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是个真真正正的内宅妇人,让她每日打点内务,那是万万不可能的。她志在行医,近些时日她也在寻合适的铺子,准备开个医馆,专治外伤,兼职接生。
她对自己的未来有极明确的规划,不会因为要嫁给谁就去妥协了的,顾雁行知她,从不阻拦推诿,说爱很容易,可时时迁就着就很难,他堂堂一朝户部尚书,旁人若是知晓她日日抛头露面,不知要如何说他?
她说要不就这样一处过着,不再成婚也行的。顾雁行死活不同意,当日和离后,她就被移出了顾氏族谱,后顾雁行又自请出族,两个人都不爱张扬,顾雁行去官府登记了户薄,又去禀告了圣人,就算过了明路,又是夫妻了。
集英巷的院子是顾雁行的祖父留下的,老人家在时只挂了“顾府”的牌子,如今他们搬过去,也并未改,许玖又让白石去将顾雁行的奶姐桂娘家的男人接了来做了府里的总管。
桂娘的男人姓蔡,已是四十岁的人了,人却极精神,又识字,算得一手好帐,做了顾府管事实在是有些大材小用了,要将家里交给旁人,许玖是不放心的,只桂娘两口子,她才信得过。
蔡管事来了两日,就将府里的下人买全了,府里井井有条起来,还给许玖配了个伺候的婢女,唤做桃子。
桃子才十三,明媚皓齿,长的已是极好,听说原是光禄大夫家洒扫的,不知怎得被光禄大夫看上了,要收做小娘,桃子不愿意,小小年纪在光禄大夫家门前撞了柱,魏殊在朝上参奏了此事,圣人让光禄大夫将卖身契还了桃子,放了她自由。m.χIùmЬ.CǒM
此事是极好的,又是极不好的,桃子是河南遭了水患逃到燕城的,在燕城无亲无故,如今出了光禄大夫府,一个小小女孩儿如何容身?
又经了她府门前撞柱一事,想卖身做个婢女,也无人敢收。
有一日桃子被几个地痞欺负时,被顾雁行和许玖撞上了,就领了回来,许玖敬佩她小小年纪性格刚烈,对桃子极好,几乎当成了家里的妹妹来养。
桃子也知事儿,顾雁行在家时从不往前凑,给许玖端茶倒水,梳头更衣,样样周全。许玖在太傅府时,曾有过好些伺候的婢女,只太傅府的婢女虽样样周到,可心眼子个个多的如同马蜂窝,许玖是个直肠子,实在懒得应付,顾雁行自幼皆是小子婆子伺候,每日里被花红柳绿的围着,烦的受不住是都给打发出去了。
许玖从未觉得如现今这样舒服过,心里又熨帖又开心。
魏王府的帖子送到了门房,又递到了桃子手里,桃子拿来给许玖的。
桃子脸圆眼大,已抽条了,初显出少女的样子来,走路也并不像时下女子袅袅婷婷,又利索又踏实,只不爱笑,许玖看她就像看另外一个白石。
桃子将帖子送到许玖手里,又一声不吭的出去了。
许玖看了一遍,是魏王妃亲自写的,邀她明日去参加赏花宴,许玖并不爱参加这样的宴会。
她是个粗人,魏王妃请的娘子非富即贵,她们谈论之事,无非家长里短,儿女婚事,她真是想凑上去说两句人家也不一定肯听啊!
此时桃花梨花刚开罢,牡丹还打着花骨朵呢!有何花可赏?
许玖揣度着,魏王妃大约是为了魏殊的婚事,魏王还在山上道观挑大粪呢,即便在也是不会关心儿子婚事的。
魏殊在王妃膝下长大,他虽不是王妃亲生,可王妃将魏殊看的如同眼珠子般,王妃真正是个和善的人,魏殊虽嘴毒,可对魏王妃,确实是极孝顺的。
魏殊与顾雁行同岁,王妃也已近四十的人了,早该到了抱孙子的年纪,可魏殊迟迟不婚,王妃哪有不着急的?
