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王笑道:“父皇英明神武,又顺天承命,蒋家逆贼岂能是父皇的对手?”
这一句奉承听起来不痛不痒,但实际上,却又明摆着是希望皇上能等到秋猎的时候了。但这话,宁王绝对不能直接说出来,至少在皇上还没逼问的时候,他不能说出来。
皇上沉默片刻,道:“若等到秋猎时,必是一场大动荡。一旦蒋家作乱,无论他们把旗号打得多体面,他们的狼子野心,也是天下皆知啊。”
来的路上,宁王就已经做好了决定。
成败,就在此一举。他确定太子一定会和蒋家联手。所以不管太子平时藏得有多深,秋猎之时,他也一定会露馅。到那时,父皇对二哥的最后一丝幻想也没了。只要父皇赢,二哥便再也不可能是太子、更不可能成为未来的国君。这个位子,只能是他的。
但如果事情不在秋猎之时发出来,父皇有可能还会再给二哥机会。而一旦被二哥谋事成功,他和母妃,啊有整个宁王府,都不会有好下场。
思量到这些,宁王已经决定,如果父皇问他的意思,他定要将秋猎之事促成。
“俊儿,你怎么看?”皇上又沉默了片刻,方问道。
“儿臣……听凭父皇定夺。不管父皇决定怎样做,儿臣都会为父皇肝脑涂地。”宁王颇为避讳似的,没有直接说。
皇上道:“你心里怎么想的,但说无妨。”
宁王沉默了一会儿,才道:“不瞒父皇,其实在来的路上,儿臣有细细地想。儿臣觉得,如果是儿臣的话,儿臣愿意冒这番风险。既然要做,就要最极致的胜利。蒋家在大熹国四代重臣,可谓根深蒂固。想要拔掉这一棵大树,着实不是容易的事。怕只怕,树干树枝都断了,可根茎还在。而这根茎,如何能彻底断绝?就是蒋家的名声。只要蒋家标榜的忠诚倒塌,这根,自然也就没了。蒋氏一族的恶名,会留在青史上,受万众唾骂。”
皇上道:“你做这样的建议,怕不只是为了将蒋家这棵大树连根拔起吧?还有东宫的。你知道事情如果不闹大,太子就还有机会,而你,不想给他这机会。”
“父皇明鉴!”宁王慌忙跪地,重重叩首道:“儿臣以为此时到了非常时期,儿臣若是敬父皇忠父皇,就必须和父皇说实话。儿臣真的只想着蒋家,而绝无半点私心。若父皇非要认为儿臣有此歹心,儿臣愿意以死明志!”
当然不能承认。就算他和父皇心里都是清清楚楚的,他却也绝对不能说出来。若是说出来,岂不是说明他连父皇这边都不做忌惮了?不说,至少还说明他忌惮父皇,怕着父皇。
身为父亲,有时候要的,就是儿子的这种惧怕。
毕竟,无怕,则无敬。
皇上看了宁王半晌,笑道:“吾儿言重了,起来说话。”
“儿臣不敢”,宁王道,“儿臣知道,父皇对儿臣一直颇有忌惮,以为儿臣要与二哥抢位子。儿臣不否认,儿臣的确有此心。但恕儿臣直言,这样的野心,是父皇逼着儿臣有的。儿臣知道,父皇抬举儿臣是儿臣的福气,但大哥却因此而对儿臣颇有怨言。”
“二哥毕竟是日后要继承大统的人,儿臣担心二哥继位之后儿臣和母妃性命不保,在此情况下,儿臣难免要动了夺嫡保命的心思。但儿臣此心,全拖赖在父皇身上,希望能够得到父皇的信赖器重,仅此而已,儿臣绝不敢动害二哥之心。兄弟相残这种事……”
宁王言至此处,抬头看向皇上,语气坚定:“只要二哥不先做出来,儿臣绝不会做。但如果二哥真的做了这种事情,儿臣也绝不会束手就擒,儿臣会自保。”
宁王这般直言,反而让皇上放在心底里的那些疑虑打消了些。点点头,叹道:“真明白你的意思了。只是,你所说的自保,可是杀敌人而活自己。”
宁王重重叩首,道:“亲兄弟,可以争可以抢,但却绝不可以伤害性命。儿臣不会做伤害二哥性命之事。”
皇上点头,一颗悬着的心总算落下了些。
他自己是从兄弟厮杀中走出来的,却绝不希望自己的儿子们这样做。都是自己的骨肉,岂愿意看到他们死在对方手中?
“起来说话吧。”皇上道。
这一次宁王方起身,垂首不语。
皇上近前来,拍了拍宁王的肩膀:“俊儿,朕一直都知道你是个好孩子。昔年让你去燕国的事,朕对不起你。你放心,朕百年之时,绝对会为你安排好退路,绝不会再让你有性命之忧。”
宁王听了这样的话,却是心内一沉。
父皇这话,说了,却比不说更让他心寒。
也就是说,即便到此刻,父皇也依旧没有废掉二哥而立他为太子的心思。之前的那一场胜利,在这几日的权衡中,于父皇的心中,又变成了乌有。xǐυmь.℃òm
“儿臣叩谢父皇。”虽然心里凉得很,但宁王却依旧叩谢得非常诚恳。
“好,吾儿,你的建议朕会考虑的。”皇上扶起了宁王。
出了御书房,宁王觉得,这夏末的风,竟然已经如此凉了。仿佛已经凉过了深秋、凉过了寒冬。
这巍巍宫城,今日,他是真的见识到了其倒塌下来的模样。
是一定会压死人的。
若不跳出去成为这座宫城的主宰,便会和所有人一样,逃不脱被压死的命运。
他想要将命运掌握在自己的手中,而不是等着别人给他安排一个说不准的安稳。
秋风,已经起了。
宁王走后,皇上在仔细想宁王的建议。其实宁王的想法,和他相同。他虽然知道此事这样做最好,却总不想去冒险。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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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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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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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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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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