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妩撩开了最后一层白纱,停在了离容尘寸步的地方,轻声唤道:“容公子。”
容尘拿着酒盅的手滞在了原地。
他似不敢相信自己听到般的,好一会儿才抬起头。
视线中朦朦胧胧的映出一红色倩影来。
他想分辨,奈何不胜酒力,只能模模糊糊的看清楚对方的轮廓。
“容公子。”
白妩又轻唤了声,并向前走了一步。
容尘还是看不清眼前人的容貌,可对方眼下那颗血红的美人痣却在他眼中格外明晰。
他手中的酒盅落了地,叮叮咚咚的碰倒了好几根白烛。
周围瞬间暗下了不少,可这次他却终于辨清了来人的身份。
“萋萋,是你吗?”
他惶然出声,却格外的轻,生怕惊扰到了什么。
白妩半跪在他面前,挥袖又灭了几根蜡烛才道:“容公子,是我。”
烛光暗淡了,但容尘眼中的火光却明了起来。
他试探性的伸出手,待真真切切触碰到女人冰凉细瓷的脸颊时,眼角陡然湿润。
“真的是你,你真的没死。”
白妩笑着覆上他的手。
“容公子,有你在,萋萋怎么会有事呢?”
容尘眼眶通红,眼前又开始模糊起来,“对不起,是我没有保护好你.....”
白妩伸手将他揽入了怀中,紧搂着他的肩,安抚着此刻脆弱到摇摇欲坠的他。
“容公子,这不怪你,你已经做的很好了,是萋萋福薄。”
“真的吗?”他哽咽出声,“可既然你不怪我,为何不理我?为何不肯见我最后一面?”
白妩唇角难以抑制的上扬。
没想到喝醉酒的祭祀大人还有这一面啊。
居然与平日里一副高岭之花的样子完全相反。
于是,她的挑逗心就更甚了。
她扶着他的肩膀,对视上他的双眼,拿捏了一个最为真挚的神情道:
“我不是不理你,实在是我们身份有别,我既入了宫,便为妃,而你是神殿大祭司,我们,注定要一辈子生离死别。”
她虽说着残酷的事实,可声音却格外温柔,眸中也似揉碎了一池春水,美的怜人。
容尘猝不及防的坠入了这池春水中,双眼逐渐布满了血丝,整个人看上去狼狈又可怜。
“可是萋萋,身份真的有那么重要吗?若我不是神殿祭祀,若你在先帝之前遇到我,我们的结局.....是不是就不会生离死别了?”
“会吧。”白妩呢喃出声,“毕竟在陵南镇,我们不是度过了一段美好的时光吗?”
容尘怔愣了片刻,随后目光从她满是青丝的头顶一寸寸下移,掠过那黛眉秋目、杏腮粉唇,最后停留在了她穿着的那身红的似血的裙衫上。
在他的记忆里,她一贯喜欢一身素色,很少穿这样艳丽的颜色。
除了那次。
容尘苦笑道:“萋萋,你还记得吗?那晚我们被逼成亲,你穿的也是这样的红色。”
那是他第一次瞧清她的真容。
美若谪仙。
可是后来他再也没见着她红衣裹身。
也再没机会见了。
在陵南镇的那段日子虽然惊险异常,可竟成了他此生最难忘的回忆。
容尘抚上她的脸,身子微倾,抵上了她的额头。
似乎只有这样贴着,他才能紧紧攥住这样难得的美梦。
“萋萋,那次的拜天地,还作数吗?”
他喃喃道。
像是询问,又像是自问。
“作数的。”白妩道,“怎么不作数呢?我对容公子.....本就是一片赤心啊。”
像是听到了此生最为动听的祈祷,容尘再也按捺不住内心蜂涌着的情愫,捧着她的脸颊,附身吻了下去。
如果这是梦。
就让他至此堕入地狱吧。
烛光晃动的更加厉害了,白纱翻飞,一红一白,交织缠绵。
可等到容尘酒意消退,彻底清醒时,怀里的那抹赤红早已不再,只有满地凌乱的白烛与残光。
他踉跄着站起,头痛欲裂。
比之更痛的,是他紧揪着的心。
他有些分不清,到底刚才的一切是梦,还是现在是梦。
他抓着白纱,待眼睛彻底清明,这才拿起地上的金面戴好,而后阔步向殿外走去。
晨曦展露微光,雪融云开,一切都迎来了新象。
待见到司童司棋后,他忙不迭的问道,“昨晚,未央宫可有旁人在?”
他总觉得那不是个梦。
总觉得那罪恶无比的深吻好像真实发生过。
可司童司棋对视一眼后,便摧毁了他仅剩的希望。
“大人,我和司棋昨夜一直在这守着,没有见到其他人啊。”琇書蛧
容尘眼中的光彻底熄灭了。
原来.....
那真是个梦啊。
他疲惫的阖上了双眼,将满身的情欲压了回去。
再睁眼,已是满眸清冷。
他又恢复成了那个高贵无双的神殿祭司。
“走吧,我们回宝华殿。”
这一切,该结束了。
...
未央宫离宝华殿并不远。
等到殿门外时,他已完完全全从昨晚那场荒唐却又刻骨铭心的梦中抽身出来了。
司童司棋上前打开了殿门,容尘敛目而入。
似察觉到异样,他猛的抬起头,随后直接怔愣在了原地。
原本冷冷清清的宝华殿涌进了数十人,而让容尘惊诧的并不是擅自闯入的他们,而是被这些宫人簇拥着的红衣女人。
一样的眉眼、一样的神情。
容尘恍然间以为自己又坠入了新的梦境。
可正当他准备往前一步时,女人开了口,语气却是他极为陌生的威慑与施压。
“祭祀大人,别来无恙啊。”
“早就听闻大人入了宫,可惜了,我一直身体抱恙,未曾有机会相迎,如今痊愈,不经传告便擅闯入大人的宫殿,大人不会怪罪吧?”
容尘这才反应过来。
眼前的女人并不是柳萋萋。
她和萋萋也不一样。
萋萋眉宇间总透着一股若有若无的郁色,柔柔怜怜,即便是身着红衣,也惨淡如落花,美的清清冷冷。
可面前的人呢,浑身上下都透着傲气,一身红衣,矜贵无双,满头珠翠琳琅,尽显雍容。
是极具锋芒的美。
容尘眸色转冷,轻抬下巴。
“见过长公主。”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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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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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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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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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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