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什么鬼天气。”那人还没骂完,只听轰隆一声,一道惊雷忽然划过南平的另一边天,光一霎照亮整个小县城。
“卧槽,下雨了。”那人目瞪口呆,要知道南平在旱季几乎不下雨。
南平罕见地下起暴雨。
屋顶上的瓦砾被雨砸得噼里啪啦地响,在雨中跳起华尔兹来。形形色色的路人被这石子大的雨点打得猝不及防,一边不停吐出脏话,一边忙着找地方躲雨。
这时,邵湛披着雨披在路人皆行色匆匆的街道上盲目的寻找一气之下不知跑哪去的许盛。
好心的路人叫住他:“帅小伙,别找了,那么大的雨,肯定找不到的,不如躲躲雨,等雨停了再找!”路人以为他掉了钱或者掉了什么贵重的东西。
“会找到的,”邵湛回那路人,“他特别好找,多谢叔的好意。”
雨愈下愈烈,密密麻麻的雨帘,遮住了视线,前方白花花的一片,什么也看不清。幸好,邵湛对南平的街道熟悉得不能再熟悉,凭借惊人的记忆力,连逛了数十条许盛可能会去的街道,终于在旧城区找到了许盛。
是那间卖画具的小书屋。邵湛走过去,小书屋没有开门,许盛只好缩坐在木门槛上,两条笔直的长腿被压得弯曲,一颗毛茸茸的脑袋缩在膝盖间,肩膀有规律的微微耸动,邵湛以为他在哭,走到他面前,蹲下身子,绞尽脑计想了想安慰人的措辞,声音尽量放温柔:“别哭了,在大街上哭影响多不好啊。”
许盛埋头没应。邵湛自然而然的认为他正哭到伤心处不想理他,他抓了抓头上的碎发,轻咳两声,准备进行下一轮的劝说,不料这时一道均匀绵长的呼吸声在他耳边响起。
邵湛:“??”
他猛地扒下头望,发现这位没心没肺的家伙正睡得香甜。
好家伙。见过心大的,没见过心大成这样的。邵湛无奈地笑着推醒他。
许盛迷迷糊糊睁开眼,只见他的同桌一脸嘲笑,“你可真牛逼,这样都睡得着,还挺香睡的。”
许盛:“……”
“我睡着了?”许盛看着外边的倾盆大雨,指了指自己满脸不可置信,“不可能,我怎么睡得着。”
“我哪知道。不过能跑那么远睡,你也是个神人。”
“这哪儿啊。”
“旧城区。”邵湛懒懒地开口。
许盛惊呼一声,他花一个小时跑来旧城区,就为冒雨睡觉?
不得不说确实牛逼。
“几点了现在。”
“十点半。”
许盛:“??”
他摸着下颚不由得发出来自内心深处的质问:“我睡了那么久吗。”
“哎,”许盛后知后觉,“我跑来这里睡觉就算了,你跑来这里干嘛?陪我睡觉吗。”
“给你收尸。”邵湛一脸欠揍地开口,并扔了件雨披过去。
许盛被这突如其来的一下砸懵了,呆了几秒才反应过来,一脸贱贱地回怼:“谢了昂,下一届南平十大孝子评选我铁定投你。”
“滚。”邵湛笑着说。
“不滚,赖定你了。许盛笑着打了一拳邵湛的胸口,接着两人便扭打了起来。
最后,两人打累了,齐齐靠在木门上喘气。许盛摸了摸被拳头蹭到的鼻翼,还好没打歪。
“现在回去吗。”邵湛忽然问了一句。
“唔……那回吧。”其实许盛不想回,他不确定许雅萍还在不在出租屋,回去了万一碰见也是一顿尴尬。
“如果不想回的话,那就不回。”邵湛站起来看着他说,“我带你去别的地方睡一晚。”
许盛也站起来,跟邵湛平视,“酒店吗,你带身份证了?”
邵湛眼神一变,仿佛在看傻子,微微歪头,“是谁给你的自信,让你认为南平旧城区有酒店的。”
许盛一噎,“我的错,我不该盲目自信。”放眼全南平找到一间像样的酒店都难,更别提更加穷的旧城区了。
“披上雨披,拉好拉链,别着凉,到时感冒有你哭的。”
“你好啰嗦。”许盛默默吐槽,仍是按照邵湛说的来做。
忽然许盛喊了一声:“怎么是粉色的!”
