秀书网>其它小说>碧石录>第 9 章 天池
  夕照渐弱,层层光华散去,天地间复归寂静。

  无人能在此景之下不感到震慑人心,慧见也不禁低头颂念。

  等到他回过神来的时候突然感到自己衣角被牵动了一下,只见左侧李衔杯起身一面低头诵经一面缓缓走向一处山石背面,慧见环顾四周,只见颇有几位僧人似乎不欲修行被打搅也纷纷走向无人僻静角落。

  慧见装模作样跟随李衔杯而去,来到山石背面。

  山石背面什么也没有,除了深渊绝壁。

  雪山的这一面尤为陡峭,慧见伸头看了一眼,一阵寒风扑面而来飞速将他的面巾卷得摇摇欲坠,其下一条长河色泽沉静,蜿蜒而去几无声响。

  慧见错愕地看向李衔杯,李衔杯揭开面巾揉成一团扔下悬崖,显然也受够了这繁冗仪轨。

  他示意慧见噤声,随后在慧见目瞪口呆之中轻飘飘跃至峭壁之中,山雪上几乎没有痕迹。

  随后他长刀从袖中滑出,在一块厚重雪块之上划出了一方草帽大小的圆形,他用刀柄轻轻敲击,山雪簌簌落下百丈深渊,微弱的声音被呼啸风声掩盖,白色僧袍猎猎有如一只飞鸟敛起羽翼。

  不一会儿山壁上出现了一个能容一人钻入的洞口,李衔杯退入洞口当中,从袍中抛出一根长索延伸至慧见脚下。

  这条长绳不知用何物编成,既有一种金铁的沉重冰凉摸起来又十分柔韧结实,末端有一圈搭扣用于固定,显然是考虑了使用者若臂力不济可以拴在腰上。

  他从今日五更起还未曾与李衔杯说过一句话,在这上不着天,下不着地的风雪中,这百丈绝壁的山崖上,他的性命就悬于这根绳子上。握住这根绳子,就是把命交给李衔杯。

  一路以来,慧见自认李衔杯对他有救命之恩,对他几乎言听计从,也极少提及“大渭机密”,然而自从见到莲花纹样,他从未如同此时此刻迫切地渴望知晓究竟是何原因让李衔杯竟能如此不惜死。

  犹豫片刻,慧见望了一眼南面村落,此面山壁虽背对众僧与其下屋舍,仍然随时会被发现,背后僧人亦随时可能出现,慧见不得不横下心来。他将长索系在腰间,令人惊讶的是这长索末端搭扣居然与他腰身极为贴合。

  慧见从山石上一跃而下,控制不了方向与山壁重重撞上,所幸积雪甚厚未能引起响动,就在他心脏狂跳惴惴不安时候,长绳另一端发力,数息之间慧见就被像小鸡仔一样被提溜进了洞里。

  与外头风刀如割不同,洞内竟十分温暖。

  慧见惊魂未定打量四周,这处洞口似乎并非人力所建,而是山石中天然一处缝隙,只是被积雪掩埋,若非仔细探索难以发现。

  李衔杯已经躬身往幽黑深处行去,慧见跟在他后面。

  “阿兄。”慧见极少肯称他兄长。

  李衔杯步履不停,只嗯了一声权作回应。

  “阿兄,我到底要去见什么人?”这话先前慧见提了两回,被用“大渭机密”搪塞了回去。

  李衔杯深吸一口气的声音在这洞穴中尤为清晰。

  “不管是什么人,我答应你,若不能让你完成西行求法,我李衔杯愿刀剑加颈而死。”

  李衔杯语调仍旧轻松,说出来的话却让慧见沉默了。

  他们默默地在漆黑的洞中摸索了一炷□□夫,慧见突然听到了水声。

  这山顶冰天雪地,还能有流水形成?

