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啊……”皇上笑着指了指宁王,“所有的皇子中,只有你最像朕。”
宁王笑道:“这是儿臣的荣幸。”
“好,若无他事,你退下吧。”
“是。”宁王道。
他是真的没其他事了。
该说的不该说的,他都已经说了。
好在最终,他还是胜在了他的胆大上。如果父皇对他直接指出差错的冒犯颇为忌惮的话,今日的后果,仍旧不堪设想。
但正如他对父皇所说的那样,他的勇气,又绝对不止是真的不计后果的孤勇。
他的勇气,来源于他对父皇性子的了解。他知道,即便自己最终败了、即便父皇对自己真的没有一点点父亲对于儿子该有的心疼,待到父皇明白过来之时,也会欣赏他这般直言的勇气。在这一番试探之上,即便是最坏的后果,也不至于严重到危及身家性命、不至于满盘皆输,所以……他才敢去说。
想要在这皇城之中活命,从来都没有真正的冒险。
一旦你真的决定赌运气,你的结局只有一个——死无葬身之地。
宁王走后,皇上在书桌上一张空白纸张里,重重划了一笔。这一笔之下,应该有两个字——太子。
这一局,无论太子最终给他的回馈如何,太子都输了。
因为宁王的应对天衣无缝了,也因为,宁王最终的那一番话,的确触动了他。
皇城之中,心里想的,眼前面对的,都只有权力。权力支撑着他、却也压制着他,有时候,甚至压制到了让人忘记最为人最根本的那些东西。
譬如,他时常忘记了,自己也是一个父亲。
正如这皇城之中,没有一人将他视作父亲;又如这宫城之内,没有人将他当做儿子、当作丈夫。
在所有人的眼中,他都只是——皇帝。
就像在他的眼中,身边的人,就只如他们的称号一般,妃、嫔、太子、王、侯、将、相,除却了这些品级,他甚至不认识这些人的样貌。
然而,他到底是个活着的人,不可能真的做到心如铜墙、身似铁壁。在某一个惊醒的瞬间,他也会想要渴求这些,好像永远都不该属于他的东西。
“娘娘,陛下来了。”芳菲姑姑快步进了屋,禀报之时是尽量平静的语气。
皇贵妃放下手中的书,面上的愁容却是并未缓解。到了她这个年岁,再看这些少女时期所看的书,未免有些唏嘘。
张生许了春娘高中之后衣锦还乡必以盛礼娶之,一生一世恩恩爱爱,然而娶是娶了,礼却不大;一生一世,却又少了些恩爱。不过守着些吃穿用度,看着他同一个个美妾胶着不休罢了。
不知什么时候,那些年少的誓言,便再也做不的数。
好像,就是从她踏进宫门的那刻起。
“陛下。”云乐瑶平平稳稳地施了一礼,没有什么格外的亲近,和他那正当宠的燕美人是没得比的。只是让自己不出错罢了,唯一今她能做的、愿做的,也就只是如此。
皇上扶起她,笑道:“你这些日子怎么这样安静?也不去御书房陪朕了。”
“许是有些上了暑热,臣妾身子不适。”Χiυmъ.cοΜ
都说她宠贯后宫,看来的确如是。别管宫里有多少新贵,她的恩赏总是最多的,皇上除了翻牌子外,主动来看的妃嫔,除了她,也就只有正当宠的那几位了。
可只有她自己清楚,这些恩宠,终究只是表面上的罢了。
再也不似她初进宫时那般真情实意。
皇上这般厚待于她,为的,也不是那年少时的誓言,而只是因为她在宫中多年,够分量,且又没有如蒋家那般不懂事的母家所牵绊。皇上不过是利用她来牵制皇后罢了。
“俊儿不在京都,你便也不想着往朕身边去了……”皇上叹了一声,这一声里,竟然有些酸楚。
云乐瑶是最懂他的,她的冷淡疏远也好、亲近也罢,一切都是为了迎合他的一时所需。
方才她是以为,他又过来例行公事,只是过来看看罢了,不想同她多说话,所以她也便不说。但现在看来,他竟然很有些亲近之意。
帝王之心最难测,这话不假。她虽说能摸清楚他的那些稳定的性子,却越发无法摸清楚他近来时而老糊涂般的变数。
“臣妾前几日做了些莲子羹给陛下送去,想着为陛下去一去烦热。但听得燕妹妹正在唱曲儿给陛下听。不敢叨扰了陛下雅兴,便回来了。”云乐瑶道。她这样说,不过是因为他此时想听这些在意吃醋的话。
实则她自己,却早已没了吃味的心思。
早就习惯了。
她要的是一生一世一双人,若实现不了,注定要被困在宫墙之中、注定他的身边要有众多妃嫔,他只宠着她,也是足够。
可这些,终究只是她的一厢情愿罢了。
入宫这些年,他身边的美人一个接一个的换,她的儿子险些也成了大熹的牺牲品,她的心,早就死了。
“朕记得,每到暑热,你总是要吃些莲子羹来静心。芳菲,你去做一些,朕和你家娘娘一起用一点。”
“是。”
皇贵妃笑道:“陛下若想用些,臣妾去做。”
“让芳菲去吧,朕同你说会话。”
“是。”恬淡温柔地一笑,故意透出些期许。
皇上伸出手,要拉她的手,皇贵妃顺势将自己的手递过去,坐在长榻上的小桌边、皇上的对面。
皇上道:“俊儿回来了,刚从御书房出来,朕还以为他到你这里来请安了。”
“许是旅途劳累吧,他怕是要好好歇一歇,明儿才会过来”,皇贵妃笑道,“这孩子一回去就去叨扰陛下了,看来终究是惦记父亲比惦记母亲更多些。明儿他来,臣妾可要好好说说他。”
这个“父亲”颇为触动皇上。皇上拍了拍她的手背,一时却又说不出话来。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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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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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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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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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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