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两人一起醒了,被闹钟吵的。
尽管压根就没睡够,也一分钟都耽误不起,倪雾昭飞速划掉手机上的闹钟提示界面,从床上起来。宋闯问:“早餐想吃什么?”
“就那个纽约套餐就行。”
洗漱着,她看了在屋里散漫晃悠着的他一眼,问:“你是不是特别闲?”
“是啊,来早了。”他冲她笑,“准备看看有没有朋友在这里,去尝一家新升星的米其林餐厅。”
她没理他这有极大嫌疑是故意气她的话:“那你这么闲,一会儿定好早餐帮我把东西收进包里吧。”
“行。”
吃完早饭,她略略打理了一下,衣服只能穿昨天那身,还要回房间去换志愿者服。匆匆地拿了挎包就走,只给他撂下一句“拜拜”。
因为赶时间,没顾上想太多,刷卡进原先房间,她才发觉其中氛围不是一般憋闷。
怎么说,明明开着空调,却像是闷热了一宿的破屋子。虞易根本就不会抽烟,坐床上慢吞吞理衣服的样子却像是抽了一宿烟,颓得不行,连带两人本就散落在房间各处的东西都显得很杂乱。
两人都没说话。
倪雾昭先捡了自己落在床上的平板去充电,随后找志愿者服,才开口:“你吃饭没有?”
虞易半天没吱声,要哭了一样,也没什么好掩饰的,所有结果都那么清楚,没有回答,而是反问她说:“倪雾昭,我是不是挺丢人的?”
倪雾昭坐床边,继续收拾自己的东西,像笑了一声,也像是叹了口气,很直白地告诉她:“是的,你比附司怡还好笑,从给宋闯塞房卡的那一刻起就是。”又放轻了些语气说:“所以以后做什么还是理智点比较好。”
这会儿虞易不质问她为什么“教育”自己了,好像还把她想作是和自己在同一条线上的人,用和她一样轻的声音说:“就在你回来的前几分钟,有服务员来把房卡还给我了。”
“嗯。”
“倪雾昭,我今天不想去培训了,你能帮我请个假么?”虞易凑到她身边,将下巴搁到她肩上,“那些人……我不知道该怎么说。她们昨天一晚上都没有睡,就盯着看宋闯会不会来……”
这话没说完,她整个人好像僵了一下,话锋一转:“倪雾昭,你是不是和她们一样,觉得我特别蠢?宋闯连和我睡一觉都不愿意,对吧?”
又是这种让人哭笑不得的话,倪雾昭无奈,但也确实没心情哄她:“你别想那么多就行,当无事发生最好,现在逃避的话更像个笑话。”
虞易笑了一声,从她身上起来。
倪雾昭也只能说:“快收拾吧,之后再买些东西当早饭吃。”
虞易没关心她昨晚住哪儿,也没问她吃没吃早饭,之后一直都有点神经质。
虽然觉得无可救药,但设身处地想一想,这事确实被她做得够丢脸。
……
虞易说的话不夸张,这天培训的时候,几乎所有人都不在状态,无精打采的,无论老师怎么呵斥都没有用:“你们昨晚到底干什么去了?一个个提不起精神,都没睡觉是不是?”