  正在慧见暗自疑惑间,李衔杯终于停下了,他从怀中掏出一颗散发幽幽明光的珠子系在腰间,照见前方两扇呈半圆形的石门,石门上栓锁重重,门壁上沁出水滴在洞门前凝成冰凌。

  李衔杯用长刀为支撑,搅动栓锁,发出令人牙酸的声响。

  这两扇石门不知用何制成,竟然极为严丝合缝,几乎浑然一体。

  栓锁在一阵吱呀摩擦之后终于松动,石门打开,扑面而来一阵水汽。

  李衔杯将身后石门复归原样,两人猫身进入。这扇门后居然是一潭积水,没过小腿,夜明珠光亮照在漆黑水面上,仿佛在什么忘川冥河上穿行。李衔杯拖着慧见走了不知多久,终于到了一扇石壁前,而壁上则是一扇更小,几乎只容人蜷缩起来钻入的小门,李衔杯依样又从这几乎“狗洞”大小的门内钻入。

  慧见刚随他钻入就感觉水位猛地上涨到了胸口,李衔杯转过身来。

  “若我所料不错,这扇门后应是’天池’,你再默念一遍小诀给我听。”

  慧见顾不上惊讶,依言念了一遍他们在草原大河上所习口诀。

  李衔杯点头道:“这池子很深,初入池底难以呼吸,你要依口诀呼气。还有,等会看见什么……都不要慌张。”

  慧见调整呼吸,气息渐长,李衔杯叹了一口气,长刀搅动石阀,慧见只感觉兜头万钧压下,刹那间差点将水全部吸入,李衔杯握着他的手从小门中快速挤入。xiumb.com

  猛然之间,仿佛突然置身极为空旷的地方,除了几乎压得他几乎吐出心肺的千钧重力之外,在夜明珠幽幽光照间,能看清他们是从一处池壁进入,而下方和上方均是深黑一片,幽幽无底,令人毛骨悚然。

  在如此水压之下,慧见能保持着闭气凝息已是极难,更逞论游上水面。所幸李衔杯反应极快,拉着他迅速上浮,他们便从这深不见底的洞穴中往上游去。

  或许是在外头冻久了,这水居然并不如何冰凉,将人包裹在其中反而有种丝绸般的温暖柔软。

  忽然,慧见感到极强的水波动荡,李衔杯伸手抓住石壁上的突起竟未能稳住,脱手而出,两人如同海中一片小舟一般被卷起的水波搅得剧烈起伏,晕头转向。慧见维持不住内息,立刻开始咳水,手臂上传来一股暖意顺着经络灌入内腑,助他运转,慧见连忙又在这天旋地转中闭气凝神。

  水波突然静了,慧见气息顿缓,他努力贴上池壁,背后石头硌得生疼。

  慧见睁开眼,夜明珠冷光照亮了面前三尺地方,有一对更亮更大的琥珀色夜明珠,中间裂出一条细细黑色缝隙,随着夜明珠水波中不定摇曳的光亮微微收缩着。那足有人头大小的珠子动了,带起强烈的水波压到慧见眼前。

  夜明珠的周围渐渐显现,那是一块块白色的,如同薄薄人骨的鳞片。

  慧见感觉浑身血液急速冰冷,手脚像失去了骨头一般虚软下来,他再也维持不住内息,张口吞入了一大口池水,鼻底都是血腥味儿,昏黑随之而至。

  恍然之间,手腕一痛,背后贴来一只手掌,更强烈的暖意从背后透到肺腑,蔓延过胸膛和颅顶,痛彻心扉的窒息之苦间,慧见不知何时又能呼吸了,耳边一片寂静。

  也许我是往生极乐了也未可知。

  过了半晌,慧见睁开眼睛。

  那巨大的夜明珠已经显现全貌,在昏沉黝黑的水中,一条白蛇静静矗立。身躯蜿蜒入漆黑深渊底部,不知有多么巨大。

  它琥珀色的眼珠盯着慧见,裂缝时而绷紧时而扩大,黑色的鼻孔翕动,仿佛在嗅闻什么。

  慧见看向自己的手腕,不知何时,腕上多了一条刀口,李衔杯拽着他的手腕放在蛇吻三尺之处,血液未凝,还在丝丝缕缕混入水中。

  白蛇缓慢动了,它轻轻游动到慧见和李衔杯近前,李衔杯拉着慧见努力游动到蛇首上。李衔杯伸手拽住一片额角长鳞示意慧见,慧见哆哆嗦嗦也拽住一片,鳞片坚硬,摸起来真如人骨。

