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王爷也会怕痛吗?”上次被箭所伤他都没有叫半声。
“会的,会痛的。”他软声地说着。
我朝他的手吹吹气,将他的手顺平:“那奴婢小心一点,不要怕痛,咬咬牙一会就能过去的。”
“是啊,你对本王,要耐心一点点,更细心一点点。”
“呵呵。”
“你又笑了是不是?”
“九王爷你不是也说奴婢总爱笑么?”
“以后在本王的面前,不必自称奴婢,你的药可也别落下了,本王会好起来的,一定会的。”他语气轻柔,却是无比的坚定。
真好,我也觉得有些自信,我们会活着出去的。
高热不退,昏迷不醒,整整有三天了,我连出门的时候都越发的少,衣不解带地侍候着。
天花很可怕,他的脸也全是变了。完全不再是初见之时的惊艳,他安静地昏睡在塌上,应该是很难受的,手心还紧紧地抓着被角。
外面的人心惶惶,怎么传我也不知道,这里安静得没有一丝的风能吹进来。
轻轻地握着他的手,那灼热的温度让我想更多去怜惜他,那高贵的紫衣少年,就要这样不再醒来吗?他或许是多想有一个人来握着他的手,这么想着手就已经握住他的手了,很暖,想紧紧地抓着,告诉他要更坚强一点点才能渡过险关的。
巾子都快干了,我取下来,想放开他的手,他的手却是下意识地将我抓紧。
坐在他地上,静静地看着他,你睡着的时候眉毛都紧皱着,别担心,会有人在你的身边的。
伸手轻轻地去揉开他的眉心,感觉他就像是一个孩子,一个很没有安全感的孩子。
伏在他的身边,有些困,想着一会儿要给他喂些水,可是双眼困倦得紧,一下子闭上就睡了过去。
等我醒来的时候,身上披着一件衣服,我惊喜地叫:“九王爷。”
他已经靠坐在椅子,离我远远的,脸上也没有覆巾子,对着我笑,很温和很暖很暖的眼神:“我醒了。”
我也忍不住一笑,醒了便好,醒了便好啊。
他笑起来真好看,有点阳光的味道了。
“什么时辰了?”
他轻声地搭话,低头看着一沓宣纸:“过了申时了。”
“那可得吃药了。”喜滋滋地到门口去,那儿放好了药,我端了进来吹吹热气,小心地勺动几下放在桌上:“有点烫,九王爷慢点喝。”
他眨眨眼睛,长长的睫毛像是蝴蝶一样扑闪:“苦呢。”
我咧嘴一笑:“九王是不怕苦的。”
“怕。”他说。
端起药,十分优雅地吹吹热气,我往桌上一看讶异地说:“这画的……好像是我啊。”
他弯起唇角:“就是画的你。”
是我,趴在塌边睡着了,长发半覆着脸,睡得很香。
“呵呵,九王爷把我画得真好看。”
“梨雪,你本就好看,你在家里,可有喜欢的人?”
我脸一红,摇摇头:“才没有呢,九王爷画的画太好了。”我都不知道我睡着的时候,像是秋日下那淡淡的白菊样,安宁,甚至是秀丽的。
“可惜这些东西,都不能长留,一旦我们离开这里,这儿所有的一切都得焚烧。”
是啊,他用过的,他碰过的,都得毁掉。
可是我呢?我竟然有些不知了,如果皇上说连我也要杀掉,他会不会听令?
或许我真的不该想这些,命运是天已注定好。
他一双明亮的黑眸却是能看透我的心思,放下药跟我说:“梨发,我很喜欢四个字。”
我只是笑笑,他挑起眉:“你不问问吗?”
“不问,九王爷能说的,就会说,九王爷不想说的,九王爷不会说。”
“倒是把本王的脾性,也抓住了,梨雪,那四个字就是:不离不弃。”
不离不弃,这字像是掉落的玉,一声一声如此的清裂,印入心绯之里。
从来不放弃过,也从来一直相信,我们都会活着的,把药当饭吃,昏迷就当休息,当最危险的时候过去,忍不住想哭。
那些惊险,就像是平波下面的暗潮汹涌,外人不得而知。
中午的时候趁着风不大,开了让那白花花的阳光充满眼眶。
“九王爷你看,这墙上的蔷薇越来越是茂盛了,不用多久一定会满墙都是花,怪不得叫蔷语居,可是不知道这里以后不会被毁掉。”
他也站过来,看着那窗外一地的阳光说:“烧掉房子没关系,这墙,这蔷薇,都会留着的。”
“我那院子也有呢,长得可好了,晚上睡觉的时候,就有风带着蔷薇的香味,早上起来精神特别的好。”
“梨雪,你想再回到家乡看看吗?”