的确是。
不少人的黑眼圈化妆都盖不住。
虞易则一直处于一种沉默又飘忽的状态里。
但还好,大家就算再怎么嘲笑也是在心里,至多从眼神中流露出一些。只要虞易她自己的心态没彻底垮掉,面上还是能过得去的。
只有附司怡,精神的样子看起来和以往没区别,仍旧是老师身边最殷勤的那个,帮着老师管着她们这一群人,很上心。
*
4月1日,论坛正式举行了。
培训的东西总算搬上用场,“精英组”穿有模有样的西装,恨不能将衣服打理得没有一丝褶皱;倪雾昭和其他“花瓶组”成员一样,穿一身纯黑色无任何装饰的旗袍,像服务员小姐似地准备端茶送水。
她再一次在心里佩服宋闯的以权谋私和会折腾人。
虞易被派去大门口负责迎宾,因为形象好。按理说,她也应该去的,但因为是深藏不露的关系户,所以被安排伺候第一排嘉宾。
宋闯位置在那排靠中间。
名单下来之后,一众人相互之间递眼色,似笑非笑的。有人故意说:“是啊,我们这里还是倪雾昭最漂亮。”
倪雾昭也知道这话是在说给谁听。虞易倒也什么反应,好像在出神。
不知道是不是这句话让老师多了份心,她特意叮嘱她今天妆要化淡些,眼影不能有颜色,口红也不要太重,最好是不涂,平常那样的妆容就不行,总之就是越素越好。
突然成了重点关注对象,附司怡当然和老师一条心。
志愿者提前到会场,看她盘的头发有些松,她直接到她身后来给她重新盘,表面功夫倒是周到,笑着说:“雾昭,你头发太碎了,我这正好有排发卡,一会儿给你别一下。”
那手劲像幼儿园老师给小朋友拧头发。
倪雾昭没回应,在手机上和卜媛媛聊天。
附司怡不让她低头,她干脆举高手机,也不介意被看见聊天内容,刚跟卜媛媛吐槽说:【我们领队老师说眼影不能有颜色,怎么不直接让我往眼皮上涂护手霜。】
估计卜媛媛狂笑了好一阵才回:【她们怕你太好看了会让那些臭男人坐不住呗。还开什么论坛哦,直接想着怎么把你勾走算了。】
然后她嘴继续碎着。她就是这么个一来劲就容易喋喋不休的人。
【真是的,宋闯也一点都不害怕。】
【哦不,那狗男人就喜欢和你这么玩。你被赶出来那晚他是不是可高兴了?】
【据我经验,参加这种论坛的都是些大叔老头吧?真无语,那些臭女人与其在意你化什么妆,不如想想那种见色起意还没点自知之明的臭男人有多恶心。】
期间明显感觉附司怡动作停顿几次,都不知道已经往她头发上别了多少枚发卡了,她问她:“行了吗,队长?”
“……喔,行了。”
“加油哦倪雾昭,一会儿别紧张。”
她没搭理,低下头回消息。
这时候会场真正的服务员过来了,端了杯茶,跟她说:“同学,别玩手机了,这是宋总要的茶。第一排左起第五位,记住,别弄错了。”
这时候嘉宾还未到场完毕,第一排倒很平静,是属于大佬席位的低气压气氛。
倪雾昭遥遥看了一眼,迅速将手机收起,接过茶,一秒钟进入状态,步子很稳地往那边走去。
她碎头发被附司怡理得特别干净,妆很淡,几乎没什么颜色,口红是亚暗的脏橘。但这么一张脸没有任何碎发遮挡地露出来,即使不化妆也足够让人移不开目光。
她来到宋闯侧前方,屈膝放托盘,与他对视一眼。
他穿藏蓝色苏格兰格纹的高定西装,在位置上坐得很舒坦,那公子哥架势就差在手指间夹根烟了,也直勾勾地看着她。
她微微歪了歪头,收回目光,端茶杯给他,却在那瞬间想起之前与他的玩笑——“喝茶吗,宋总?”
忍不住勾了勾唇角,又在短短的半秒钟收回。
但他明显看见了,喝茶时唇角弯得比她还大。
看场内还不算安静,她收回托盘,很淡定地加戏,问他一句:“您还需要什么服务吗?”
他茶差点喷了,但也是在短短的一秒钟内恢复平静,小幅度摇了摇头。
她不知道他不说话是因为怕再次笑喷,还是就是要故作高冷。
她鞠个躬,依旧步子很稳地离开了,给他发消息:【怂。】
接下来论坛开始,再没多少事了,就是看眼色做些小杂活。
虞易也已经回来,大家基本都站在场内一边候着。
对附司怡那些人来说,论坛内容大概很宝贵,一个字都不愿放过,倪雾昭却差点睡着。
熬到结束,所有人集合,听领队老师说明天乘飞机回北城的注意事项,以及今晚临时多出的一项安排:大家将很荣幸地与大多数论坛嘉宾在某酒店内共进晚餐……
倪雾昭突然清醒,感觉周围人也是。
对这么一群志愿者来说,这样的待遇未免也太好了,而且已经不是第一回。
除了虞易好像怎么也打不起精神,其他人都在低声地相互说着话。有人兴冲冲地举手问:“老师,请问晚上吃饭有没有着装要求?”
