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为人知,或不为人知。
为了展示他们手中掌握的金钱,无数中常人能想到或是想不到的享乐方式,也就应运而生。
无数种古老的方式,或明或暗的流转着千年之久,且经久不息。
因为有需求,所以有供应。
有钱人的世界,从来都是如此。
现在天下间哪里钱最多?
所有人都会说皇帝的钱最多,亦或是户部大仓里堆积成山的钱粮最多。
但那是帝国的,是需要直接或间接的被使用在天下亿兆黎庶身上。
所以天下间,唯地方豪强缙绅及商贾最是有钱,因为他们的钱只服务于个人。
而这些人里,又以盐商最是富硕。
扬州。
有着无数的头衔,也有着数不尽的人文历史。
但如今最为有名的,却是聚集在扬州的两淮盐商,以及因为这些盐商们手中的财富而催生出来的扬州瘦马。
太原城李府大院。
有着流觞曲水的别院之中,未曾有马蹄声,却见人们高呼马儿来了。
“小马儿来啦!”
别院里不可见的地方,李家大院里的仆役欢声笑语的呼唤着。
声音穿过层层茂林,到了席间。
令席上的气氛攀升到了巅峰。
如今业已年过无视的李家家主李文相,满脸红光,与人推杯换盏,往来不歇。
听着动静,当即放下酒杯,望向众人。
人们的视线开始在周围的茂林过道间搜寻着。
很快。
那一匹匹的小马儿,便映入朱允炆的眼帘。
皆是十三四岁的模样,至小的方不过十一二,尽都是妆点的各具不同。
或是清秀、或是妩媚,更多的却是端庄,好似那大家闺秀。
朱允炆的眼睑微微的动着,双眼眯起。
虽然未曾体会过此等瘦马,但却不妨碍他对其之了解。
这些女子,向来都是有那扬州一带的牙公、牙婆遍访江南各地,专寻那穷苦人家的孩子,趁着女子年幼买回,再行调教。
有堪比大户人家之西厢教习,专门教授歌舞、琴棋书画,等到了年岁,本事也学成了,便高价卖与富商或是秦楼楚阁。
买时不过十几贯钱,待长成卖出之时,低则数百两,若是遇到那上等瘦马,便是要成千上万两的雪花银子方才能弄回家中。
也正是因此,此等瘦马之风盛行天下富硕之间,隐为攀比。
正当马儿入了席间。
坐于朱允炆对面的年方三十出头的男子,便已经是起了身。
先前入府之时,朱允炆便已经由刘宗圣介绍,此人乃至李家家主李文相的嫡长子李本干。
大概是平日多有往来。
李本干起了身,众人也只是笑面以对。
主位上与刘宗圣推杯换盏之后放下酒杯的李文相,也只是目光平静的望着长子。
李本干则是在席间打了个转,握住头前一名小马儿。
他是满脸荣光,散发着酒气,双眼迷离:“姑娘们拜客。”
此番之言一出,席间便又是一阵笑声不断。
朱允炆面色不由冷清下来。
这李本干是学着买进瘦马时,那些人牙子的言语行止呢。
只见随着李本干的指示。
这群瘦马小娘子们,便手提裙带,浅浅福身作揖。
李本干又道:“姑娘们往上走。”
马儿们便轻踱那莲花步,向席间深处又走了几步。
便仅仅是这几步,却是摇曳生辉,裙带翩翩,芳香四溢。
惹得席间两侧之人,尽都是瞪大了双眼,面上涨红,眼中痴迷。
李本干再道:“姑娘们转身。”
这些个瘦马便在众目睽睽之下,轻轻然转动身子,又是一阵惹人热切,席间好似是热了几分。
李本干继续道:“姑娘们借手瞧瞧。”
十多名入席瘦马便尽褫其袂,手出,臂出,肤亦出。
灯火之下,肤如凝脂,手指纤细,光洁好似镜面,细腻犹如鸡子。
朱允炆发誓,自己清楚的听到身边下方那满身锦衣的男人吞咽口水的声音。
如此,便以勾动的席间男人们血脉喷张。
然则,李本干的显眼之举却未曾就此结束。
他朗声道:“姑娘们瞧瞧相公们。”
席中瘦马做着仪态,转身媚眼,一颦一笑,好似能勾了人们的魂儿离体。
李本干再道:“姑娘们芳龄几何?”
