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刚才这举止，傻子都知道她就是在装。
那公子哥是被他爸带来见世面的，也是个替他老子挡酒的好把子。宋闯酒量可以，但他今天还是难得地喝多了。
意识到这点，她慢慢有些怵，反应过来自己做了件什么事。
她清楚宋闯今天要谈的生意不小，虽然双方阵势相当，实际是他求着人家的立场，所以那公子哥最后才会那么嚣张地放狠话。
“对不起。”她忽然说。
那人说的话是难听，但衣服是她自己扯的，那人确实没对她动手动脚。较真来讲，确实是她对他有所陷害，让事情一发不可收拾，导致宋闯已经攥到手的东西全泡汤，“可是……”
“不用说。”
“嗯。”
她点点头，抿了抿唇，努力平复心情，不清楚宋闯这是什么态度。一直被他攥着手腕到酒店外，坐上车，目的地是她公寓。
一路无话，回公寓后也是。
她进屋后有些不知所措，他松开西装外套扣子，坐在沙发上给自己倒着杯茶，问她：“吃过饭没？”
她看着他答：“在公司吃了。”
“那就去洗个澡，把衣服换了，早点休息。”
“嗯。”
迟钝了几秒钟，她才照做，也知道这句话的潜台词是什么：刚才发生的事什么都别提，就这么翻篇，一切都照旧。
但她隐隐不安。
宋闯越是这种情绪和状态，越什么都不想听，她就越不清楚他在想什么。
或许是替江斯北在他身边做事做多了，他那么聪明，却又一直什么都没发现，她越来越心虚，难得出一次纰漏，害怕他往歪处想。
譬如他手下那部分产业一直在明里暗里地和江望集团较劲，她怕他会觉得，她今天是为了她小叔叔而故意为之。
但她看了他一会儿，清楚这时候还是安静为好，暂且按捺着心情去洗澡，换上一身清爽睡衣，缩在卧室床上看手机，实际什么也看不进去。
视线从门口落到客厅，看宋闯从沙发上起身脱外套，她忍不住走过去，叫他一声：“宋闯。”
“嗯？”
他转过身。
“我承认是我污蔑了那个人，他没有对我动手动脚。但我不是故意这么做的。”她越说越委屈，眼眶还跟着湿了，“是因为他说了关于你不好的话……”
“对不起。”她撇着嘴，小哭包一样忍着泪。
其实从小到大受过挺多委屈的，在歌舞伎町那样的生活就不说了，高中的名声也跟校妓似的，大学仍旧不消停。被所有人不喜欢都没关系，但她忽然觉得被宋闯误会的感觉最难受。
宋闯看了她一会儿，走到她面前，一直以来的冰冷状态才有所松懈，带着点无奈，俯身给她别过耳边碎发，声音沉沉的：“你在想什么？我没有怪你。”
他这样子太温柔了。这时候眼泪已经断线地滑落一颗，她说：“可你一直这个样子。”
“我不高兴他老子在那儿我动不了手，我在想以后怎么弄他。”
“那你为什么不问我发生了什么？”她抬眼与他对视。
“有什么好问的。”他直起身，轻嗤一声。
堪堪收起难过的情绪，她小心翼翼地问：“是觉得如果他真做了什么，问我会对我造成二次伤害吗？”
顿了几秒，宋闯嘴角弯起，拍拍她小脸：“不是，你怎么这么可爱？”wＷＷ.ΧìǔΜЬ.ＣǒΜ
“……”
她抿抿唇，他继续说：“不知道干什么就回房间去，让张烨告诉今天那人这生意我不做了。”
她点头。
“对了，”他又摸出手机，塞进她手里，很郑重地拍拍她小脑袋，“帮我把今天的录音文件删了吧。饭局上随手录的，现在没用了。”
“喔。”
她回到屋里，重新缩在床上，熟练地解锁他手机。
只是之前没听说过他有录音的习惯，第一次打开他最不常用的应用分类，语音备忘录被和音乐、地图等系统自带软件放在一起，以及因为无用应用太多而被挤到第三页去的备忘录。
第一眼看的时候没多想，她先打开语音备忘录。里面果然有各种录音，起着某次会议或饭局的标题。
日期都能对得上号。她随便点开一个，听了听，内容也对得上，就知道这些东西对她来说没有用，或者说对江斯北来说没有用。按照他吩咐，她删掉了今天的录音文件，返回后打开备忘录。
“……”
她就知道这东西不对劲。
宋闯不是不用备忘录的人，他还会用她的备忘录给她留言。但他把他自己的备忘录放在这，里面的东西很杂很多。
最后在一篇记有银行卡号的笔记下面看见一条又一条数字和字母组合，是密码。
一条条看下去，和他笔记本电脑的吻合，和他办公室电脑的吻合，和他平板的吻合，和他一张张银行卡的吻合……
后来她才明白，他笔记本电脑密码里的那串数字是她名字，用九宫格打出来的她名字。
他似乎清楚她一直用全键，其实他也用全键，所以她后来抱怨太难记时他没说什么。
所有密码里只有最后一条没见过，可也最简单。是她名字的全拼，每一个字的拼音开头大写。
是什么的密码？
那个她从没有机会用过的邮箱，还是他办公室或笔记本电脑里的加密文件。
沉默一会儿，浴室里水声还在响。
她瞥一眼客厅，出去看了看，才发现宋闯这次没带笔记本电脑来。
但她想到了其他办法，回屋里，用自己的手机试那个邮箱。账户早就背下来了，输入这密码，但不对。
那么答案很明显了。
是不是打开那两个文件夹，把其中内容发给江斯北，一切就该结束了。
她忽然宁愿宋闯做事做得天衣无缝，什么痕迹都别留。
没来得及想更多，还处于一种呆滞状态，宋闯从浴室里出来，进卧室，同时关了外面的灯，看她在床头发呆，问：“删掉了吗？”
“嗯。”她勉强回神，点了点头，“已经和张烨说过了，他说他会处理好。你要不要喝点蜂蜜水？”
“我没喝太多，早点睡吧。”
“好。”
他走到床边，她向里挪了挪，给他让出位置。
