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德从巢穴中探出头,耳朵顿时被风雪吹得摆动。他抱住头,裹上了绒帽。荒野正值冰封千里的严寒期,此时除了长牙巨兽能够行动,其他野兽都会在洞穴中沉睡。鼠人今年的存粮很少,他们必须想办法捕杀长牙巨兽当作食物。
鼠人伏贴着地面行动,在风雪交加中感受着地面的震动。长牙巨兽体积庞大,正披着飞雪缓慢移动。它们成群结队,想要通过这里去往万智森林,靠近深渊气温会有所缓和,在迷失峡谷前有一片肥沃草地。
杜德的手臂上缠着荆棘草绳,他们通过地下挖掘的狭窄通道尾随长牙巨兽,已经到达了荒野边缘。风雪让眼睛无法正常睁开,寒冷中杜德蹲缩在土石之后,向其他人打着手势。鼠人立刻匍匐涌出,矮小的身形灵活地穿跑在巨兽的脚边,落单的长牙巨兽被草绳绑住了后腿。巨兽的一只脚被拽陷地面,它仰头嘶声,被绊倒在地,冰雪陡然迸溅乱飞。杜德顺着巨兽的腿飞奔而上,粹了麻痹汁液的匕首插|进巨兽的脖颈处,厚实的皮毛坚硬,幸亏匕首带了肖恩的咒阵。巨兽哀声,头重砸在雪中,向前方的队伍发出求救声。
“拖后!”杜德跳下去,翻滚一圈,向后奔跑,“快拖!”
鼠人们黑压压地奔跑,巨兽被拽着后退。它的哀声逐渐微弱,变成急促的喘息。前方的领头兽忽然回头,发出愤怒的咆哮。长牙巨兽们调转方向,狂奔而来,踩踏着地面剧烈震动。杜德被震得翻倒,鼠人乱作一团。
杜德爬向雪下的窄洞,可是洞口被巨兽们的奔跑震塌。冰雪让土壤坚硬,重新挖掘显然来不及了,杜德只能爬起来继续奔跑。
巨兽虽然行动缓慢,却因为体型庞大比矮小的鼠人更容易在积雪中奔跑。杜德已经被积雪埋没,他游泳般的向前划。被激怒的巨兽已经到了身后,它抬起前腿想要踩死这只老鼠!
冷风和大雪统治的天空突然传出长啸,更加庞大的阴影飞越阴云上方,所有生物都在这一声长啸中颤抖。火焰喷洒,尖锐的爪猛然抓住了巨兽的背部,双翼腾风扫开大雪,再陡然振动,巨兽竟然被拽离地面。龙仰头嘶吼,火焰腾扫周围。
杜德手脚并用地向后爬,他抖着手,缩起尾巴,看向龙。赤红的龙瞳倏地出现在眼前,杜德浑身冰凉,他不再大口喘息,而是举起双手,不敢再动。
伊诺喷洒着鼻息,对这小小的鼠人并不在意。爪下的巨兽还在挣扎,伊诺直接垂头咬住巨兽的脖颈,猛甩出去。巨兽被撕裂的皮肉让血腥味流窜,它在微弱的哀声中抖动四肢,彻底死掉了。
龙背上出现漆黑的铠甲,恶龙骑士狰狞的铠甲凸着刺,他掏出了洋葱球,加尔正在叫他。肖恩抬手打开面罩,露出脸来。洋葱球不能传递虚影,它只能录下声音再一颗一颗的传送。
“兄弟。”洋葱球中,加尔的声音有些沙哑,“我会在一周后去往圣弗斯,让城市中的蛇人准备好,这一次行动紧急,我会让他们顺利离开。你需要在北方做好接应路线,鼠人的防御工作也必须在春天到来前完成。马上要下雨了。”www.xiumb.com
“暴风雨”是加尔给这次行动的称呼,目标地在圣弗斯,他们已经在王国内埋藏了很久。
“我收到了,兄弟。”肖恩擦了擦洋葱球,让声音录得更清晰,“圣弗斯里的人随时待命,我会通知他们等待消息。你会回来一趟吗?我可以让伊诺去接你。好了伊诺,来给陛下打个招呼。”
龙转过头,凑近一些。可它太大了,也不会说话,只能重重哼几下,尾巴扫动在雪中。
“它也希望你能回来一趟。有关的心脏的事情你有计划了吗?如果有,请务必提前告诉我。”肖恩被暴雪干扰了录音,他只能掐断剩下的话,简短道,“另外你的声音听起来不太好,你感冒了吗?兄弟,魔王感冒了吗?”
