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又是谁,凭什么对我家少爷这样说话?”
见自家公子受到冒犯,原本跳脱的冬青玉瓶也不看了,立刻就拧眉回敬,尚嫩的脸皮冷下来护主倒也有几分大家族家生子的唬人架势。
可不速之客显然并没有受到威吓。
方文希冷淡一扫就移开了目光,恍若未闻一个抬步跨进门槛,旁若无人地打量起房间内的布置,态度极自然地逡巡完四周后,丹凤眼里渐渐带上一种满意的微笑,闲庭信步的姿态仿佛笃定这是自己的空间,一点也没把房内另一头先来的人放在眼里。
明白自家郎君这是心情不错,大人不计小人过,想叫自己快点打发走碍眼的人了,小岩瞬间明白身前人的意思,嗤笑道:
“呵,房主人是谁都不知道逮着个门都敢进,听好了,我家公子姓方,是赵相府上未过门的少君。”
“相府少君就可以如此无礼吗,我家公子还是……”
冬青被对方嚣张的态度激怒,刚要上前自报家门,就被桌旁一直安静端坐的少年伸手拦住。
出门一趟,齐鑫不欲生事,且应的是屈凝的邀约,便更加不想起争执添麻烦。
何况……还是和这人。
门口的人不认识他,可自己却早已经听说过对方很多次,在街头,在巷尾,在另一个人口中……
他记得屈凝有多喜欢人家的……想到这里,齐鑫眼睫一颤,轻轻摇了摇头,示意冬青不要逞口舌之快。
可是他不愿激化矛盾,旁人却无所顾忌,只当他主仆二人怕了赵家名号,越发得意起来。
“我家公子难得应邀,今日是这万宝阁的贵客,识相的就速速离开!要是被屈家娘子知道你们霸占了她为我家公子留的包厢,哼,甭管你们哪户姓氏,指定扒了你们的皮!”
“什么?!你说,是屈娘子给‘你家公子’留的包厢?”
着重强调确认,收到对方理所当然的反馈后,冬青的脸色一下子变得很难看,这算什么,她屈凝在耍鑫少爷玩吗?这是要把齐府的脸面放地上踩来讨旁人开心?!
太过分了!亏得少爷一上午试了好几套衣服来赴约,少年虽不说可有眼睛的近侍都看得出他今日有多开心,却原来都是假的,鑫少爷现在该多难受,空欢喜一场不说眼下还遭人消遣嘲笑。
冬青越想越气,俯身正打算安慰,却不想少年脸上并没有多少激动的情绪,桃花眼轻轻抬起,依旧坐得八风不动,两手交叠放在腿上,一派世家贵子淑良清雅的仪表。若不是冬青眼尖地瞅见少年衣袖下悄悄蜷起的指尖,还真就以为自家少爷完全不在意对方的话呢。
“恕我多言,并不知道两位是这里的贵客,我家下人脾气急还请不要放在心上。”少年斯文地开口,声音温和不由让一旁负责喊价的女伙计觉得耳朵一软。
“……只不过,我们确实也是应邀请而来,接待的那位自称小兰的女侍一路将我二人引进屋内,也是直到方才,才听说这房有主。”
齐鑫客客气气地说完,三言两语就将事情解释清楚,话里透出的意思不难懂:
如今这样我也没料到,不欲与你争抢,况且,我也是被请来的,谁占谁的屋还不一定呢。
观其风度居然比长他两岁的方文希还要沉稳有涵养。并且听他口中所提到的女侍,知道的人都明白那是屈凝身边的大丫头,谁安排的他坐在此处自然显而易见。
果然,听到小兰的名字门口的管事脸色一白,兰姑娘亲自接的人那必定错不了,不由心口突突地跳起来,那错的是……
“你是说屈凝也请了你?”不自觉提高语调,倨傲的人吃惊道,“还布置出这样一间屋子……为你?”
