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念稚所在的奶茶店已正式结算清工资。
店面也正式转让给他人。
老板外地人,国字脸,大众青年模样,就是有些玻璃心,转手了还有点郁郁寡欢。临散前,组织一伙人打算小聚一下,没成想一进包厢他就像不要命似的,扯着嗓子用力嘶哑的吼唱着,满眼发红,整的好像破产了。
他本经营着自己的小生意,在自己的小城市里打拼了好几年,靠着工作手底攒了点钱,那时候他背负着满满的战斗欲,到处跑公司和拉企业间的联系方式,听说加盟连锁产业很挣钱,他抓住机会开了家奶茶店,说到底也是属于很厉害的人了。
这些年老板先后在小城市里买了房,买了车,去年和也女友辛福的订了婚,年底准备回家结婚。
这么喜庆的事,老板的脸上却挂着难以诉说的复杂。
老板属于麦霸,一晚上嗷着嗓子卖力的吼,不知道的人以为他真就是破产了。
大伙高举着酒杯,不停地敬酒,“提前祝您新婚快乐,百年好合”
“你们也是”老板豪迈,上去直接灌了肚子里,“以后大家都要挣上大钱,开上豪车,搂着美女,周游世界”
“哈哈哈哈,争取,努力!”
这才转移了老板的注意力。
紧挨着边上的一个姑娘滑了半天屏幕,没找到一首中意的歌,她收回话筒,将林念稚推到前面点歌,深呼下一口气像要一展歌喉。
“这…这首可以吗?”林念稚轻车熟路翻着歌单,选完后点了播放,她眼睛里亮晶晶的,满是欢喜和自豪,像是小孩子急于炫耀自己心爱的玩具。
女生跟着调子哼了会儿歌,过了会上气不接下气,她大张着嘴巴,竖起大拇指,夸赞着林念稚,“太会点歌了你,可是它的调子好高,我唱不上去,不过放着听听还蛮不错的”
“是挺难跟上调的”
林念稚笑笑,窝在沙发上闭眼倾听,尽管这首歌她听过好多次了,但每次听总会让她有别样的感受,百听新耳。
《勒涯》
风吹过了麦浪
折断了麦芒
它说,天涯是恒古定理
伸出无处残喘的双手,
用力勒住命运的歌喉。
……
轻柔的吉他音作为开头深入人心,像一阵夏日冰凉的气泡,很快节奏渐缓渐慢,所有人都不注意时,偏处角落里封尘着的歌声破茧而出,激情澎湃,像是穿破九层云霄。后又与前奏产生巨大的落差感,每一个节奏都落入空洞地带,静静的在泥潭里度日。突然,歌声好似释放了生命力,努力挣扎着,带着希望挣扎出一片丛林荆棘正真的破茧而出。
它就像一位在社会上初出茅庐的年轻人,刚毕业想了种种目标,一身血气方刚,觉得人间不就是出来玩的吗?玩的好就混的好。后来找了许多工作,选出一个挑战自己的,不怕天,不怕地,浑身一股不怕输的劲儿。可是世界不是错的,而是这个充满人性的世界,年轻人在踏遍千难万阻,全身孱弱,嘴角扬起一个胜利的微笑。
女生好奇道,“这么好听的歌怎么会不是热曲,好像还挺冷门的”
“好听的歌,就像宝藏,需要挖掘”
包厢里的声音自带混响,女生掏着耳朵,没太听清。
少女轻轻开口,声音由远到近,清脆的像拨动笙笙琴弦,“不冷门的,我听了无数次”
女生听到后点头,又问,“歌名是——”
林念稚:“《勒涯》,勾勒的勒,无涯的涯”
创词、编曲——棠易骁。
她心底补上一句。
女生恍然大悟:“啊,这个我知道,好像是个小有名气的乐队组合”
俩人有有一搭没一搭聊几句,后来女生又问林念稚打算以后在哪找工作。
林念稚摇头,“还没毕业,有在兼职家教”
女生在谈到未来,眼里的光更暗淡了,她挥手,看起来不甚在意,“打算在投几家简历,未来嘛,说不上,也有可能会回老家找个稳定的工作结婚生子”
林念稚陷入了沉思。
人人都在谈未来,可未来就在脚下,看不见摸不着,谁也无法预料,像是一条黑漆漆的独木桥。www.xiumb.com
她想,未来的自己会走上一条怎样的路呢。
那条路里,有棠易骁吗?
她自始自终明白着,摆在自己眼前是俩个互不干涉的道路。
聚会散后,外面下起小雪。
薄薄的一层裹在挺立的路灯上,灯罩呈一弯弯扇形,橘黄的光影下,絮状雪花像在飞舞。
林念稚望呀望,数着雪花瓣瓣,一片雪花沾在她又多又长的睫毛上,她眨着眼睛,看到了不远处侧声半靠车旁的棠易骁。
他穿着驼色大衣,戴了条白色针织围脖,他肩膀处落有薄薄的雪花,漆黑的眸子在灯光的映衬下亮晶晶的。
他大步朝林念稚走过来,取下带有他温热围巾,一圈一圈缠在她的脖子上。
她仰头,环手绕过他俩侧抱着棠易骁,眉梢弯弯,“不是说,不来了嘛”
“今天工作完成的早,样曲的完成的接近百分百”他仿佛很喜欢揉她的头发,这个样子像在安抚一只猫。
“工作愉快呀!”林念稚伸出手弹掉他肩上的雪,抱怨,“是不是等很久了,早知道你给我发个消息,我就出来了嘛”
“没太早,就等一会儿吧”
“下次早点发消息”
“好”
她双手握着棠易骁的大掌,不停的哈气用力搓着,因为他的手实在是太凉了。
棠易骁笑,手指刮了下她小巧的鼻尖,“车里有暖气,不必这么折腾”
俩人牵着手往车跟前走,突然车子的外缘有一只黑色的影子,躲躲闪闪,走走停停的样子看不清这人到底有什么心思。
棠易骁眉头皱起,看起来有些不耐烦。
林念稚拽着棠易骁的手更紧了,她小声说,“要不我们报警吧?”