他躺下后看了会儿手机，果然很快就睡了，并且是真地睡过去，身体随喘息而规律起伏。因为她在看iPad，一时半会不打算睡，他就没有打扰她。
屋内灯已经被关上，他搁在枕边的手机频繁地亮了阵，吸引她注意力。
按理说，他这样的人会收到很多很多消息，但他圈子其实很干净，工作上的事也基本由秘书团队拦截一遍，该屏蔽的也都屏蔽了。所以她拿起他手机看，消息来自一个她没听过的名字：贺嘉斌。
但她很快通过内容知道他就是晚饭上那公子哥。
他说：【宋，我知道这合同谈不拢了，也知道我最后说的那些话挺过分。我承认你做事很厉害，但我就是得告诉你，你别以为自己多聪明，你某些方面是真没经验。我出国这几年各种货色女人见多了，你早晚栽那女人手里你信不信？】
【你以为我爸今晚真打我？他不是看不出那女的在装，他是做样子让你面上过得去罢了。后来我心平气和和他谈，他和我一个想法，我跟他说那女的是江斯北侄女后他更无语。那我就承认，你确实牛，但恰恰是这样，谁都觉得你不应该犯这种错误。】
【要是你觉得自己有数就当我没说。以后还要打交道，别做这么难看。】
“……”
抿了抿唇，这就是她担心的事。
但她已经知道宋闯的想法了，他仍旧无条件偏向她。
甚至除了这件事，她一步一步要把他见不得光的事给剖出来，他连最致命的密码都设成她名字。
目光在宋闯和手机之间切换，她犹豫着要不要把贺嘉斌的消息删除，当无事发生。
不知道如果宋闯看见它，会不会又理智地改变主意，重新审视两人之间的关系，发现自己难得动了一次心的女人其实真的很不值，该及时止损，慢慢地将她抛远。
可是他们本来就应该无果而终。何况她已经知道他最后的弱点了。
如果江斯北说的是真的，那么东窗事发后他翻不了身。哪怕真被宋家保住，和她更没什么未来好谈，陌生人甚至是最好的结果。
但最后她还是没有删掉那些消息，整个人被一股莫大又难以名状的不安和恐惧所包裹。
将手机放在一旁，扯了条小被子去客厅，她坐在飘窗上，用柔软的布料把自己裹紧，也不知道在害怕什么。是害怕被宋闯发现她一直以来的背叛更多，还是害怕失去他更多。
光是害怕被他误会这一次，就够难受的了；光是想想他会从自己身边离开这件事，就够难过的了。
她忽然明白那封关于象龟和猩猩信是什么意思了。他给她解释，第一种是对这个世界冷漠的人，不过心里或许会藏着块柔软；第二种是贪恋这个世界的温暖却得不到的人。两种孤独融不到一起，但两个孤独的人最后应该是可以相互陪伴的。
其实他从小到大应该挺孤独的，高中时就是，永远待在尖子班的最顶楼，并不能见几眼。他把心里唯一的那块柔软给了她，让从来一片空白的她觉得好温暖。
世界上就一个人这么这么爱你了，和恩情和亲情都不一样，不是交易，不要你做什么，一切都无条件的，你真要这么做吗倪雾昭？
她咬着手指这么问自己，但没有答案，所以她一直期盼宋闯比她更早想结束。
可是他不想。
他甚至在她一步一步筹划那些事时，一步一步地想着怎么永远和她在一起。或许那些话是骗她的，他只是还没有玩够，但她……是相信的。
窗外天很灰，忽然开始落雪。白白的小点，一点，又一点，划出风的轨迹。是初雪。
她忽然在这个时候开始哭。
压抑着哭，无声却又无比汹涌地哭，无助地哭。直到宋闯的手落在她脑袋上，他蹲下来看着她。
屋里没开灯，只有窗外落进的光。城市的光，雪的光。
他的面庞半明半暗，但永远那么硬朗又诱惑，和她相处越久又越让她觉得很温柔。
她隔着眼里的一片水雾蒙蒙和他对视，没再哭了，听他问：“你看见了，是吗？”
第一反应是——你看见那个密码了，是吗？
但显然不可能，才反应过来，他指的该是贺嘉斌发的那些消息。
她没说话。
他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坐到她身边，拿过她的手，放在他心口，滚烫带着一下一下心跳的震动，告诉她：“倪雾昭，你知道吗？你做什么都没关系。我见过你笑，见过你哭，见你哭的时候什么都想给你。现在不是我信不信你的问题了，你信我吗？”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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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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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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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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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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