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光也能看到那边云淡风轻的宋闯,也是正好有一道餐品上桌了,服务员弯腰布菜的姿势挡住他一半。
下意识想把消息转发给他,但转念一想,这么一重一重的修罗场,他显然知道她在,刚才甚至还看了她一眼似的。就是被虞易塞过房卡的那工夫,他似笑非笑,她都不知道这狗男人到底在乐什么,却始终没有一个消息发过来,顿时觉得很没意思,将转发取消了。
【不需要。】她缓缓打字,给虞易回。
准备好好吃东西了,又发现虞易目光惶惑,她无奈地在心里叹口气,将这句话补充完整,再发一遍:【我可以出去住。你不需要给我钱。】
*
两人回房间,一路无话,倪雾昭用自己那张房卡开了门。
南城的夜色和东京不一样,不是大片的金色光海,而是一环充满现代科技感的晶莹的蓝。群楼屹立,最耀眼的属那座地标性建筑东方明珠塔。一切被江水包绕,散发出浮光跃金的气息,令人沉醉又飘忽。
她没有拿行李箱,直接捡着东西往一只挎包里装。
虞易现在显然没任何心情做任何事,只是坐在梳妆台前。也没有表情,但攥着手,感觉手心应该都被捏出汗了。
屋内灯没全开,窗外夜色里的灯光有少许落在倪雾昭身上。
她在想,一个人能心血来潮到什么程度,大概所有的血都流到脑子里去了,才会这样劝都劝不住。
又想起自己跟虞易坦白的那段初高中时光,从歌舞伎町的肮脏角落到北城纸醉金迷的最中心,一下子接触到那么多新鲜东西。花不完的钱,奢侈至极的吃穿住行,永远看不够的光景和永远玩不够的东西,和当时身边那群刚进入青春期的少女一样,每天做着心潮澎湃的梦。
估计自己跟虞易说的那些话,就像当初老师不厌其烦地跟他们说的那些话一样:想当年我上学时清汤寡水,刘海都没有,更不可能在上课时偷偷照镜子!现在就该是学习的时候,你们这样不努力将来肯定会后悔……
难怪虞易听不进去。
“不好意思啊,倪雾昭,回学校了我再请你吃顿饭吧。”
看她眉头慢慢蹙起来,虞易说。
她也已经收拾好了,才发觉自己可能因为在想事情而有些失态,说:“不用了。那我先走了。”
“嗯。”
“房卡我也拿走。”
“嗯。”
她于是出去,目的地明确,直接往顶楼,在电梯里给宋闯发消息,言简意赅:【开门。】
宝格丽酒店的总统套房在这时的价格是近14万一晚,600余平米,所有物品均意大利原装进口,外滩美景尽收眼底,住起来绝对是享受。但哪怕要在下面和一个相处起来不那么舒服的人挤一块,她也不太想来找他。
到的时候,门果然已经打开了两分米。宋闯站里面,好像刚准备洗澡,上身赤着,身材比窗外的夜色抢眼,肩上搭着条毛巾在冲她笑。
而她看着他,明显带怨气,以及一点怒气,手里拎着个盛了杂七杂八东西都没来得及封口的挎包。他拉过她手,把她给带进屋,笑意还是不减,听她骂:“是不是觉得可好玩了?宋闯,你今年是不是三岁半啊?”
“……哦。”他很敷衍地应,还点一下头,上下打量她,看她一副被“扫地出门”后的狼狈样,终于忍不住笑出声了,“你知道吗,那女的一给我塞房卡,我就料到你今晚得来。”
倪雾昭侧过头,发出“呵”的一声气音,突然明白他被虞易塞房卡时为什么那么高兴了。
“但今晚我绝不会给你爽。”她又看着他,目光非常坚决,一字一顿地说,落在他眼里倒是奶凶奶凶的,听她放狠话,“我明天要起早,要培训。你要是敢动我,我马上报警,让所有人知道你这个人是怎么来参加论坛的。”
“哟,好凶。”
“说到做到。”
“怕死我了。”
门关上,他坐沙发上给她倒茶,跟她说:“来,妞,跟我说说,你们都培训了些什么累这样。”
“你真想知道?”
“可不。”
她想了想,吸了口气,款款地走过去,没之前看起来那么颓了。
来到茶几边,她将挎包搁一旁,接过他递来的茶,用的是宝格丽很漂亮的玫瑰色器皿,将它放旁边一只托盘上,整个端给他说:“喝茶吗,宋总?”
他很配合地拿起来喝,本应跟着入戏,只是嘴角怎么都压不下去,一看就知道一肚子坏水,很受用。
她穿MiuMiu的黑色连衣裙,外面一件Chanel金线刺绣外套,看宋闯喝完一口茶,她从外套兜里摸出那张房卡,在接过茶杯时顺势递进他手里,整个动作行云流水,自然得连宋闯都有点没反应过来。
而后他把玩着那张房卡,看着她笑:“你故意勾我呢?”
“是啊,就是让你看得到,吃不着——报,复,你。”
“……嚯。”
他干脆不看她了,又玩了会儿房卡,撂桌上:“我去洗澡。”m.xiumb.com
“要不要我陪你?”她看他往浴室去的背影,添油加醋,声音刻意放得很勾人,“宋——总。”
“你敢跟进来,就别想着能走出去。”他头也不回地撂这么一句话。
她于是见好就收,又有些不服气地努了努嘴。
将杯里剩余的茶喝完,她拎包进主卧,将其中的东西一件件摆出来,都是匆忙之中尽可能收拾的必需品。之后望了会儿窗外,发现无事可做,惊觉自己忘把iPad给带出来了!