伊诺鼻子里发出嗤声,肖恩关掉了洋葱球。他的笑容很短暂,对下边的杜德指了方向,就重新扣上了面罩。这幅铠甲沉重,毫无美感可言,与他的面容截然相反。当肖恩完全被它包裹时,他的一切都会隐藏其后,变得冰凉,像是没有情感的真正恶魔。
伊诺又垂头,对杜德喷了下气,看着鼠人被它喷翻在雪地,才愉悦地舒展双翼。杜德被双翼扇动的大风吹向后方,他抱着身体躲避,龙已经再次起飞。
暴雪陡然被劈开空隙,阴云两分,龙破云冲出,嘶吼着飞离这里。
杜德抬臂挡着脸,却没法控制自己追望的目光。
圣弗斯。
西格提前回到了家,可他推开房门时却没有看到人。桌上还散落着豆子,说明不久前卡萝还在这里。
“卡萝?”西格嗅出不同以往的气息,他放慢脚步,靠近卧室,“你在吗?”
屋里有刻意缓和的喘息声,但这没有逃过西格的耳朵。他虽然离开了圣骑士团,却没有停下锻炼。他提起了警惕,手缓缓推开房门。
嘶声立即响起,蛇尾疯狂地对着他拍打。西格被迫挡住脸,却在空隙中看清怎么回事。
“安静,安静!”卡萝极力安抚着暴躁的蛇人,她双手按在他的胸口,制止他想要扑起来攻击的动作,“不要动!安静,安静下来。他不会碰你,我保证。西格,退后,退到桌边去!”
西格如愿后退,他甚至抬起了双手,示意自己没有攻击性。屋内的血腥味充足,蛇人脖颈上的玫瑰刺青被刮掉,他胸口也流淌着鲜血,正起伏剧烈,尖细的瞳孔盯着西格。
“很好,很好……现在收起尾巴好吗?把它藏到床底下去,它太占位置了。保持呼吸,没事的,这里很安全。”卡萝放柔声音,她缓缓向后游动,退到西格身边,用尾巴关上了门。
“……你带回来的朋友?”西格踌躇着开口。
“不是。”卡萝摸着腹部,对西格说,“从妓院清理出来的……他们把他扔在了垃圾场,认为他快要死了。可我不认为他会死,他很强壮,能够活下去。”她看向西格,乞求道,“我们留下他好吗?”
