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
在夜色之中,郑嬷嬷看不清楚她的表情,只听得她的声音淡淡的:“只可惜,我不能唤你起身了。”
尽管楚念禾的声音很是平静,可郑嬷嬷还是觉出她话里嘲讽的意味。郑嬷嬷是资历深的人,在这宫里谁不敬她几分,如今蓦地落魄了,连楚念禾也来踩她一脚,让她如何不恨。
“奴婢的事同尚义大人没什么干系,夜里风大,尚义大人还是不要在此逗留了。”
言下之意,是不想再同她楚念禾说话了。
可楚念禾沉吟了半晌,却是轻笑了一下,声音也带了几分真正的嘲讽:“郑嬷嬷如今连自保都不能,还替我担心,这份心胸,还真是让人刮目相看呢。”
“你——”
郑嬷嬷一时气绝,张口便讽刺道:“尚义大人深夜不睡,难不成是来这里讽刺老奴的吗?”
黑暗之中,她终于看见了楚念禾的眼睛。她的眼睛幽深极了,又仿佛渗了几分月光,闪着淡淡的光,郑嬷嬷一时觉得有些心惊,便又低了头去,不想再看她的眼睛。
“郑嬷嬷,”
楚念禾略低了身子,离得郑嬷嬷近了些:“难道你真的不知道今日我为何过来寻你吗?”
她的眼睛紧紧地盯着郑嬷嬷,郑嬷嬷甚至不抬头便能感受到她的气息。
“奴婢不知,”郑嬷嬷的态度很是生硬:“况且,不管是为了什么,奴婢和尚义大人都没有说话的必要,您说是不是?”
她终是抬起了头,嘴角涌上一抹讥笑。
楚念禾听了她的话,也是不恼。不疾不徐地绕着郑嬷嬷走了两圈,楚念禾的声音轻的仿佛羽毛一样让人捕捉不到痕迹。
“据我所知,郑嬷嬷可不是这样不识时务的人。你从前的身份如何,现下又如何?被这样罚跪了一夜,只怕明日里,你这声名也浩浩荡荡地传出去了,想必再不会有人把你放在眼里了吧。”
“那又如何?”
郑嬷嬷冷笑一声:“就算老奴被皇后娘娘踩到泥土里,老奴也是皇后娘娘的人。”琇書網
啪,啪。
两声清脆的击掌声入了郑嬷嬷的耳朵里。
郑嬷嬷有些奇怪地抬了头,却见楚念禾正微笑地看着她。
“果然是一条忠心护主的狗,即便是被踩,也愿意跟随主人的步伐呢。”
“你……”
郑嬷嬷气得一双眼睛都红了,抬着膝盖便要朝着楚念禾扑去。可她的膝盖在坚硬的石子路已跪了半晌,莫说血肉模糊的皮肉了,就连骨头都钻心的疼,这一动弹,更是让她疼得咬牙切齿,指甲都要攥到手心里去了。
瞧着郑嬷嬷这幅样子,楚念禾忍不住低低笑了两声,又轻叹口气道:“若说起来,我也是替郑嬷嬷感到难过的。莫说旁人,就算是我,也是知道郑嬷嬷是全心全意地待皇后娘娘,这份深情厚意,只怕是两袖旁人也会觉得感动,怎的皇后娘娘就不领情呢?”
“尚义大人不必说了!”
郑嬷嬷又气又疼,声音也大了几分:“就算你说得再多,老奴也不可能对你有什么作用。老奴老了,只盼着在皇后娘娘的宫里伺候着娘娘,就算再艰难,也断断不会有不该有的想法。你还是死了这条心吧!”
郑嬷嬷说得决然,话音一落,她便死死地闭上了眼睛,再不肯看楚念禾一眼,也不肯同她说一句话了。
黑暗中的楚念禾轻轻一笑,又悄无声息地从袖口里拿出了一个红线系着的玉佩,重新绕回了郑嬷嬷的跟前。
“郑嬷嬷,你别忙着拒绝我,且先看看这东西是什么?”
她拎着那枚玉佩,在郑嬷嬷的眼前来回地晃着。
郑嬷嬷虽不想再同她说话,可听着她的话,也有了几分好奇。她犹豫了一下,便睁开了眼睛,朝着那枚玉佩看了过去。
那是一枚小小的,带着几丝翠绿的玉佩。就着淡淡的月光看去,那玉佩上头雕着几颗四季豆,看起来虽简单,却是有着美好寓意的。只是拴着那玉佩的线已经有些磨得黑了,与玉佩接口的地方还有点磨毛,看起来便是长久戴着的东西。
“郑嬷嬷,你可瞧着它眼熟吗?”
楚念禾有些鬼魅的声音再次传来,让郑嬷嬷的眼睛再次朝那玉佩聚焦了过去。
半晌过后,郑嬷嬷才有些愣愣地叨咕了一句:“鹤儿?”
下一秒钟,抬手便朝着那玉佩胡乱抓了过去。
可她膝盖上的伤却不允许她有这样大幅度的动作,这一用力,膝盖仿佛又渗了血出来,疼得她惨叫一声,双手扑了个空,整个人朝着地面伏了过去。
“看来郑嬷嬷的记忆里还是很好的,这样久远的东西,嬷嬷也记得。”
楚念禾的脸上仍挂着微笑,那玉佩被她重新团在手里,手指轻轻地抚摸着。
“你……你把鹤儿怎么了?”郑嬷嬷的额头上冒出了一层冷汗,咬牙切齿地抬头看向了楚念禾。
楚念禾见她如此,便在她跟前半蹲了下来,直视着她的眼睛道:“嬷嬷实在误会我了,一个六岁的孩童,我能把他怎么?”
“那……那这玉佩,为何会在你的手里?”
郑嬷嬷勉强着又跪了起来,双眼死死地盯着楚念禾,眼中闪着的则是极度的不信任。
“哦,你问这个玉佩。”
楚念禾重新看向了手里的东西,又摩挲了两下才道:“鹤儿真的是一个很好的孩子,今日我在街上遇见他,他带着两大篮子的馒头都卖不出去,急得都要哭出来呢。”
“卖……卖馒头?”
郑嬷嬷有些不敢相信地看着楚念禾,又摇了摇头道:“你休要胡说,鹤儿如今正是要上学堂的时候,怎会去卖馒头?你……你一定是看错了,看错了!”
“我看错了?”
楚念禾的唇角一翘,又将那玉佩在郑嬷嬷面前晃了晃:“这玉佩可也错了吗?”
郑嬷嬷再次瞧向那玉佩,脸色已经因为震惊而发白了。
楚念禾重新站起了身子,居高临下地看着郑嬷嬷道:“我看鹤儿如此着急,便问他为何要卖这馒头,你猜鹤儿怎么说?”
郑嬷嬷抬起了头,一脸不敢置信地瞧着楚念禾的脸,急急问道:“怎么……怎么说?”
楚念禾脸上的笑容已经尽数散去,用同情的眼神看着郑嬷嬷道:“鹤儿说……若是这馒头不卖出去,回家挨一顿打不说,连晚饭都没得吃呢。”
“什么……”
郑嬷嬷失声看着楚念禾,全身的血液仿佛都凝固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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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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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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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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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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