整个人一下子变烦躁。她抱着手,手指有一搭没一搭地在胳膊上点,很无语地在屋里走了会儿,特别懊恼自己收拾东西时为什么那么不专心。
忽然看到宋闯扔在床脚的电脑。
想了想,她还是很没形象地跪到床边的灰色地毯上。主要是不想让电脑的摆放位置受丝毫破坏。
她小心翼翼地打开它,开始试密码。
这次决心用宋闯名字和他手机密码的各种组合。
结果才试了一次,错了,宋闯就进来了。
“……这么快?”
讲实话,和他对上眼的那一刻,她傻掉,以至于说出如此白痴的一句话。
没办法,心虚得要死,这就是她在那一瞬间的本能反应。
不知道过去多久。可能是一秒钟,也可能是十秒钟,反正她没概念,觉得足有一个世纪那么长。
慢慢地冷静下来,又后悔自己这个姿势实在太蠢,生怕别人不知道她在干坏事一样。收回目光,她看向电脑屏幕,感觉脸在烧,也没有办法,硬着头皮跟他说:“我忘带iPad过来了,借你电脑看视频,密码是多少?”
余光瞥见他反应没什么异常,好像还笑了,她暗松一口气,以至于他走过来时说她傻都忘了要生气。
他在她身后俯下身,身上是浴后的清新气味,以及他身上本就有的迷人气息。
她脑袋又空白了。
因为他电脑是苹果的,系统也是苹果,如果密码错误,系统提示后不会将输入框里的内容清空。他输密码之前,要先把她刚才输入的东西给删除。偏偏他不快刀斩乱麻,故意似的,一下一下地点键盘、一个小圆圈一个小圆圈地删掉那一大串东西。大概是做贼心虚,她觉得这个过程特别像在将她现场处刑。
所幸他什么也没说,看了眼键盘,继续输密码。
不算快,足够她看清每一个字母或数字。是他名字的字母缩写,第一个大写,第二个小写,带一串数字:64989426。
天啊什么玩意儿。
她在心里一遍一遍地咕哝。
宋闯说“喏”,起身就走,她话都不敢接,怕一开口就忘掉。
确认他看不见这边了,她佯装用手机回消息,把数字打进备忘录,紧绷的弦才算松开,说话也轻松许多:“你们男生设置密码是不是都特脑洞大开?”
“不。”他在启一听饮料,轻松又愉悦地跟她说,“可能只有我,几乎所有密码都设置得不一样,都是临时心血来潮想出来的,但都能记得住。”
“……神经。”
他说这话时像炫耀,她听后却觉得整个人要崩溃了。
哪怕所有密码都不一样就算了,还各个带着让人猜不出来的数字组,让人一点头绪都没有。
他仿佛一眼看穿她心思,喝一口饮料,挑眉说:“就让你猜不出来。”
“……呕,谁稀罕。”
她慢慢冷静下来,认真地看向电脑屏幕,又傻掉。
密码刚解开的时候,也是她那学渣小脑袋瓜刚把那八位数字给记下来的时候,脑里和心里都一团糟,匆匆地找机会将它们记在手机里,所以宋闯的桌面背景即使近在眼前也被忽视。
潜意识里知道是自己,却没想到会是自己的“床照”。
是哪一天的清晨,不记得了,好像是她第一次把他给领进公寓的时候。反正是她侧躺的样子,没睡醒,被他几乎是怼着脸给拍下来,还拍那么清楚,可以看清每一根覆下的睫毛。
光线昏暗,画面因为她极富少女心的卧室而呈现出淡紫色调。窗帘大概被他给故意拉开一截,有一段光落在她面颊上,随着她的曲线与被子的褶皱轻微起伏,也将他身形的轮廓打在她蓬松柔软的奶白色被面上。
温馨,美好。
不得不承认,满脑子就这么两个词了。
她竟然沉浸了许久,才顾得上骂他:“宋闯你这个变态!你是不是偷拍了我不少次!”
“……啊?”他在看窗外,闻声一呛,笑着转过来看她,对此“罪行”供认不讳,好像还挺得意——“是啊,宝。”
“变态。”
“我自己看。我喜欢。”
她没话说了,好像也没心情看剧了,起身去洗澡。
总统套房配的是BreraJacuzzi的按摩浴缸,看着就很爽。但想到明天要培训,她又很没兴致,和宋闯一样,只是匆匆地洗了一下就回卧室。
睡前时间就是用他的电脑看剧。他坐她旁边玩手机,她也就不敢在他的电脑上乱翻什么。
思绪混沌的时候,她道一声“晚安”,把电脑合上还给他,扯了扯被子躺下去。
灯关上,他抱着她睡,没靠很近,下巴倒是抵在她头顶。
“你会不会受不了?”她忽然问。
“……嗯?”
沉默了一会儿,他笑了,这下把她给彻底抱紧,说:“记住了,欠一次。”而后不待她反应,将她睡衣一边往下扯,一口咬在她肩上,说轻不轻,说重不重的,以至于她出的声都断断续续,带着隐忍又无意识的勾人。
他起身了,去浴室,回来的时候重新将她抱着。
……
“变态。”她骂。
“变态喜欢你。”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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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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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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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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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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