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8 章 家长会

　　*

　　和宋闯把事情说开后，一切就开始往好的方向发展了。

　　一月末的时候，宋夺就要放寒假。但他们那私立小学事儿挺多，期末考后依旧需要家长去学校，且要求最好是爸爸妈妈一同去。

　　大概想到部分家庭会嫌麻烦，不充分配合，老师就在家长群里弄了个接龙活动，统计每位小朋友的爸爸妈妈是否会一起来，大家就一个一个地都报了名。

　　于是届时倪雾昭会和宋闯一起去。

　　宋夺简直要高兴疯了。

　　但前一天晚上吃完饭，他求着宋闯陪他打Switch，玩《马里奥赛车实况家庭赛车场》。那游戏可以控制一辆真实的马里奥赛车，自己在家里布置赛道跑，宋闯就是负责给他摆赛道的那个。

　　然后宋闯给他提要求：“那我跟你商量个事儿，明天考考你演技怎么样行不行？”

　　“啊？”宋夺也知道自己这位哥什么德性，凡对他有好脸色的时候，葫芦里卖的基本都不是好药，所以他战术性迟疑了，“你要干什莫？”

　　“就这样，”宋闯把着他肩膀，耐心地跟他说，“我和你昭昭姐姐明天去给你开家长会，到时候你别喊我‘哥’，也别叫她‘姐’，你叫我俩‘爸’和‘妈’怎……”

　　最后一个“样”字未出口，宋夺就挣脱他，哇哇大叫着跑开了：“我要去告诉爸爸妈妈！我要去告诉爸爸妈妈！”

　　但他并没有真这么做，否则肯定得玩完。他只是在游戏屋里瞎跑了几圈，宋闯随手捡起个皮卡丘玩偶丢到他身上：“那你等着吧，我现在就让你妈在家长群里说，明个昭昭姐姐不去了，我一个人去，看你考什么熊样！”

　　“啊——”

　　倪雾昭无语地看两人闹半天，宋夺最后勉勉强强地妥协，但附加条件是家长会结束后得带他去吃麦当劳。

　　尽管家庭条件好，宋夺仍旧和其他同龄小孩一样，对这种油炸类快餐情有独钟。季钦也和其他母亲一样，不怎么喜欢让他去吃那些被认为很不健康的食物。

　　于是秘密交易达成，宋闯吐槽一句：“就那种还没脸大的汉堡有什么好吃的。”

　　宋夺又开始一阵反驳式哀嚎，正好保姆在这时把Moon给抱来，倪雾昭在一边哄着它玩，看他哥俩开始摆赛道玩赛车。没想到Moon也感兴趣，一个灵巧的动作跃过去，守在赛道边成了只巨型NPC。

　　……

　　次日一早，倪雾昭和宋闯早早收拾好，带宋夺去学校。

　　私立学校果然名不虚传，无论建筑还是环境都是浓郁复古英伦风，富丽且气派。在这就读的学生其实不算多，但这天几乎所有小学生都带了自己的爸爸妈妈来，整座校园于是显出几分热闹和拥挤。

　　宋夺在两人中间走，拉着倪雾昭左手；宋闯在另一边，俯身拍拍他脑袋说：“你先叫一声‘爸’我听听看。”

　　宋夺嘟着嘴，是不乐意的意思。

　　“快点，不然不带你去吃麦当劳。”宋闯却掌握各种杀手锏。

　　他才低低叫一声：“爸。”

　　“嗯。”连亲弟便宜都占得毫不马虎，宋闯挺满意地拍拍他背，让他走路挺直点，别这么懒洋洋，又叮嘱，“回去后别把这事儿告诉你亲爸亲妈，听见没？”

　　宋夺：“……”

　　倪雾昭干笑两声，宋夺又脆生生地喊她——“妈咪。”

　　倪雾昭：“……”