许玖极不愿意去,可为着王妃,为着魏殊,她又不得不去。
所以顾雁行下朝归家时,见桃子翻箱倒柜的给许玖找衣服,许玖盯着桌子上摆的头饰发呆。
许玖不爱戴饰品,平日里也没积攒下多少。唯一值钱的,是顾雁行送给她的一顶红宝石镶的花冠,花冠做成海棠的样子,海棠花皆用大小不一的红宝石镶嵌,华贵非常,许玖极喜爱,可觉得自己是撑不起这样华贵的花冠的,只陈英戴着,或许更合适些。
另一只碧玉的簪子,簪头雕做了一朵将开未开的玉兰花儿,许玖想戴了它去,又素净又不压人。
桃子见顾雁行回来了,曲膝行了礼,将挑好的衣服搭在衣架上出去了。
“可是明日要去魏王府?”顾雁行从身后揽了许玖,贴着她的脸颊,看铜镜里极亲密的两个人,温声问道。
“是,好苦恼啊!不知该如何妆扮了去才不算失礼。”许玖转身抱了顾雁行的腰,嘟嘟囔囔撒娇。
“阿玖想穿什么穿去就是了。”他弯腰亲了亲她的发顶。
“也是,我穿什么去并不紧要,不论怎样都多的是人说我,我也就不难为自己了,随心些算了。”许玖笑着抬头,看顾雁行一张俊脸带笑,又呆住了。不怪人人都说美色误人,谁说不是呢?这样芝兰玉树般的人儿,盯着看多了她都要眼晕的,真正是罪过啊!
许玖盯着顾雁行的脸又发起了呆,不知想到了什么,脸也红了,眼里泛起了薄雾。嘴里又念着罪过罪过。
顾雁行深知她那小脑瓜里想的什么,点了点她的脑门笑了。
“晏温你亲亲我。”她被点醒了,嘟着嘴巴不依不饶的摇晃着顾雁行的手。
顾雁行看她闭眼嘟嘴的样子,真正是世上第一没心没肺的人儿啊!刚还为明日穿什么担心,没半刻又忘到脑后去了。
久久不见动静,许玖睁开眼,见顾雁行竟然丢下她换衣去了。
紫色很挑人,可顾雁行长的白,一张脸又好看的天怒人怨,他不爱笑,可笑起来一双桃花眼极勾人,又矜贵又些许孩子气,用腰带束了的腰又细又韧,腿又长又直,他穿朝服极好看,就是她阿娘说的制服诱惑。
佛祖,真不是她耐力不够好啊!请体谅她的不易吧!整日守着这样一个玉人儿,她能忍着不日日将他困在床上已是大圆满了。
于是许玖也不管门外有人无人,扑过去垫脚伸手固定了顾雁行的脑袋,不管不顾的糊了他一脸口水。
顾雁行被她气笑了,真是不把他当男人看啊!她见他笑,更是放肆,将手伸进他的里衣,摸着他坚实的背。
顾雁行被她撩拨的气喘吁吁,将她压在桌上,拉开了她的衣领,亲着她一段白皙的脖颈,若不是天还亮着,他真想将她就地给办了。
“许阿玖,你一日不撩拨我就不能活了?”顾雁行将头埋在她的脖颈处,嘴里喷出的气热的烫人。
“是你撩拨我的。”她心虚的嘟囔道,绝不承认是她受不住美色诱惑。
“真正是倒打一耙的高手啊!”顾雁行咬许玖的耳垂,她打了个哆嗦,嘴里如小猫般一声喘息。
好了,正在忍耐的人是真忍不了了,起身哐啷一声关了门,抱着许玖扔在床上,放下了帐子。
此时许玖却是有些怕了的,她撑着双手半坐,尴尬的咧着嘴笑:
“晏温,你且冷静些,白日宣淫什么的,不太好吧?”
那人却不管她,解开了衣带,将里衣给脱了,许玖看他结实又肌理分明的细腰,轻轻咽了咽口水。
“阿玖,何至于此?”他低声叹道。
“晏温,你不知你有多好。”许玖皱皱鼻子,眼巴巴的看着他。
顾雁行也不忍耐了,伸手将她拉进怀里,薄唇贴着她的,细细吻了她一遍又一遍,怎么也吻不够般。
终究是错过了饭点,许玖萎靡不振的躺在床上懒得起了,脸面什么的,她何曾有过?如今捡是懒得捡,谁爱说就让谁去说好了。
顾尚书已经洗了澡,神清气爽的去了书房。她不明白自己怎么就这么不长记性?每次撩拨完,受罪还不是她?看身上斑斑点点的红色,他还算忍耐,脖子给她留出来了,要不明日她该怎么去见人?
