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金石相接之声响起,梅晚箫只觉抱着自己的手愈发用力了几分,剧烈震动之后,两人终于停在了半空。
梅晚箫心有余悸,不敢动弹,抬头看了看君暮寒插在岩石缝隙中的霁月剑。那剑身材质极佳,但恐怕也支撑不了太久,毕竟是两个人的重量,一把剑实在太过单薄了。
再用眼角的余光瞥了下身下的万丈深渊,吓得腿都软了。
……我特么别不是有病吧!为什么要回来!
“别看。”君暮寒的声音沉沉响起,梅晚箫的手贴着他的胸腔,不知为什么,耳朵却阵阵发麻。
梅晚箫默默抓紧他的衣角,吸了口气,道:“少侠好勇气。”
看起来没什么境况比现在还糟了。
君暮寒咳嗽了两声,压下胸间翻涌的气血,无奈道:“为什么回来?”
“因为你说有缘再见,看来你我缘分未尽。”梅晚箫一边说话,一边腾挪手指,摸到腰间的锦袋,摸出一颗药丸递到他嘴边:“先吃一颗,能不能挺住就看你的福气了。”
君暮寒确实难受,此番寒毒发作不同以往的剧烈疼痛,反倒是丝丝缕缕,绵绵不绝,宛若蚁虫噬咬,比之以往更加折磨人的心志。
见他吃了药,梅晚箫略松了口气,好歹方才与君暮阳纠缠的时候休息了片刻,这会内息平复了不少。
她忍着恐惧四下扫了一眼,发现离他们不远的地方有一棵横生的树,道:“下面有棵树,我数到三,你放开我,我先下去试试那棵树能不能站人。”
她话音刚落,便觉失重感再度来袭,头皮发麻的同时,君暮寒已经双手紧紧抱住她,随之而来的便是脚踏实地的感觉。
梅晚箫:“……”能不能别这样不按套路出牌?我也是有内力的好伐?
她的心跳得飞快,努力平复了呼吸,方才看到自己踏的不是地面,而是她刚刚看到的那棵树。
“你别突然……”
梅晚箫话未说完,便见君暮寒倏然皱眉,右手持剑钉在崖壁上,左手按住腰腹,唇角溢出丝缕鲜血来。
“无妨,”君暮寒虚弱地笑:“走吧。”
走?去哪?
梅晚箫狐疑地看他。
只见他伸出手在石壁上摸索片刻,突然找到一块嵌在壁上无比光滑的石头,轻轻一按。
那块石头竟然直接被按了进去,与此同时,他们脚下的树木剧烈颤抖起来,石壁发出隆隆的声音,原本看似浑然天成的石壁竟从中间分开来,露出一条通道!
但见这石壁中的通道极为狭窄,仅容一人通过,里面漆黑一片,却带着一股湿气扑面而来。
梅晚箫震惊地看向君暮寒。
“稍后与你解释,先进去。”他轻轻推了她一把。
两人一前一后走进通道,君暮寒在里面的墙壁上摸索片刻,外间的悬崖便又发出隆隆的声音,轰然合上。
里面很黑,梅晚箫走在前面,两人错不开身,她又担心君暮寒随时都会倒下,于是只得伸出手紧紧拉住他的手,一面运转内功,仔细感应着四周的情况。
“往前约走十丈,便能宽敞些。”君暮寒在身后低声道。
眼下也顾不得再追问,梅晚箫尚未探查他的脉象,心中忧虑,只得加快脚步往前走。
走了十丈之后,眼前便豁然开朗起来,虽然通道内的视线仍然浑浊昏暗,但好在已能勉强分辨出彼此的神情了。果然如君暮寒所说,这里要比来路宽敞得多,四面是清新的泥土味,墙面湿润,应该是下雨时山体沉积的水分。
梅晚箫找了一处尚算干燥的地方,扶着君暮寒坐下。
“你找一找正对面的石壁,有两个石块,一大一小,大的打开便是出口,小的能让外间的光透进来,也好让人喘息。”
“这么神奇?”梅晚箫惊讶,居然还有这样的地方,她一面想着,一面在石壁上摸索,果真找到君暮寒所说的石块,用力往下一按。
震耳发聩的声音再度响起,只见她眼前一整面墙壁都腾空升起,大片大片的光亮透进来,纵然天际已是擦黑,也胜过封闭的暗室百倍。
脚踏实地的感觉啊!