　　……

　　上午的任务就是开家长会，在教室里听宋夺的任课老师们讲话。

　　倪雾昭唯一类似的经历就是在高中就读的时候，一个班四十多名学生，空间不算宽敞。但宋夺这小学教室，加上备用桌和备用椅，此时容纳的人数近平日里三倍，依然绰绰有余。

　　不得不感叹，宋夺真是个生在福中的宝贝。

　　所有家长到齐后，教室门关上，期末考试卷子发下来。

　　小学无外乎语数外三科。宋夺考得最好的是英语，几乎满分；其次是数学，也差不多满分，只是有几道因马虎而错的题；最差的是语文。

　　语文这东西没办法，多半靠灵性。倪雾昭翻着卷子，看着，没忍住“啧啧”几声。

　　刚发下卷子这会儿教室里挺嘈杂，她坐在宋夺和宋闯之间，听宋夺越过她振振有词地跟宋闯辩解说：“一片黄牛就是一片黄牛，我火锅吃过！”

　　宋闯指着他连的另一条线：“那‘一头兔子’是什么玩意儿？”

　　宋夺毫不输气势地说：“一头兔子就一头兔子！”

　　倪雾昭：“……”

　　宋闯“呲”地一声把宋夺手撇一边儿去，将卷子扯到自己面前，懒得再和他说什么。倪雾昭听他自言自语：“以后生这么个玩意儿还有什么救。”

　　她偷笑。

　　“昭昭姐姐，昭昭姐姐……啊不，妈咪，”宋夺却又不服气地晃着她胳膊，开始向她输出自己的想法，“你见没见过特别大的兔子？我在南城世博会见过。那种兔子说成是‘一头兔子’也没错的，对不对？”

　　倪雾昭扶额，无奈地摇头：“但那样小兔子会很伤心……小兔子长那么大也不是小兔子的错，它只是一只可爱的小兔子。”

　　听她这么说，宋闯心情才像好一些，觉得还是有人能救救宋夺的。

　　宋夺作恍然大悟状时，教室前方的老师拍了拍手，示意众人安静。

　　接下来她开始讲这次期末考及学校的事。

　　学校还发下一张八开纸，关于假期任务的，印着密密麻麻的字。

　　刚接过的时候，倪雾昭没忍住皱眉，想到自己高一时一人战九科、每到放假就被题海所支配的恐惧。

　　但再仔细看看，小学的假期作业多是些益智活动或亲子任务，她暂时松一口气。可突然反应过来，亲子任务岂不是要自己带着宋夺做……又陷入惶恐。

　　老师再次拍手，说一些注意事项没在任务单上体现，需要家长自己动手记一下。宋闯向宋夺勾勾手，宋夺很默契地打开笔盒，递来一支笔。

　　那支笔随后被塞进倪雾昭手里，耳边是宋闯很温和的声音：“宝宝，你来写。”

　　“噢。”

　　左边是宋夺，右边是宋闯，同时被两道目光灼灼地盯着，倪雾昭聚精会神地听老师讲，记着笔记。

　　宋闯还夸一句：“宝宝，你字真好看。”

　　倪雾昭懒洋洋“嗯”一声，偷偷笑了笑。但两人坐第三排，明显感觉班主任说话的声音在这时一顿，教室里接着有几阵隐隐的低笑。她赶紧咳几声，当无事发生。

　　但接下来老师讲事的时间实在太长，还换着老师讲，倪雾昭完全招架不住，也管不了那么多了，整个人直接歪到宋闯身上去。

　　她很佩服前面的家长那么有定力，能一直坐那么板正，倒也正好能挡一挡偷懒的她。

　　不过她只顾虑到前面的人，没顾虑到后面的。

　　一上午终于结束，她揉着腰，接下来的活动是去餐厅，品尝他们小学的饭菜。

　　出教室的人一时很多，倪雾昭也就不着急起身，等前面的人先走，没想到被坐在后面的家长搭了话。

　　宋夺似乎和坐在他后面的那位小女生关系不错，一上午没少偷偷转过去说小话，季钦说不定也和那位家长在家长群里有过交流。也不知道对方清不清楚自己和宋闯到底是什么身份，听其笑着说：“没想到你们还挺恩爱的。”

　　宋闯在看手机，闻声就看过来一眼。

　　倪雾昭忽然意识到什么。自己和宋闯间的腻腻歪歪，大概一直被这位给看个一清二楚，一时有些尴尬，却也只能跟着笑。

　　对方又看宋夺：“孩子和他爸爸长得也太像了，你们要是再生个姑娘就好了，像你，你这么好的基因可千万别浪费啊。”