这时候,席上的人们便终于是听见了马儿们的声音。
由前到后,一一出声报岁。
席间,好似是万只黄鹂鸟儿立于枝头鸣叫。
声音可谓是百转千回,只闻其声,便以叫几多人痴醉了。
李本干面带笑容,最后牵着头前一位马儿往父亲李文相面前走去。
“姑娘们再走走。”
如此,瘦马姑娘们便各自以那纤细的葱玉手指拉起裙带,露出衣带之下那一双双玉足。
足出。
席间一片凉气倒吸。
李本干已将头前那位瘦马送入父亲李文相怀中。
余下之人,则好似是事先得了调教叮嘱,各与席间之人身边而坐。
刘宗圣与韩明王,各自亦是搂入怀中一位瘦马。
便是朱允炆身边,也有一人款款坐下。
鼻间是从对方身上传来的那屡芳香。
生长于宫廷之中,朱允炆很是清楚,这等香,便是在宫中,亦可算得上是极品。
然而他却无心风月。
还站在席间场上的李本干目光淡淡的瞧着不动如山的朱允炆,嘴角微微扬起,转身捏着一只酒杯就走到了朱允炆身边,席地而坐。
李本干斜靠着案几,伸出手臂撑在案上,目视朱允炆,面目带笑,挪嘴点了点坐在朱允炆身边的女子。
“郡王可是来时路上乏了,此乃扬州地界上一等一的瘦马,若非家中在两淮有些门路,这太原城里可是见不到的。”
朱允炆面笑心不笑,颇是真诚道:“此等享乐之事,尚未曾有过,一时间倒是不知如何是好了。”
李本干看了看朱允炆,想着对方过往是在宫中,那里可是规矩森严,断不会容许皇家子弟做这些享乐之事。
后来这几年朱允炆又是以废人之身,被幽禁在中都皇城,更是没有机会。
他便开口解释道:“这瘦马分为四等。一等的,自小便被教授弹琴吹箫、吟诗写字、画画围棋,打双陆、摸骨牌,可谓是琴棋书画,百般淫巧,样样精通。二等瘦马,也就识得文字、会写弹唱。三等尽是些只会女红、裁剪的。m.χIùmЬ.CǒM
在下为郡王挑着的这位,便是这一批里头,也是头等的精巧,手底下的技艺,定是能叫郡王乐得此间,不能自拔。”
李本干说着话,坐在朱允炆身边的女子已经是扭动着贴在了他的身上。
朱允炆伸手捏住酒杯,就此挡下了身边女子想要深入怀中的那只玉手,转头看向李本干:“那四等的姑娘呢?”
“四等的?”
李本干脸上露出一丝讥讽。
朱允炆面露好奇。
只见李本干冲着朱允炆身边的姑娘使了个眼色,伸出腿,那女子便挪了过来,为其敲腿。
李本干微微眯眼,轻笑道:“此等瘦马,自是寻常不被买主看中的。人牙子总不能亏在手上,倒是要卖去勾栏处。”
朱允炆眼底闪动:“卖去勾栏处?”