  白蛇开始缓缓向上游去,慧见脑中一片糊涂,几乎疑心这是梦中。

  很快白蛇就游至顶部,池壁也从嶙峋灰石变成了汉白玉所砌。

  这池水极其澄明,隔着几丈竟能看清天上繁星。

  李衔杯拉着慧见从蛇首跳下,白蛇凝目注视二人片刻,蛇吻在慧见衣角拱动,吓得他大气也不敢出。

  随后白蛇如同来时一样,静静游动,沉落回深渊。

  李衔杯示意他就在此处等待,自己一个人游上了池岸,很快脱离了慧见视线。

  慧见倚在池壁一个人望着天上繁星在水波中晃动,今日所见即便是京中粟特杂胡小儿中流传的天方故事也没有这般离奇。

  很快李衔杯去而复返,在池边向他伸手。慧见等不及要脱离这怪物池子,快速浮到了水面。

  等他湿漉漉爬出来之后,才有心情后怕地回望这一潭池水。只见这方池子处于一片极为深广的场地中间,向下有几级阶梯,池水极为清澈,从天上看仿佛一颗靛青宝石。远处四周皆是如同白玉一般的拱顶长廊,石柱镶金砌碧林立,绵延无尽,在丛丛火把下明光照彻廊底,宛如天上宫殿。

  奇怪的是这般偌大宫殿,灯火煌煌,居然没有半个人影。

  慧见心下不安,望向李衔杯,李衔杯面上也收了轻松神色,凝重地望向方形池水正前的白色金顶高塔。

  “看来有人已经等着我们了。”

  这座高塔与其说是塔,不如说是殿,形制与赫舍城的圆顶庙宇颇为相似,李衔杯和慧见从正门进入,穹顶极深极广,最高处拱形长窗漏下丝缕星光。壁上浮雕花纹繁富,贴金为饰,在正中上千水晶拼接而成的烛枝吊灯熠熠生辉。

  慧见踩过深厚柔软的毯子,老老实实跟在李衔杯身后攀上长梯。长廊交错,曲折盘旋,慧见在京中永宁寺落成之时也曾随师父前去观礼,当时其锦绣铺陈,织金绣玉已是让他眼花缭乱,今日所见居然更胜一筹。

  不知走了多久,李衔杯带着他转过一扇鎏金大门,一道白色雾霭暂时蒙住他的眼睛,等穿过薄雾,内里竟是庭院深深,四处楼阁廊庑,亭台轩榭多四面敞风,湘帘垂吊,四处素纱山水灯笼正好,无一不是南人风度,姑苏人家。刚刚弥漫的薄雾,正是环绕庭院淙淙流水。

  这座庭院就仿佛空中楼阁般突兀展现在眼前,四面玻璃长达天幕,除了穹顶可见外面莽莽苍苍,千山负雪。

  李衔杯与慧见踏过回廊曲折趋步正中最高正殿,水中银红两色鲤鱼轻轻游动,除了水声仿佛再无他人,慧见落在李衔杯身后半步左右,心里惴惴不安。。

  殿前多植翠竹盘松,小枝蓊郁,殿门半开。

  李衔杯深吸一口气,他本来左手一直按着刀柄,现下却松了开来。

  李衔杯一步迈入门槛,开口道:

  “礼敬世尊,尊上要的东西我带来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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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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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

  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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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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