邵湛摸了摸鼻子,略带心虚:“从隔壁借的,我也不知道。”
“还有粉色娃娃,”许盛非常嫌弃地指了指上面的图案,又把目光投到邵湛身上,搓了搓算盘:“要不跟你换个?你看粉色多可爱多适合你。”
“不。”邵湛一口拒绝。
“换嘛哥。湛哥人最好了,换好不好。”硬的不行软的来。
“少恶心我,”邵湛嫌弃地抓住许盛白皙颈后的衣领,然后不打一声招呼就拽着许盛冲进暴雨里。
“操。邵湛,你他妈给我松手!!”
“好冻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雨仍然下个不停,冷风呼啸,将雨帘吹斜了去,旧街上有棵挂着灯笼的榕树,灯笼忽明忽暗,却将光撒在奔跑的两个少年身上。
哪怕暴雨也不能够将少年的热情冲刷,反而愈加强烈,像是迎雨迎风而盛开的野玫瑰,浑身是刺,嚣张至极,张扬至极。
——
到网吧后两人的衣服差不多都湿透了。
许盛瞥了几眼发型凌乱不堪的邵湛,嘲笑道:“哈哈哈嗝,落汤鸡。”
“你不也一样,落汤鸡二号。”
邵湛似乎跟网吧的老板很熟,要来了两条毛巾和吹风机,他朝许盛勾了勾手,“过来。”
许盛走过来,笑着说:“勾狗呢。”
邵湛愣了一下,“是啊,可不是嘛,落汤狗。”
“淦!”掉坑里的许盛仍是死要面子,“落汤狗一号。”
“别动,”邵湛扯住许盛的碎发,“再动狗毛都给你扒啰。”
“你为撒子突然讲起方言。”许盛叉腰,“你当我不会说哦。”
邵湛眉梢带笑,随他玩闹:“你又是哪门子的方言哦。”
“土鳖,这是英语。”
“英语课代表好厉害。”邵湛笑得肚子疼。
本来想编些什么的许盛彻底被带跑,也笑得喘不上气。
邵湛很敬业地在给许盛吹头发。
邵湛的动作不算温柔,该扯还是扯,吹风机在耳边嗡嗡地响,暖风钻进发丝里,许盛一阵莫名的兴安。
“你就不问问我为什么要跑出来吗。”许盛下巴顶着邵湛的膝盖,整个人都趴下来,微微眯眼,像只慵懒的猫。
“忘了,”邵湛手里握住许盛的碎发,神情有些漫不经心,“那我现在问,你为什么要跑出来睡觉。”
“滚,”许盛惆怅的情绪散了些,“我妈请假来给我过生日了。”
“她发现我之前和你一起买的画具,很生气,然后都砸了。”许盛说得很平静,平静得像述说一件普通小事。
邵湛的手顿了顿,须臾之间,揉了几下许盛柔软的碎发,小声说:“呼噜呼噜毛吓不着。”
“跟谁学的?”许盛笑了,“好土。”
“忘了,随便学的。”
“你记性好差,”许盛吐槽,“老是忘东忘西。”
“说回我的事吧,”许盛说,“砸了然后骂了我一顿,不过没什么杀伤力,跟挠痒痒似的。”他耸了耸肩。
“不止吧,”邵湛仍然在帮许盛吹头发,“还砸了些其他东西,还不让你继续学画画、不让你考立阳。”
“动作大得连楼上都听到了?”许盛挑了挑眉,“也是那么大的嗓门,整栋楼都听到了吧。看隔壁王婶擦得亮晶晶的喇叭,估计这事儿明天就传遍大街小巷了吧。”
“不用明天,今晚就传遍了。”
许盛:“……”
“我答应我妈了。”许盛忽然来一句。
“意料之中,我有个故事跟你的很像,”邵湛将吹风机关了,语气平淡:“我妈死的早,我爸不怎么管我。我爸爱喝酒,喝醉了就摔东西,打我。有天他喝狠了,将我抱起往墙上摔,让我不做某件事,我不肯,他就打得更狠,直到我肯为止。”
“别心疼我,都过去好几年了,”邵湛瞥了一眼许盛继续说,“我那时假装点头,其实一直在偷偷做那件事,我以为一直瞒着他他就不会发现。然而纸还是包不住火,他发现了,后来他在没喝酒的情况下生生将我打进医院。”
“嘶…没想过反抗吗。”
“想过,也做过。”
但没有用。
许盛凑过来,薅了薅邵湛的湿发,学着他的语气:“呼噜呼噜毛吓不着~”
“学我呢。”邵湛笑了笑,“帮我吹头发吧。”
“那你还在做那件事吗。”许盛拿过吹风机,站起身坐一旁的转椅上,微微侧过身子打开吹风机帮邵湛吹起了头发。
邵湛眯着眼吹了声口哨,一脸浪荡不羁:“做啊。”xǐυmь.℃òm
“不然你以为我为什么伪装学渣。”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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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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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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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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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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