全新的白纸打算详细讲解一遍。
“这道题的难点是构造函数！”他的语气昂扬亢奋，迫不及待想分享其中的奥妙，“这其实是使用了对数算数平均不等式来进行了缩放。”
姜诵认真跟住每个步骤的前因后果，单看标准答案会有种从天而降的感觉，而在罗华庚的兴致勃勃的激情讲解下，也逐渐柳暗花明。
“这样替换掉原函数的对数部分，之后只要用导数来求单调性就行了。”
罗华庚挥洒了满满当当两面纸，过程详尽得生怕哪里有一丁点不清楚，他就将会痛失两名难能对数学有兴致的爱徒。
“有哪里不明白吗？”
他笑容满面的一边向两名学生问道，一边看着自己写下的推导十分满意，甚至还有临摹了数学艺术的虔诚。
毕竟解法的巧妙超出平常学习的范畴，姜诵大致理解后也需要时间消化。
而林渝也埋头在笔记本上记起重点。
不等他们提出疑问，罗华庚也对着她卷子的题目再次确认，看看答案是否有纰漏或者较难理解的地方，力求数学的完美。
忽而他似乎有所重大发现而惊呼：“这个泰勒展开的方法也可以！”
姜诵对他提起的数学名词一知半解，抬眼往数学老师关注的地方寻去。
罗华庚正仔细端详起她拿来的卷子上写下的几行答案，三言两语远比标准答案写下的敷衍得多。
他看了一会后却有如醍醐灌顶，又掏了张纸下笔如有神，自行解锁起另一种新做法。
似乎忘记一旁两头雾水的姜诵和林渝能否看懂。
“这个是泰勒展开用多项式替代原函数，然后再做逼近的方法！”
罗华庚灵光乍现把难点部分又多加了新解法，“不过你这里完全没有详细展开推导。”
“泰勒公式几乎能通杀这类函数压轴题型。”他语重心长的话里难掩其中的激动，“不过因为超纲所以高考时还得先证明这个不等式才行。”
姜诵一时半会没反应过来数学老师在对谁说话，她还在尝试理解无中生有的第二种方法。
直到他抬头满脸惊喜看向自己，她才恍然意识到似乎是自己。
“对数学竞赛有兴趣？”罗华庚发现了宝藏学生，止不住的兴奋，“这个高数微分学里的泰勒展开方法是你做的？”
姜诵倏然醒悟，数学老师突如其来的喜悦正是由于这个高等的解法，源于她借来的这张卷子上潦草写下的几行字。
“不是。”她不忍打击，也只能实话实说，“这只是我借来的考卷。”
明显罗华庚眼中那簇熊熊烈火一刹那被浇灭了，仿佛一眼相中的千里马其实是头驴的崩塌。
“没事。”他掩藏自己大起大落后的失望，怕自己波动的情绪会伤害到学生的心灵，“这是大学高数的内容，对你们来说确实还是难了点。”
这话听起来倒像是在安慰开导他自己，曾经可能有个在他面前的竞赛苗苗却又消失不见。
姜诵无心在意这等小事，只是有团浓雾堵在脑里，让她理不清当前诡谲的情况。
罗华庚还对此念念有词：“高考时没有把握证明的话还是很冒险的方法。”
姜诵一时半会接不上话，只能微笑应和：“好的谢谢老师！”
一旁的林渝还有问题要问，罗华庚才转移了心思，滔滔不绝又向他讲解了起来。
她和老师道了谢，匆匆从数学组办公室退了出来，边走边张开手里的卷子再次仔细打量了起来。
这张卷子十分白净。
除了选择题都选出了答案之外，填空题仅仅做了后面三题，而每道大题也几乎略过了第一小问。
这个卷主是看不起简单的题目似的，唯独只挑难的做。而且近乎全对，只是前四道题例外。
比如最后一道填空带根号的复杂答案看起来极不合常理，但姜诵一眼便能判定它是正确，因为自己算出了相同的数字并且印象深刻。
草草几行推导过于简练，仅仅只是列出最精华的要点。
而那道大题她之所以看不透，原来是超出了自己的认知范围。
以为对方是青铜，实则竟为王中王。
不过最匪夷所思的疑点，无非是这个卷主本人，她那个几乎不上课的同桌顾淮。
“姜同学。”有人在后面轻声叫唤了好几声，“姜同学？”
姜诵顾自陷入沉思没有注意，直到对方轻拍她的肩膀才发现。
“哦？”她回头一看，是班长林渝。
林渝看起来总是文绉绉的一身书生气，总是秉持有自己的原则独善其身，看起来为人处事也相当正直。
“姜同学。”他面容和煦，十分谦逊有礼，“可以借我看下你的卷子吗？”
无非是为了刚刚那道题而来，看来这真是张造诣颇深的数学卷子。
想起对方曾对自己网开一面，姜诵自然不会拒绝，友好的把手中的考卷递给他。
林渝扶了下镜框，低头看向卷面上隽永的字迹，认真拜读起了答案。
“这个解法很厉害。”他在静默数秒后才点了点头肯定道，也不免感到好奇，“请问可以告诉我这是谁的卷子吗？”
姜诵发怔了一瞬，犹豫片刻后才回答：“我同桌的。”
林渝对这个答复始料未及，皱起眉又问她进一步确认：“你说的是顾淮同学吗？”
姜诵只是如实点了点头。毕竟可是她付出了代价借来的卷子。
“怎么可能呢。”林渝下意识无法相信。
他立即顺口提出了质疑，是显而易见的否定，不过思索片刻后又有所觉悟：“大概是抄了谁的答案吧。”
林渝明面上笑容文雅，却径自断然做了判定，然后轻轻合上卷子还给了姜诵。
尽管姜诵也有不解，但她无法苟同他的话。
因为那个晚自习她确实见到顾淮做了这张考卷。
她脸上挂着温和笑意，并没有打算接林渝的话，心中迷乱的思绪让她自顾不暇。
“抄答案也得符合自己的水平。”林渝却轻笑不改，直接批判起他自己认定的行为，话中有刺，“他那种人可做不出这种题。”
姜诵没想到林渝会说这种话，内心顿感惊诧。
语气里不言而喻的轻蔑，与儒雅的外表大相径庭，理所当然得好像应该要受到认同。
无论事情真相如何，他又怎么能凭空出言不逊而妄下定论，信口开河评价她的同桌。那种这种，听起来太刺耳。