“别怕”棠易骁安慰她,“你先在这里等着,乖”
林念稚紧紧拉着,不放手,“你不能过去,万一是坏人…怎么办啊”
棠易骁眼底看不出什么情绪,他淡声说,“他就是一家公司放风的——狗仔,烦人又聒噪,我过去会会,一会儿就回来”
林念稚若有所思,恍然,“那不是类似于星探么?!”
棠易骁没吭声,“上车等我”
林念稚坐在开着暖气充足的车厢里哼唱着《勒涯》,时不时观察外面的迹象。
那男人戴鸭嘴帽,黑方框眼镜,不难看出染着黄色头发的鬓角,他背着一个英文字母的小方包,他有好几次从包里掏出一个类似于文件档案,都被棠易骁拒了回去。
男人连连摇头,不肯放弃。似乎没见过像棠易骁这么坚韧的人,他脸上挂着苦笑,语重心长,“真的,棠先生。相信我,以你的能力和专一严苛的态度,你如果单飞的话,不出三年真的会成为下一个歌坛上冉冉升起的新星”
棠易骁没什么表情,依旧说着早已说过的那句话,“不感兴趣”
“等你成功的那一刻,全世界全各地的人都会看到你的光芒呀”
“说完了吗?先生”他指了指着偷偷探着脑袋观望着外面的那个女孩,说,“我女朋友还在等我,见谅”
“这样吧”男人叹气,掏出一张名片,递上,“我们各自退一步,你先收上我的名片,等有缘或有机会我们再联系”
棠易骁没说话,随手放在了口袋里。
等到棠易骁离开后,男人摇了摇头,哪一任步入歌坛上的王者,少年时不年轻气盛?
棠易骁骄傲又肆意。
林念稚深深地了解他,他是个极其重义气,且负责的队长。
他的耐心、他的才华、他的坚持、他的铮铮铁骨,他断是不可能为了一丝利益而弃队伍全然不顾。
贪图享乐,攫取胜利的利誉,那不是林念稚所认识的棠易骁。
她清楚的知道,在棠易骁的认知中,没有“hi”乐队,就不可能成就今天的棠易骁,所走的每一条路都是“hi”乐队成员们跌跌撞撞闯出来的,这是条被碾碎的荆棘之路。
他不会中途下车,就像他从不会放弃自己的梦想。
空气里有一种淡淡的梅花香,玻璃上贴着晶莹的雪花,音箱里放着一首《勒涯》。
他问道,“喜欢这首歌?”
“喜欢”
林念稚直坐起身子,对着旁边的车窗,用袖子在玻璃上擦了擦雾气,接着她对着车窗长长哈出一口热气,指尖轻轻点在上面涂涂画画。
一团又一团白绒绒的棉花糖就出现了。
她的动静惹来了男人的注意。
棠易骁微微侧目,愣了下,低笑着。
林念稚像受惊的小白兔,鼻尖还是红红的,她反应过来立马用外套挡住了玻璃。
结巴道,“你怎么…突然就看过来了”
“看我女朋友需要征求一下这位小姐的同意么?”他说的有理有据,眼角沾着缱绻,“没想到我女朋友多才多艺,又会加油鼓励,让我这个男朋友很是高攀呀”
“你看到了…”
“没有”
“可是我明明看到你看到了,我都没来得及遮住”
“正是因为你想遮住,所以我没看到”
棠易骁勾起她的手指,整个人凑到她的耳边,热气立马喷上了她的鼻尖,他沙哑的声音,像久酿的梅子酒,“懂吗?我的小姑娘”
气氛就像一通四处乱蹿的火,林念稚半举着胳膊,白皙的脸上沁出莹莹细汗。
她抿着干燥的唇,底气不是很足,她觉得这男人说起话来,很是折磨人了。
“棠易骁”
“嗯?”
“你以前是不是撩过别的小姐姐呀”
“是…有过”棠易骁皱着眉头思索着。
林念稚撇嘴,“男人果然都是”
棠易骁的脸突然放大,“男人都是什么?”
林念稚想了下,置气似的不再吭声。
她想,男人都是老油条。
他停下车把她箍在怀里,轻笑着,“不听我解释解释”
“不听”林念稚顺势假装捂耳朵。
他柔软的唇紧覆在她的手背上,蜻蜓点水亲了下,冰冰凉凉的,他说,“是有一个,不过不是别人家的,是我家的一个强撑嘴皮子的小姑娘”
“她啊,挺别扭的,别扭的口是心非”
“……谁别扭啊…”林念稚试图解释,猛然想到了玻璃上自己的杰作,她转过头去,玻璃上一片空白。
棠易骁一双湿漉漉的眼睛,委屈极了,林念稚有些不知所措,更多的是一些尴尬,她干咳一声,安慰似地摸摸他的脸,“棠易骁,你转过身去”
她正准备哈气,重新把刚才写的字涂画上去,这时棠易骁低头,握着她的手,一笔一划的勾勒着。
【林念稚会看到站在大舞台的
棠易骁】
林念稚一个字一个字郑重地念了出来。
棠易骁:“一言为定”
“一言为定”她拉起他的拇指扣在自己的拇指上,重重盖上一章,“一百年不许变”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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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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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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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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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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