老师抬眼看她笑靥如花,一副“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在想什么”的表情,很决绝地说:“就穿现在这身,妆发都不准变,否则就自己在酒店吃。”
“啊——”
一阵哀叹。
“到时候就好好吃饭,别多事。今晚本来没有这活动,是宋总,也就是你们宋学长照顾你们才安排上的,还有这几天的酒店花销,要是懂得感恩就都安分一些,别添乱,毕业之后也多回报母校。”
“……是。”
一众人又相互递眼色,很惊喜,也有很多其他的复杂情绪:“这么说,第一晚那顿饭也是宋学长安排的啰?”
“我的天,我都忘了宋闯还是我们学长来着。”
“他甚至还没毕业好么。”
“不止第一顿饭吧……照这个意思,这次志愿者机会会不会也是……”
……
附司怡看倪雾昭一眼,她还是没表情。
她在低头看手机,看宋闯给她回的消息:【晚上你别怂就行。】xǐυmь.℃òm
……
晚宴的时候,志愿者坐最边缘,单独一桌,与那些大佬都离很远。大多数人在偷偷照相录视频,倪雾昭一边玩手机一边安静地吃。
直到他们那边似是喝了些酒,聊天声音大起来,开始有人加菜,开始有越来越多的服务员走动,也开始有人离开,场内原本的严肃氛围才活络开来。
这个华灯初上的时候,樊迦新戏开机的消息刚上热搜,一部古风悬疑剧。原来她和林簌抢的女配角是个神秘女杀手,很适合她,如果被林簌演估计就只有个“美”字了,没她那种犀利的杀气。
图片里她气色不错。
樊迦是她第一个接触的女演员,她对这些事还挺感兴趣,就问了问关于剧组的事。她刚回消息说才到酒店,看来聊不上几句了。
宋闯消息在这时来:【走吧,宝。】
目光稍斜,正好看见他经过桌边,隔了四五米距离,手刚理过西装外套。
她们这一桌最靠宴会厅大门,周遭来往的人不少。他目光越过几道模糊身影,在她这儿落了两秒,嘴角像是勾起个笑,随后收回目光,面色重归于平静地离开了。
“……嘁。”
虞易坐她对面,好像多喝了几口酒。她目光落到她身上时,她眼神正发直。
她低头给她发去条消息,手在她眼前晃晃。她回神之后她指她手机,然后起身往领队老师位置去,说了几句话后离开了。
【我今晚不回去了,去南城一朋友家住一晚。已经提前跟老师请假了,你好好休息吧。】
虞易再抬头时,只有她从门口离开的一抹身影。
……
刚走过拐角,倪雾昭几步追上宋闯。
他左手抄在兜里,她挽上他手臂。
从始至终,一切非语言交流天衣无缝。从眉目传情到挂在嘴角上的偷笑,到现在终于走在一起,她就知道他可喜欢这么玩,从一开始就是。
或许还挺喜欢她身上这件衣服。领队老师第一天就说这身衣服送给她们。
她低着头走,他偏过头看她一眼,左手从兜里拿出来,将身上的西装外套脱下来披在她身上,知道她会抬头看他,对视时又伸手将她额头两侧那些特多余的发卡取下来。
她才想起这事,干脆直接把头发解掉,甩了甩,重新挽上他手臂。
这一晚注定也不能好好泡个澡,她第一次觉得他这么急,没多久就把她按到床上进入正题,没像之前那样总喜欢故意折磨她磨很久。
她这次也确实有状态,让他挺舒服,几天下来的天雷地火全攒一块了。
就这么势头很足地先来了一次,平静下来后带着点满足和疲惫,还有对温存的得寸进尺与意犹未尽。
她手指还在轻轻地抖,他俯下身来吻她额头。随后的节奏才算慢下来,气氛旖旎又缱绻。
几次极致的欢愉后就是特别空虚的乏力感,洗了澡被热水冲过之后才算好些。
屋里一切都彻底暗下来,只有窗外的南城夜色是一片冷色的亮光,她窝在他怀里睡觉,眼皮沉沉地合着。
半睡半醒的边缘听他说:“宝,我想娶你。”
脑袋一直是浑浊的,她往前上方蹭了蹭,搂着他脖子,将头埋在他颈前,算作是无声的回应。
“是真的,以后都想跟你过这样的生活。”他俯首摸着她小脸,她不知道他是不是在看她,听他继续说这样好听的情话,“欲望是本能,但和你在一起才叫享受。”
她弯弯唇,还是没力气回应,知道他这是又被伺候开心了,轻轻地点点头。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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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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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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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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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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