再维持不了无所谓的表情,方文希慢慢拧起眉头,脸上浮现出一种含着不可思议的诧异和醒目不愉。
怎么会?屈凝在他面前一向俯首帖耳,从来满眼都是他,知道自己的名声不好,从来不会让别的男子出现在两人面前,就怕表现不好,会给他方文希误解的机会,怎么可能约了自己还约了别的男子……
不对,屈凝那么喜欢自己,绝不忍心让他处于尴尬的位置……
等等,她莫不是因为自己来迟,以为他不会来了吧?!所以失落丧气之下随便指个男子坐在这里,毕竟精心布置的房间,座无虚席,独独空落着怕是更难受……完全符合屈混世往日作风啊,如此一想,这少年说收到屈凝的邀请只怕也是吹的,沽名钓誉满足虚荣心罢了。
方文希没一会就想通缘由,松开眉头,心里阴雨绵绵转而拨云见日,面上也恢复了浅笑。
齐鑫暗自捏紧指腹,他很不喜对方理所当然享受屈凝付出的态度,与冬青的气愤截然相反,他相信屈凝不会拿他作乐,他的屈姐姐外表给人混不吝的感觉,可齐鑫认识的她却是个赤诚温柔的人。像一头皮毛漂亮的花斑虎,外表虽然凶悍,但是只要有胆子挠她下巴她也会朝你摊开柔软的肚皮。
所以少年压根不觉得屈凝会无聊到做这么多来戏弄自己,她请自己来说是想要他开心,那就只有“让他开心”这一个目的……
可是面对对方的疑问,和语气里透出“她怎么可能放弃我去邀请你”的优越感,不多不少地,齐鑫心里还是冒出一点烦躁和黯然,很快便被他忽略了去。琇書蛧
“是,屈姐姐邀的我来。”
方文希意外地转过头,从进入这间屋子开始,第一次正眼打量起不远处的少年。
明显比自己年岁小,一袭天蓝的春衫,乌发粉唇,绷着一张白净的小脸,直着腰肢端坐在凳子上,看得出家风持重、教养极好。一双潋滟桃花眼尚且天真不会勾人,只是定定看着自己,眼底分明有危机不安的意思却眸光倔强,以为自己掩藏得很好。
居然有人喜欢屈凝?方少君丹凤眼里的惊讶一瞬闪过,紧接着便勾起红唇,备感有趣地在心里笑了。
知道那人对自己的痴迷还敢喜欢她,是太天真觉得可以守得云开见月明,还是认为凭自己的姿容能吸引对方,将屈凝抢过去?
方文希这个人,可以将不喜欢的东西踢到角落里任其落灰腐烂,也不愿意多事的人看不过眼给他捡起来放好,而此时此刻,恐怕他自己也没发现不知不觉间他已经把屈凝当做自己的所有物了。
“既然是兰姑娘安排的,小公子就好生歇着就好。”
知道自己领错了人,女管事赶忙敲着脑袋连连赔礼,“都怪小的今日乐昏头,记错了门号,该罚该罚……原有别个上等包厢,这便领方郎君过去。”
按理说这管事站出来领责,方文希哪怕有气找对方撒了,眼下还是早走以免尴尬,毕竟小岩方才态度实在称不上客气。可他心里觉得这花房本该属于自己,并不情愿退让,再一猜到少年的心思就越发挪不动脚步了。
……屈凝结束了说不定会过来……方文希凤眸一闪,心里想到,屈凝要是看到自己来了不定怎么欣喜若狂,哪里还看得见其他人。到时候场面一转,尴尬的是谁还用说吗?这样一来,也好让人看清到底是谁在痴心妄想。
“看来是我弄错了……”方文希含笑道,“只是管事,你看这时辰,拍卖都要开始了,再跑动是不是也不太方便呢?”
女管事刚要摇头,方文希扭过脸冲着房间内另一个少年笑道:“我鲜少出门,也不愿惊动其他客人……不知小公子能不能让我在这里歇一歇呢,必不会打扰你们。”
“你在这本就是……”
“可以。”
打断冬青的话,齐鑫平静地点头应许,轻敛的眼睫在听到“其他宾客”这几个字时微微一颤,像一只震翅的小小蝴蝶,划出一种隐忍又脆弱的弧线。
说他软弱也好,说他无能也罢,他私心里不想让这个倨傲的人在这样醒目的时候再出去人前招摇,他知道屈姐姐现在一定在某间房里等着开场,他怕某人出去人前一晃,屈凝的眼睛里再也看不下别的了……
“你留下吧。”少年轻轻的说,心上却像是滴落了一滴青梅的汁水,酸酸涩涩。
小兰说屈姐姐结束会过来接他,哪怕待会做不到了,他也不怪她……至少,他也和她同席同乐、安安稳稳地看完了一场盛大的拍卖会。
嗯……他不怪她。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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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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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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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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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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