梅晚箫简直热泪盈眶,经历了一把生死关头,就连看到只鸟她都觉得高兴。
她转过身看向君暮寒:“这种地方你……”
却看到方才还面不改色,眼中含笑的人直直倒了下去。
梅晚箫一惊,忙一把扶住他,面色凝重地搭上他的脉门。
奇怪。
上次他寒毒发作,梅晚箫把脉时,只觉得他脉象无力,内力被压制,隐有凝滞之感,待到火莲服下,那种凝滞也悉数散去,好似解了寒毒,与常人无异。但这次再把脉,她却明显感觉到,他体内有两股力量在相互抗衡,脉力时强时弱。也正因如此,君暮寒才气血翻涌,加之他对抗君暮阳的人马,必然透支许多内力,以至整个人如此虚弱。
梅晚箫不知另外一股力量从何而来,但见君暮寒的神态居然逐渐发白,忙去探查他身上的伤口。
君暮寒的手臂与腿上都是伤痕,因为是浅色衣衫,一点血渍便格外明显,斑斑驳驳将华贵的衣袍弄得狼狈不堪。这还不算,最为致命的便是腰间一处剑伤。方才他捂着腰间,想必是想按住穴位,但伤口实在太大,即便他竭力想止血,仍然抵挡不住伤口一直流血带来的巨大损伤。
梅晚箫忙从肩上取下从桑柔那里抢来的包袱,打开取出几瓶治疗外伤的药,再解开身上的披风放在地上,扶着君暮寒躺下。wWW.ΧìǔΜЬ.CǒΜ
直到将君暮寒上半身的衣物全部解开,看到那道伤痕,梅晚箫方才觉得心惊肉跳。
伤口极深,若再用力一分,便可看见腰部的骨骼。长长的一道伤口,外面一圈翻开的皮肉已经发白,里面的伤口却仍然汩汩地冒出鲜血来。
就这样,他还能面不改色,带着自己跳下悬崖,勉力支撑着打开暗室,确定两人安全之后方才倒下,可见心志坚定之至,远非常人可比。
梅晚箫深吸了口气,下指飞快,点住他周身几处大穴,回头在包袱里一阵翻找。
幸好桑柔心细,从寻常的伤药,到应急的补药都用瓷瓶装着,带了个齐全。瓷瓶用布袋分别装着,袋上写了名字,方才让梅晚箫飞快找到需要的东西,节省了不少时间。
她拿出一大瓶酒,撕下一小块干净的衣角,用酒沾湿了,细细擦在君暮寒伤口四周,清理完之后,不仅是她松了口气,君暮寒虽然昏迷,额角却也是一片汗湿,显然疼痛极了。
梅晚箫加快速度,敷上伤药,再撕了自己一整个衣袖,捂在君暮寒的伤处,最后索性把第二层衣服全部脱下来,撕成一条条粗细不一的布条,再拿了几条绑在伤口的周围,只留下另一只袖子准备给君暮寒换药的时候用。
做完这一切,梅晚箫暗自庆幸,幸好多穿了几层衣服,不然都不够撕的!
她伸手解开君暮寒的穴道,再把伤药装回袋子里收好,突然从包袱里摸出一支火折子。
还以为要做回原始人钻木取火呢!
桑柔,我的好姐妹,回去请你吃遍梅城!
可怜的桑柔,此刻还坐在小破客栈里,望眼欲穿。
梅晚箫扶着君暮寒躺好,擦了一把汗,这才有空打量一下四周的情况。
天已经完全黑了,这里也是一处密林,夜间虫鸣不断,间或有不知名的鸟兽拍打翅膀。梅晚箫硬着头皮站出去,在墙外摸索了半天,方才找到和暗室内同样的两个石块,心下稍安。
她回到暗室,按下小的石块,只见斜上方露出一个小小的圆形洞口,像天窗一般,又回头看了看君暮寒,确认他没有异常,方才拿起他落在身侧的霁月剑,走了出去,再从外面关上石门。
天色太黑,四周幽深恐怖,夜晚的山间愈来愈寒凉,梅晚箫也不敢走得太远,只在就近的地方捡了些干柴。也幸好这里人迹罕至,树木参天,想来白日里也透不进一丝阳光,小树根本长不起来,只长了数尺高便枯萎了,梅晚箫轻易便捡了好些干柴。
她随手拿剑斩下一枝树杈,撕开树皮绑住干柴,又施展轻功飞上树,看到四周有好多颜色鲜艳的野果子,但也只敢采摘寻常见过的,确定没有毒性的。
于是一手用衣摆兜着果子,一手拖着干柴,背上绑着君暮寒的宝剑,像个山野樵夫一样回到了暗室门口。
梅晚箫按了机关,将干柴拖进门里,把野果轻轻放下,再关上暗室,整个人都虚脱了,直接瘫倒在地上,靠着墙壁歇气。
现在想想还是觉得自己当时脑子犯抽了,才会想着回来作死。
她一边幽怨地想着,一边摸了颗果子在身上擦了擦,目光随意地往罪魁祸首君暮寒所在的位置一扫。
这一看可不得了。
“卧槽!”梅晚箫啃了两口的果子咕噜噜滚到地上,一下站起来,惊道:“人呢!”
别是被野兽叼走了吧!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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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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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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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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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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