她莫名反感起他这副高人一等的姿态，也纯粹看不惯这种言行。
姜诵偏不想顺遂他意，故意笑着向他唱反调：“那可说不定？”
她惯用的盈盈一笑，仿佛只是不明事理让人无法找茬。
毕竟此时此刻新转来的姜同学又能有什么坏心眼呢。
对方的无心之言决然与自己对立，登时让林渝心梗，一时哑口无言。
而正是这派不谙世事的笑靥，让他感觉又羞又恼，难以追究。
若明面直言反倒有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背后说人坏话的嫌疑，岂不是有失风度。
作为班长林渝不想自毁形象，只好苦涩的笑了笑，就此闷在心底。
姜诵见他如鲠在喉的模样，得了逞便也见好就收：“那我先回班级了！”
她笑着打了招呼，先行从前门进了班里，避免再和他有所对话。ωωω.χΙυΜЬ.Ｃǒ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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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几天五中校园并没有预想中的腥风血雨。
两位主角似乎相安无事，暂且还未一较高下。投票民调更倾向于顾淮，而外界风声更看好李贺。
除此之外两者也不太务正业。顾淮的课堂出勤率比以往都更高，而李贺则成天处心积虑在拉票。
校园争霸的风向一度有所走歪，成了大家百思不得其解的话题。
顾淮迟了两节课才来，一进班就注意到他座位旁的空位，人不知所踪。
他拉开椅子坐下，身后的唐昊自然也趁着没人借坐在了旁边。
“李贺那家伙票数最近疯涨。”他反坐着椅子朝向顾淮，汇报近日战况，“都快赶上你了！”
顾淮无所事事划起手机，也不上心：“又不是投了就能赢。”
不假思索说出的话似曾相识，他指尖顿了一瞬，反应过来后淡淡笑了。
无足轻重的投票确实又能决定什么。
“这是男人的面子问题！”唐昊可不这么认为，这不是好兆头，又有些心虚的提醒道：“毕竟我们目前也形势不利。”
这几天来的风平浪静才更叫人惶惶不安，不知道李贺那帮人何时会找上门来，如同暗中潜伏在等待他们掉以轻心。
可顾淮完全满不在乎的样子：“无所谓。”
他低头全心投入在手机上，再三斟酌在谋算着什么，一看竟还有闲心在玩五子棋小游戏。
唐昊有种不可言说的感觉，看着他一时语塞。
这人似乎与生俱有一种澹泊却轻狂的特质。明明是他身处下风，却还能度得这般安然自如，仿佛一切其实是尽在掌握。
他暗中敬佩的同时也着实看不透，先前的言行看来明明好像也并非是无所忌惮，否则他们现在又何须坐以待毙。
“那天晚上怎么就躲了呢。”唐昊小声喃喃自语，“早知道叫上我们也好。”
不胫而走的消息逆转了从前的地位，留下一片看轻。
当前的处境就如温水煮青蛙，他不免感到着急，更多的还有追悔莫及。
后悔那天晚上他们最后没和顾淮一起。
顾淮听到了他的嘀咕，抬眼看向他，目光阴郁。
一直以来他并不倚靠或者需要谁，也向来不考量自己做事有向他人报备或解释的必要。
他不说，也不会有人问。
任何人会在得利时留下，便也会在失势时离开。他从来只有自己。
唐昊见他迟迟没说话，忽然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是在他伤口上又撒了把盐。
他打着哈哈正想该怎么圆场，对方沉寂半晌后，突然先行打断了他。
“那天——”顾淮按灭还在对局的界面，倒倚在椅背上，漫不经心开了口，“救了个人。”
事已至此再说任何话只像是狡辩，实情也不会改变。
但他的目的也不为此，外界的风言议论他不关心。
故事的情节转折来得猝不及防，唐昊惊愕了片时，大脑一下卡了机。
顾淮不等他反应过来，也面无表情别过了视线，分外别扭。
窗外正对着直通班级的走廊，穿行的人们交错相越，却彼此忽略。
而他一眼看见了他所救的那个人。
她正和别人并肩一起有说有笑，温柔却夺目，如同之前在六楼桥廊上一样。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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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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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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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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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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