“……卡萝。”西格艰难地说,“我们没办法养活他,家里的食物不够。”
他们维持生计的经济来源是西格的铁匠铺和卡萝的编筐,冬天已经让他们过得很艰苦。因为怀了宝宝,西格必须保证卡萝能够吃到足够的肉,这并不容易。
“把我的那份让给他。”卡萝红了眼眶,“求你,让他留下来。冬天会让伤口恶化,在外面他真的会死掉。”
“你要为宝宝提供足够的营养。”西格说,“你不能让出你的那份。”
“把他送出去。”卡萝说,“他今夜就会死。这里到处都是男人,酒鬼在深夜出没,他们看见他会怎么做?他们会拖着他去往偏僻处!求你,求你,求你西格!留下他,哪怕只是暂时的。”
西格在她的乞求中让步,他放弃了坚持,垂下手,“……只是暂时。”
晚饭卡萝让出了自己的一半,给蛇人擦干净了伤口,他刮烂的后肩看起来更加惨不忍睹。胸口的血迹应该是人类的,卡萝检查他的嘴巴,看到了断掉的毒牙。
西格一直在桌边,偶尔会与蛇人视线交汇,这让他感觉很不好,因为那目光充满暴虐的仇恨。饭后他离开了房间,将蛇人拖拽时留下的血迹一路掩盖掉。当他走到垃圾场时,还能看到几具尸体。
他闭上眼,甚至没有勇气去看第二眼。
醉鬼撞过西格的肩膀,骂骂咧咧地啐出浓痰,提着酒瓶摇晃离开。西格用鞋底碾擦掉最后的血迹,快步往家里去。
他们平时很小心,卡萝在家里都会罩着斗篷。贫民窟并不会比贵族更加仁慈,起码在对待蛇人的态度上不会。西格将院子修得很结实,不让窥探的目光有机可乘,他甚至拒绝了姐姐的看望。
卡萝并不想要这个孩子,认为他是污秽、肮脏的象征,可是西格觉得他是无辜的生命。两个人为此争执过,但因为没有人知道如何拿掉他,卡萝才留下了他。
西格跨进院子时,突然听到了内屋的动响。他几步推开门,看见卡萝的尾巴正在胡乱扫动,卧室里有碰撞的声音。蛇人咬住了卡萝的手臂,纠缠住她的腰身,将她按在地上卡住了喉咙。
“滚开!”西格拧开蛇人的手,他用肩膀重撞在蛇人侧脸,“你在干什么?!”
“人类的孩子。”蛇人嘶声,尾巴撞打在床柱,“她怀了人类的孩子!”
“你疯了吗!”西格拖开蛇人,卡萝才得以喘息,她快速后缩,抱紧自己。西格压住了蛇人的尾巴,将他的头部掼向另一边,死死固定在地上,“那不是她的错!”
“我没有责怪她!”蛇人红着眼睛抖着声音,“但那是人类肮脏的血统!蛇人不该留着他!弄死他!抛弃他!蛇人的身体不该为人类孕育后代!”
“你疯了吗……”西格愕然道,“她也会被你掐死的。”
“她回不去了!”蛇人粗声喘息,贴着地面看着卡萝,逐渐哽咽道,“愚蠢!她已经回不去了!带着人类的孩子,当她跨出这里,蛇人就会撕碎她!”
卡萝咬着唇,尾巴蜷缩,转头贴着窗帘,肩头颤抖。
“……疯子。”西格手上力道加大,他对蛇人警告道,“不要再碰她!你们应该来找男人,来找格林人,甚至来找我!而不是对自己的幸存者发泄!听明白了吗?不要再碰她!”
“生命如此痛苦。”蛇人哽咽断续,他哑声说,“你留着她的生命,也只能让她面临更多的痛苦。蛇人不会再接纳她,她已经失去了归宿。”
“就因为她有了孩子?”西格的愤怒来得波涛汹涌,他将蛇人提起来,“你们该去撕碎伦道夫!撕碎这条路上的每一个人!现在就去!现在!愚蠢的魔王该到这里来!恶龙骑士呢?让他们来,快一点!你们已经疯了!我不管蛇人怎么想,但你们别想碰卡萝,她没错,她没有错!我说她没有错!”他松开手,退后到卡萝身边,“这是我的孩子,他和他的妈妈现在都归我管。不论是蛇人还是人类,谁都别想碰他们。”
西格握住了屹立守卫,重剑横挡在狭窄的空间中,像是划出了一条界线。他混乱的呼吸没有平复,他甚至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愤怒,他和卡萝仅仅只是朋友。
还是他单方面认为的朋友。
垃圾场的尸体淤青斑驳,在此刻反复出现在脑海。西格抱住头,埋进双膝间。在蛇人和卡萝的哭泣声中,他突然感觉十分难过,这难过带着巨大的无力感挤压在心头,让他紧紧扒着自己的头发,低声呜咽。
要怎么做。
他要怎么做。
这个世界已经是这个样子,他到底能做些什么?为了谁?
他就像这把重剑,被裹上了繁琐厚重的布条,在无法呼吸的挣扎中被遗忘。“屹立守卫”是这样孤独,西格睁开眼,觉得自己站在黑暗中,也是这样孤独。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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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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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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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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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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