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渊盯着茶盏里的茶末子,心绪复杂,剪不断,理还乱。
礼部司官见祁将军不说话,以为他是不愿意帮忙,毕竟这档子危险的事,但凡有点脑子的人,都不会想掺合,恨不得躲远远的,更何况如今他已不是朝臣了。
可求助祁将军,是礼部司官最后的办法,他低声下四地恳求道:“求祁将军出手相助,若昭愿公主不能按时抵达陈国边境,后果难以想象。”
陈国是被打得元气大伤,短时间内难以卷土重来,但和亲之名一旦撕毁,陈国便有联合周边各国或是小族的由头,来之不易的和平,又将被打破。
祁渊强装镇定,“张大人是想我怎么做?”
见祁将军松口,礼部司官喜出望外,他道:“请将军出面,请附近各城镇的衙门出动官兵,抓捕……朝廷钦犯。”
祁渊冷冷的看了他一眼,“把公主说成逃犯?”
这种馊主意,礼部司官是被猪油糊了眼,怎么想出来的。
礼部司官愁容满面,“这实在是没有办法的办法了。”
他不能出面让衙门寻人,否则昭愿公主失踪的消息当即就会被传开,送亲队伍人头不保那都算小事,公主名节有损,陈国借机大做文章,定会全乱了套。
权衡之下,祁渊松口答应,“好。”
礼部司官长舒了一口气,祁将军这人做事靠谱,既然答应就会言出必行,他悬着的心微微放下了些。Χiυmъ.cοΜ
荒山,主神庙
安锦舒坐在床榻旁,看着昨夜被她捡回来的女子,脸上满是担忧。
门被从外面推开,狸月捧着一盆热水,走近问道:“还没醒啊?”
安锦舒将帕子泡在热水里放了会,又重新拿出拧干,搭在女子额间。
“好像迷香里有毒,这个毒非常奇怪,侵蚀了她的神经,梦魇扰乱惊悸不止,再这样下去,恐怕要耗尽心神。”
床榻上,躺着名陌生的女子,样貌极美,脸色惨白,呼吸起伏微弱,断断续续的,柳眉紧紧拧着,时不时发出呓语。
狸月端量了片刻,牵起陌生女人的手腕,闭目把脉后,似乎明白了。
“迷香中妖毒,颇为霸道,怪不得她醒不来。”
安锦舒决定道:“我用花蚕丝,把她从噩梦中带出来。”
她可以将一丝神智附在花蚕丝上,进入女人的身体和梦魇中。
狸月忧心劝着,“这妖毒我虽分辨不出,具体是什么妖身上的,但绝对不简单,一不小心你都有可能迷失在她的梦魇里,走不出来。”
安锦舒对狸月微微一笑,示意放心。
“你帮我守门,别让任何人打扰到我,半柱香我就能醒过来。”
狸月还想再劝,但拗不过锦舒仙子坚持,她只好听从,站到门口去了。
月光从窗户中倾泻而进,打在陌生女子清冷的侧脸上,青丝里一张雪白面颊满是泪痕,不时有泪珠从眼角滑落,没入麦粟枕中,消失不见。
安锦舒静静的看着她,想起昨夜初见她时的第一幕。
她浑身是土,衣服都撕破了好几个洞,头上还插着几根枯草,像是个叫花子,一瘸一拐的走进了主神庙。
她明明断了条腿,却强忍着剧痛,双膝跪在冰冷的石砖上,对着安锦舒的画像,深深长跪不起。
她薄唇勾起嘲弄的笑容,喃喃自语,“昭愿一生不信奉鬼神之说,如今却为思而不得的人来求,想来也是可笑至极。”
“可那又如何,既然要远走他国,就放纵自己一回,不再做豢养的金丝雀。”
她双手合十,目光坚毅,直视画像,一字一句道:“我愿用所剩寿命,只为换见祁渊一面,哪怕就一面。”
隐藏身形的安锦舒,听闻后,差点咬到自己的舌尖。
不禁感叹,清冷如水墨画勾勒出来的女子,怎么也着了祁渊的道。
真没有等安锦舒想明白,祁渊究竟哪里好,这个问题时,又有不速之客闯进主神庙中。
显然是冲着庙中女子来的。
她不慌不忙的叩完三首,才抽出藏在衣袖中的弯刀,转身眉眼骤冷,迎向十几个黑衣人。
安锦舒当时心都跟着揪在一块,其实她可以不用非要把礼数做成的,现下危急关头,有人要杀她,很有可能不等她为见心上人一面,献出寿命前,已经被黑衣人宰了。
而安锦舒的担忧,很快就会觉得多余了。
刀光剑影中,女子手中的弯刀,已飞快欺上其中一个黑衣人的面门,自面中劈下一刀,快的就像飞逝的流光。
黑衣人的整张脸被劈成,血肉模糊的两半,溅出的血喷在她脸上,她却连眼睛都不眨一下。
而安锦舒直面这血腥的一幕,肠胃顿感不适。
几个回合下来,女子突然出声,带着轻蔑的笑意,“你们是陈国的人?”
黑衣人显然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暴露的,他们互相对视一眼,突然齐齐掩住口鼻,往空中洒了一包粉末。
女子四肢无力,支撑不住的倒在了地上。
黑衣人露出狰狞的笑容,提着手中的剑,朝着女子一步步逼近。
冰冷的剑刃抵在了女子的脖颈,她已无力挣扎。
最后关头,是安锦舒现身,将那群黑衣人打退,救了那女子一命。
诚然,安锦舒不是被女子的’痴心’所打动,而是见不得在她地盘上杀人的行为。
女子躺在床榻上昏迷了一个日夜,被梦魇所困。
安锦舒看着她的面容,轻轻叹了口气,“人长得极美,但脑子却不是个灵光的,世间好男儿许多,何苦就为见祁渊一面,便不活了?”
“我要救了你的命,以后可不许再拿去随意糟践的。”
安锦舒说罢,紧紧握住女子的手,她闭上双目,集中精力感知她梦中所思,花蚕丝顺着两人的手蔓延而开。
亮光乍起,凭空显现出一道黑不见底的深洞,想来那就是入梦的结界。
安锦舒放空心神,由着黑洞将自己卷入其中。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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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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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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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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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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