我回头朝他一笑:“当然想了。”
“那想必是个山清水秀的地方。”
“是啊,很美的,山是绿的,水是蓝的,白云是轻轻悠悠的。”
“我倒也是想去那地方看看了。”
“呵呵,你哪儿有空啊。”碧水城离京城可是很远的。
“那是兵家必争之城。”他长舒口气:“当年峰火之乱时,为争那城,几乎打了整整的一年,我听说那的碧水,都是红色的,整整流了大半年,都是鲜血啊。”
说得让我心里有些难过,血流成河,好要死多少的人,可惜那时候我对那时,真的是没有什么印象。
“如今碧水城还是兵家必争之地,哪怕是现在。”他抬头望着远处的蔷薇,眼里有些重重的忧虑。
“碧水城的水,很清,清得可以看到下面的石头,姑娘们都会在浅河里洗衣服,洗头发,鸭子在河里嬉戏,还有渔人会打鱼,河边是一畔畔的稻田,这个时候已经是谷子青黄之时了。”如果有战争,所有的一切都会变成乌烟。
他回头看我一眼:“梨雪,我这天花,也算是死过一次了,很多事情已经看开,权势,地位,所有的一切,怎不是眼前的浮云。梨雪,该吃药了,去端来吧。”
“嗯。”我去门口端来,送药来的都是贺平。开门出去的时候正好他从院门口端着东西正来,我倚在门口等着,他老远就咧嘴笑:“苏梨雪,九王爷今天气色又好些了吧。”
我也温和地一笑:“好多了呢。”
“这是一个好消息,御医也回禀了皇上,想必不用休息多久,就都可以出去了。”
“是啊。”我伸手去接饭和药。
他却没给我,看着里面说:“苏小姐,你不如去外面吹吹风晒晒太阳,我有些事想要和九王爷说。”xǐυmь.℃òm
“好的。”他进去我给他们合上门,就到了那蔷薇花的墙下,叶子浓浓绿绿挨挨挤挤的,阳光正盛,可是却不烈,在这个院子里侍候着九王爷,不分日夜,甚至我都不知道在这里过了多少天了。
不知他们在谈什么呢,抬头往室里一看,九王爷还站在窗口看着我,那眼里有些软和的笑意,我冲他一笑,指指那初初绽开的几朵白色蔷薇,问他要不要采些回去。
他点点头,我便伸手去采。
没一会贺平出来,我才进去。
“九王爷看,开得可好看了,还香着呢。”将采来的花给他看,然后一朵一朵摆在桌上。
他默然地端起药,也不嫌苦了,慢慢地喝完再擦净唇,抬头双眼温和地看着我:“梨雪,等我好了之后,你回到夏家去。”
我以为他不再生气我出尔反尔之事了,也开心地一笑点点头。
一天一天过去,当那蔷薇花,开了一墙洁白的时候,御医终于进来了,那代表着我们可以出去了,熬了多少个日夜,终于是活着了,好了,他下巴下面,还留着一个淡淡的纪念,幸好脸上却是没有的。
他仰起下巴,我给他擦药,他还真高啊,我得踮着脚尖儿才到他的肩头,我记得我在我们那村里,个子也算是高的。
“当时擦药,把这个地方给少擦了几次,要不也不会留下的。”
他眼眸往下看着我,弯起唇笑:“有什么关系,男人太漂亮了不好,要是这些痕迹留在脸上,倒不是一件坏事。”
“这样就好看了。”
“男人不需要靠脸面。不过女孩子就会在乎一些。”
“那还不是男的注重的,多是外表,容貌,家世之事。”
“我不在乎。”他说。
呵,我又没有说他什么,倒是还申诉起来了,那一本正经的样子,看得让我想笑。
“你笑什么?”他拉下我手:“这很好笑?”
“我就爱笑的啊,九王爷你又不是不知道。”
“我说认真的。”他定定地看着我。
我抿嘴轻笑,将药收好:“你在不在乎,和我倒也是没有什么关系的呢,九王爷,明儿个御医还会再来,确定一些,我们就都可以出去了。真好,外面的天气,大概都很冷了。”
他似乎有些生气,眼眸冷了一些,但是没有再说什么。
“我出去走走。”我擦地,他静默地看着,好久好久之后才叹息着说。
“嗯。”我半跪在地上,认真地擦着地,纵使以后这里的一切,都要烧掉,可是住一天,就必须把这儿弄得干干净净,九王爷是受不了脏乱的事,他不会多说什么,他就眉儿皱起来看着一处,然后我就明白了。
原来不知不觉中,我竟然是如此的了解他了。
这二天他一直不太开心,似乎有些心事让他更沉默。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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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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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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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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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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