　　宋夺眼睛大大像铜铃，没反驳。

　　倪雾昭顿了顿，答：“谢谢。”

　　随后看人走得差不多，她与宋闯起身，往外走。她无意识拉住宋闯的手，他也向她这边稍稍侧头，重复刚才那人的话说：“要是再生个姑娘就好了。”

　　倪雾昭脸一红，正好想借机挣开他手，免得被其他家长看见，太傻了，却被他意料之中给反握住，听他低低地笑。

　　他低低笑时的声音还蛮好听。

　　餐厅距教学楼有些远，整个班的家庭一起慢慢走过去，用了将近十分钟。到达班级指定位置后，众人依次入座，饭已经一份一份地打好了。

　　倪雾昭看了看，对他们小学生的伙食一点没兴趣，不明白学校是怎么想的。她吃了三人的沙拉，自己和宋闯的那份面包及酸奶。宋闯就更食欲寥寥。

　　餐后还有鸡蛋和水果。宋闯想也不想，把东西统统放宋夺面前，勒令他一个一个地剥皮，平时怎么剥现在就怎么剥，画风与其他家庭照顾小孩或各司其职的有爱场景截然不同。

　　宋夺始终苦着张脸，先磕碎枚鸡蛋，剥开，忽然又仰起脑袋冲倪雾昭笑靥如花：“给你，昭昭……”

　　被宋闯一个眼神瞪回后面的话，他怂怂改口道：“妈咪。”

　　倪雾昭僵了一下，接过烫乎乎的鸡蛋说：“谢谢。”

　　接着宋夺开始给宋闯剥鸡蛋，而后是橘子，不情不愿地被对面家长夸一句：“你看你们班这位小朋友真能干。”又冲倪雾昭和宋闯笑：“还是家长教育得好。”

　　倪雾昭默默低头看鸡蛋，以免自己笑出声。

　　她原本对晚上的麦当劳没兴趣，但因为这顿迷惑午餐，反而有些期待。

　　下午就是参观学校，老师趁机安利着与小学一体的私立初中。倪雾昭当然也就随便听听，和宋闯草草跟着逛了圈，带宋夺去吃他心心念念的M叔叔。琇書網

　　到达最近一家麦当劳，那里已是人满为患，只有户外有座位。

　　三人找了个位置坐下，不幸中的万幸是挨着棵树，好歹能挡点风。

　　倪雾昭不记得自己已经多久没吃过这东西了，待宋闯把餐食端上桌，才颤颤巍巍从衣袖里伸出手，发着“嘶——”的声音，忍耐着寒冷，先拈起一根薯条吃。

　　宋夺在挤番茄酱，跟她嚷嚷着说：“昭……妈咪，你蘸这个吃！”

　　宋闯把吸管插进可乐，放倪雾昭面前教育宋夺：“管好你自己。”

　　“可是蘸着才好吃！”

　　“别人不一定这么想。”

　　“可是蘸着才好吃！”

　　“……”

　　“你还是先想想，回去怎么跟你亲妈交代你语文只考了74分的事吧，宋夺。昭昭姐姐每天辅导你作业，你考不好昭昭姐姐只会跟着你丢脸。”

　　几小时的短暂亲子关系于是随宋闯这句话而结束了。宋夺一脸懊恼：“噢……”

　　倪雾昭吃着汉堡，听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说话。

　　宋夺求宋闯跟季钦说说情，别给他请家教，宋闯就偏不给准话地吊着他胃口，听着他重复：“求求你！求求你！求求你！……”

　　倪雾昭被念叨得发呆，白天那家长“再生个姑娘就好了”的话忽然又在她耳边响一遍。

　　远处西柚红的晚霞渐渐浸染碎棉花似的云。

　　虽然她为了吃汉堡手都快冻麻，宋夺依旧叽叽喳喳，宋闯继续对他进行着降维式打击，周围也不怎么安静……却有种岁月静好，忽然就过了很多年的感觉。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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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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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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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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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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