李本干点点头:“入不得大户,进不得堂屋。可不就只能每日里涂脂抹粉,打扮妖冶,出入巷口,游于茶楼酒肆前,此谓之站关。郡王倒是不知,这些个瘦马,多是出入那灯前月下,面色苍白,早已没了人样,若是夜里头寻不到主顾,便只能悄然暗摸如鬼而归。似这等,那老鸨们也不待见,不给吃食且不说,还得受那鞭笞。一旦年老色衰,便如行尸走肉。倒是这些个争气,能享如今这福分呀。”
说着话,李本干颇是感叹,双脚一蹬,脚下的靴子便以脱下,隐入那瘦马怀中,引得一阵娇啼。
朱允炆却是心中生恨,对着李本干多了几分杀心。
他不知那四等瘦马的经历,却知这些被大户富商买回家中的女子们,何曾是享福分的。终了,不过是被家中主妇杖毙,亦或是投了井中,又或是玩弄腻了,卖出家门,沦为流莺,受那千人万人享乐。
李本干见朱允炆不曾有享乐之意,便举杯邀饮。
一杯酒下了肚。
李本干轻声道:“此番小明王与太保聚事太原,我等不曾想,竟有郡王相助其中。今日得见郡王,见太保多有称赞,向来郡王已是太保之心腹。往后郡王于我李家,万望多多提携。”
朱允炆心中冷笑,面上平静,望向诸位上李文相、刘宗圣二人窃窃私语,轻声说:“在下随时初来太原城,却也知晓李府在这太原城,便是三司衙门也要礼让三分。刘先生欲成大事,还要李府多多襄助。往后,该是烦请李府在刘先生面前,为在下多多美言。”
李本干笑吟吟的点着头:“今后便是同在一处为同一桩事而为,何分你我彼此,当是要互帮互助,共襄盛举。”
朱允炆回道:“该是如此。”
两人又是对饮数杯,李本干多是说些太原的趣事,朱允炆则是静静聆听着。
李本干今天的任务,大抵是除了先前活跃气氛,便是主要负责与朱允炆结识。
等到场上已有数人揽着那怀中的瘦马自寻去除,好度过这漫漫长夜。
李本干才似乎是有些醉眼朦胧道:“郡王出身尊贵,时至今日,有此机会,郡王难道不曾有问鼎那至尊之位的打算?”
朱允炆心中顿时一紧,双眉皱起,眼神冰冷的看向李本干:“李兄何故如此一问?”
他的语气和冰冷,带着些愠怒。
李本干双肩一抖,在朱允炆的注视下,那双醉眼竟然是缓缓的清醒过来。
只见他将脚下的瘦马轻轻踢了一脚,那女子便双手合拢着胸口退到了一旁。
李本干向着朱允炆挪动了两下,离着更近了一些。
这时候才听他用只有朱允炆才能听到的声音,低语道:“大明立国不足三十年,天下民心尽在朝廷,尽在朱姓。郡王之出身,可是要高过太保,甚至是这位小明王。若是郡王有意,李家可暗中相助郡王,待日后有可乘之机,便是郡王取而代之之日!”
这是李家想要两头下注,还是刘宗圣的试探?
朱允炆的心中闪过一丝疑虑,嘴上却是立马断然说道:“李兄厚爱,在下却是不敢有此等想法。现如今,我只想等刘先生大业成功之日,好与那朱允熥算一算当初的帐。待出了胸中这口恶气,在下便寻刘先生要些赏赐,寻以安乐之地,做那富家翁的日子。”
李本干的脸上明晃晃的露出失望的表情。
他长叹一声,看着朱允炆,不由劝说道:“郡王当真不再想想?若以小明王起事,天下多有动荡。而若是郡王主事,则有名分,有大义,李家可为郡王传播,乃是清王侧忠义之举。”
朱允炆盯着李本干,冷声道:“在下手无钱粮,亦无人手,李兄何故害我?”
李本干眨眨眼,脸上露出苦笑:“郡王多虑,李家不过是今日得见郡王,深以为若是于郡王这里下注,倒是大业当真可成。”
“李兄想要什么?”
朱允炆打算了李本干后面的话,直接问出了心中的疑惑。
李本干愣了下,最后在朱允炆的逼视下,还是摇头解释道:“李家只想将来若是郡王成事,能在朝堂之上有一席之地,内阁之中有所走动。”
朱允炆侧目看了眼诸位上和刘宗圣相谈甚欢的李文相。
他转回头再次看向李本干,脸色愈发阴沉。
思来想去,朱允炆终于反应过来。
李家这是想行那曹操旧事,而自己在他们眼中,就是那汉献帝的不二人选!
这些人要蛊惑自己,好做那挟天子以令诸侯的事情啊。
若不是如此,那只剩下他们是在替刘宗圣试探自己的可能了。
可是不论如何,自己都断然不可能答应下来。
朱允炆冷声道:“李兄,休要再提此事。若再有下次,在下定然是要告知与刘先生知晓。”
李本干满脸沮丧,却又无可奈何。
他摇头道:“是在下孟浪了,还请郡王见谅。”
朱允炆态度坚决,冷哼两声。
“休要再有下次!”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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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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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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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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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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