顾雁行已经帮她清理过了,身上并不粘腻,只一并连贴身的衣物都收拾出去了,也不说给她再拿件衣服来,难道要让她在床上躺到天荒地老不成?
她喊了几声桃子,不见人进来,小姑娘知事了,不知躲哪里去了。
明日去了不知还有多少是非等着她呢!都还不知道要怎么应对,陈英肯定受了邀要去的,她两个凑一处,换作是她自己,也该有了三五日闲暇时的谈资了。
想的太过入神了,顾雁行进来时她没听见,他将手里的盘子放在桌上,用被子将许玖裹的密不透风,将她抱起来。
“尚书大人是我伺候的不满意?这是要将我裹了丢出去?好歹给我件衣服穿啊啊啊”许玖咿咿呀呀,用的是南戏的调子,眼里很快蓄了一包泪。
“则为你如花美眷
似水流年,
是答儿闲寻遍
在幽闺自怜
转过这芍药栏前
紧靠着湖山石边
和你把领扣儿松,衣带宽
袖梢儿揾着牙儿沾也。
则待你忍耐温存一晌眠。
是那处曾相见?
相看俨然,
早难道好处相逢无一言。”
她又声泪俱下的唱了一段,顾雁行见惯了她忽而冒出来的从不曾听过的曲子,也不管她,只抱着她给她喂粥喝。
许玖就着小菜喝粥,嘴巴却没一刻消停。
“晏温,我阿娘极爱这曲子,闲时总唱,我阿爹也爱听,就着曲子能喝一壶梨花酿的。我听的多了,学了几句来,但也只会这几句了。若是我也能同阿娘一般唱了一本来,你闲时也有就酒的曲儿了。也不用老惦记着外面唱曲儿的小娘子了。”她偷瞄着他,又指了指碟子里凉拌的春笋。顾雁行夹了菜到她嘴里,心里叹了气,又给她喂了口粥。
“我若是老惦记着外面唱曲儿的小娘子,阿玖该当如何?”他挑了挑眉,问道。
“不如何啊,就陪着你去听曲儿好了,我需看一看那唱曲儿的小娘子是什么长相,婚否?对你有没有特别的想法。再看看你是如何想的,若你真要与她一起,我就想想法子,让你只欢喜我呀!”
“你要如何让我只欢喜你?”他又笑问,红唇微微勾起,露出了洁白的牙。
“还没想好,待我好好想一想再告诉你好了。”她歪着头看他,眼里一片坦荡,似乎若是真的有这么一日,她就会如同她所说的一样,要想尽法子让他只欢喜她。
“我有阿玖便够了,再不会欢喜什么别的小娘子了。”他拿了帕子,给她擦油了的嘴巴。
“对啊!你只能是我的呀!只怪你长的太招人了些。”她使劲抻着脖子,吧唧一声亲在了他脸上,得意的笑了。
“无忧让我明日也去,阿玖说我该不该去?”
“你想去么?”
“我想与你同去。”好教人不要欺负了她去。
“好呀!明日我们同去。”她笑道!好让燕城的小娘子们也瞧一瞧,虽与陈英和离了,可顾雁行又是她的人了,就不要再惦记着了。
顾雁行看她一脸跃跃欲试,知道她心里又憋着坏呢!也不戳破,又喂她喝了些粥,待她饱了,又将她抱回了床上,收了碗筷,给她擦脸漱口。
许玖自觉自己罪孽深重,让好好的二品大员,在家里伺候起娘子起居,实在是不应该啊不应该,可她也不愿意改,没他时她觉得自己顶天立地,家里万事她自己也撑得起来,他在时,她只愿做个矫情的小娘子,抱着他撒娇耍赖,让他养着她,让他知道许阿玖离了顾雁行是万万不行的。
许玖抱着圆滚滚的肚子,想这样下去她该长肥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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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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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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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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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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